鉴于自己和璃月都不同程度地负了伤,而金缕又喊出那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裴青瑶提出去最近的城镇休息一下,于是一行来到了玄城,清空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裴青瑶忍着伤势和燕瑝关在房间里谈话,璃月房内,曲流觞正皱着眉头轻手轻脚地给璃月处理胳膊上的一道剑伤。
“喂,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玉帘秋交给叶千浔了?”璃月见他绷着脸,想寻些话题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没有。”曲流觞显然心情不大好。
“那你把她放哪了?”璃月问。
“丢半路。”曲流觞道。
“什么?你就把她丢半路上了?”璃月惊愕。
“听说你有事,谁还管她?爱去哪儿去哪儿。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就凭她捅你那一刀我早就结果了她。”曲流觞没好气道。
“你跟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计较什么?”璃月捶他一下。
“不要动,伤口又流血了,受伤了还这么不老实。”曲流觞急道。
璃月见他关切,忍不住笑了起了,忽而又问:“天圣宫怎么样了?”
“金缕和燕瑝的军队正在收拾战场。可惜云浅跑了。”曲流觞有些遗憾。
“云浅跑了?”璃月皱眉。这个大祸害怎么能跑了呢?
“天圣宫外那些阵型延缓了大军进宫的速度,杀进天圣宫时,他已经不在了。”曲流觞道。
璃月垂下眸,闷闷地不说话。
曲流觞见她那样,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如今到处都是我们的人,除非他不出现,只要他出现一定会被我们发现。”
璃月叹了口气,道:“别的我不怕,我只怕他去天一岛找麻烦,如果苏伯父中月蛊的事情与他有关,如今苏伯父得了解药,他恐怕会挟持苏伯父威逼苏吟歌给他弄解药。”说到此处,她突然抬起头,对曲流觞道:“苏吟歌和皇甫绝现在就在月亮湾那边的客栈里,你帮我去看看他们,顺便将云浅脱逃一事告诉苏吟歌。”
“那你呢?”曲流觞问。
“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回西武。”璃月道。
曲流觞看着她,眸光闪了几闪,问:“太后真的是你母亲?”
……
客栈院内,金缕像被抛弃的流浪狗一般四处乱走,一会儿抬头看看燕瑝的房间,一会儿又看看璃月的房间,都是亮着灯门扉紧闭。
他不就是叫了声“岳母大人”么,为什么就这样待他?
想到此处,他又不忿起来。同样是男人,待遇怎么就这么的不同呢?
看燕瑝,免费捡了个便宜娘不说,还轻而易举地弄了个便宜皇帝当,最后又近水楼台先得月,把便宜娘的女儿收到身边做了皇后。他丫的似乎还不高兴!
而他自己呢?这辈子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有娘了,皇位也是他刀头舔血步步为营争来的,为了璃月,他前一天刚刚完成登基大典就甩下一大摊子事赶过来,结果,看,人家连门都不让进。
抬望眼,悲愤望天,无语凝噎。难道,他天生就是这么个爹不疼娘不爱老婆不要的苦命么?幸福在哪里啊幸福在哪里?
幽怨地叹了一百零八口气之后,他缓缓向自己的房间踱去。
李逝急匆匆地赶来,想说什么,见金缕无精打采,又噎在喉中。
“又有什么坏消息啊?”金缕懒懒地问。
“皇上,刚得到的消息,叶千浔和玉无尘真的动手了,两败俱伤。”李逝禀道。
金缕清灵的眸光一斜,问:“不是派人去阻止了么?怎么还会两败俱伤?”
李逝道:“他们似乎没有按玉九霄母子的计划来,但还是打上了,如不是我们的人去的及时,非死掉一个不可。”
“现在怎么样了?”金缕问。
李逝道:“血影宫的人正在攻打九华山,叶千浔已经能走路了,不过玉无尘好像伤得比较严重,手下传回消息时据说他还在昏迷中。”
金缕“嗖”的一声站起,摩拳擦掌道:“没死就好,我立功了,我立功了!”兴高采烈地冲出房门便去敲璃月的门。
曲流觞前脚刚走,璃月正准备休息,金缕屁颠屁颠地跑来告诉她这个惊天噩耗。说完之后,金缕站在一旁大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她,心思:再不济也要奖励一个吻吧?
