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盛泱颖王府前。
九月的艳阳葵花般洒在璃月身上,满眼的清艳。她右手提着几包药,百无聊赖地靠在府前的石狮上。
去什么地方还要等人通报,本不是她的性格,但,这好歹也算阿纱姐的家,别人的面子不给,阿纱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只是这速度也太慢了,莫不是爬着去的?
璃月等得不耐烦,习惯性地向自己腿边看去,看到几级空空的台阶,才想起把檀郎放去跟它满城的妻妾儿女团圆去了。
唉,现在那厮肯定正快活似神仙,她却在这晒太阳!人不如狗,什么世道!
抬眸看看那高耸的院墙朱漆的大门,璃月想象着里面沉闷的气氛,不禁感慨: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有人对它避之不及,有人对它趋之若鹜。简简单单两个字,竟然让曾经驰骋江湖的阿纱姐心甘情愿自闭于这宅门大院内。
不知过了这许久,她是否后悔,又是否幸福?
呵,多想无益,待会见面不就全知道了么?
正想着,方才说进去通报的门卫出来了,对璃月喝道:“你快走吧,不让见!”
“什么?不