谁知璃月只是低着眉沉静地问:“小粉嫩,你最近有空吗?”
金缕赶忙凑过来:“只要月姐姐需要,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那我要你带些人马,用你最残酷的手段,去把九华山夷为平地!”璃月恨恨道。
玉无尘那样看重他的父母兄弟,那样看重他的家人亲情,甚至不惜为了保护他的家人而伤了自己。到头来,原来一切是玉夫人设的一场阴谋,他们都知道,就瞒着玉无尘一个人。这样的打击,叫他如何受得了?
她甚至担心即便他伤愈,也会从此一蹶不振。
她被人掉包,至少遇到的养母秦苏苏是真心爱她的,这种真心的爱将永远温暖她的心灵。而玉无尘明显没她这么好命,他的命运一开始就掉入了那个女人恶毒的阴谋里,这么多年,他拼命维护的是自己的仇人,苦苦相斗的却是自己的亲兄弟。
思之……她都替他感到心痛。
一旁金缕什么好处没得到,却又要为了那两个家伙去劳心劳力,当即撅着嘴道:“月姐姐,我很善良,不会什么残酷的手段耶。”
璃月一脚踹过去,骂道:“去死啦!你当我不知道裴延熙是被你的手下活活奸死的!”
*
心中记挂着玉无尘和叶千浔的伤势,又想起皇甫绝如今不知怎么样了,再思及西武战事,璃月是无论如何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便去裴青瑶房中想问问她昨夜和燕瑝谈得怎样,不想在房门外的走廊里却遇见了亲自端药来的燕瑝。
见他除了眼中微有些红血丝,神情如常,又亲自给裴青瑶端药,璃月心中便有了底。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与母亲算计了他,虽然他也没吃什么亏。
“璃月,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母后这里有我。”璃月抓耳挠腮,正不知从何开口之际,燕瑝微微笑道。
璃月一怔。
燕瑝走近,仗着身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比起你来,我幸福得太多,既然你都能原谅,我有何不能?最关键的是……”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将手中托盘递给璃月,眸光深沉,道:“我相信你们都爱我,我,也爱你们。”
……
璃月端着药来到房中时,裴青瑶已经起床了,正坐在镜前让侍女替她梳妆。
“母后,身上有伤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璃月放下药,问。
“习惯了。”裴青瑶看着镜中璃月身影,笑容中少了份太后的威严多了分母亲的慈爱,顾左右道:“你们都先下去。”
侍女们答应着答应着退下了。
璃月将药端过去先给她服下,然后坐在她身边,想着昨天才刚相认,她又有伤在身,自己该用什么借口来辞行。
“怎么?想走了么?”正发愁,裴青瑶笑着开口。
璃月:“……”心想她和燕瑝虽非亲生,但不愧是母子,都会读心术。
“哎,告诉娘,皇甫绝那小子与你,不仅仅是朋友关系吧?”对于苏吟歌的医术,裴青瑶是有耳闻的,因而见皇甫绝被他带走,对他的伤势她倒不太担心,反而对女儿的感情八卦比较感兴趣。
“呃……我和他……咳,其实真的只是朋友。”璃月讪讪。
“真的只是朋友啊?那太可惜了,我看那小子不错,长得一表人才为人又实在,难得有颗知恩图报舍己为人的赤诚之心,既然你不能做到衷爱燕瑝一个,那干脆把皇甫绝收了得了,这般好男儿,凭什么便宜别人?”裴青瑶理所当然道。
璃月目瞪口呆,她以为自己惹了这么多男人不舍得放手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想不到,她娘的思想……貌似比她还开放,难道她的花心并非后天形成,而是先天遗传?咳,貌似想多了。
“那个,娘,你可能误会了,我和他彼此不相爱,不可能在一起的。”璃月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那一定是你看不上他,他一定是爱你的。”裴青瑶道。
璃月再次愣怔,讷讷问道:“娘你何以这样笃定?”
“很简单,为了救我他不惜豁出命去,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原因只能有两个,第一个,他是傻的,第二,他爱你。能破奇阵证明他不傻,那么只能是剩下的另一个原因,他爱你。”裴青瑶条理清晰一针见血。
璃月张着小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母亲这样的分析,似乎不无道理。
但不管如何,皇甫绝到底还是有个青梅竹马的江含玉在,她不是怕自己争不过她,她只觉得没必要,一来皇甫绝还没有可爱到值得她动手去抢,二来身边这几只已经让她有些忙不过来了。
“咳,那个,娘,其实我想说的是,我现在……”说到此处,璃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瞄了裴青瑶一眼,接着道:“我现在……身边已经有六个了。”
裴青瑶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摆出一副了然的神情,点头道:“唔,人确实有点多了。那就把那个金缕踢了好了,为娘最恨哭鼻子的男人和会溜须拍马的男人,他是两样俱全,怎么看都没皇甫绝顺眼,让他把位置腾出来给皇甫绝得了。”
“这不好吧娘。”璃月苦着脸道。
“皇甫绝为了娘差点把命都搭上,你总该有点表示吧?”裴青瑶见苦劝不成,挑着眉道。
璃月跳起来道:“我这就帮他打江山去,送什么都不及送一个皇位给男人好吧?嗯,这份礼物他一定喜欢的。”怕裴青瑶啰嗦,她转身便跑到门边,又一个骤停,旋身道:“娘,你好好养伤,待西武那边事了,我就去永安看你。”
言讫溜到门口,听得裴青瑶在后面道:“带皇甫绝一起来。”
璃月一阵恶寒,抚抚胳膊就溜了。
*
西武,八甲城正在进行一场自西武内战以来最惨烈最持久的大战,龙虎军将领栾成浩无论战术智谋都极其厉害,加之龙虎军本身就是西武极为强悍的一支军队,人数又多于曦王府的主力军,故而一个多月以来,双方在八甲城以南的席茂平原大战了五六次,曦王府军队付出了近万人的代价,却依然无法前进一步。
与此同时,试图从两翼合围夹击的凰城军和王府军也遭到了临颍卫城军队的堵截,皇甫载淳终于不再保留,决定一战定成败。
璃月十二月中旬回到正在交战的凰城军中,一路上弄清了两件事。
第一,皇甫绝终于保住了性命,此刻正躺在天一岛养伤,大概还需要半个月左右才能返回西武,苏吟歌和曲流觞正在赶来西武的途中。
第二,叶千浔和玉无尘之所以互相残杀两败俱伤的原因也弄清楚了,十一月初,叶千浔调集了血影宫两万多徒众,本来是要赶来助璃月一臂之力,半路却正好碰到胸口插着一把刀的玉帘秋。玉帘秋只说了“玉无尘”三个字便死在了他怀中,恰在此时,玉无尘也带着人赶来,两人都以为玉帘秋是自己的妹妹,都以为是对方杀死了她,于是,一场事发突然却不可避免的恶战开始了。
金缕的人赶到之时,两人都已身负重伤。事后经过检查,从玉帘秋胸口那匕首刺入的角度和力道判断,她应该是自杀。
这个女人,为了报复璃月和叶千浔,她竟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璃月得知真相后,气恼万分,派人传信给已经到达九华山附近的金缕,玉氏家族的人,一个不留!
在营地辗转反侧一夜,心里到底太过记挂受伤的叶千浔和玉无尘,另外她也担心玉无尘的心伤,于是决定次日启程去血影宫看看两人。
次日一早,她刚刚收拾好行李,营中倒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皇甫殊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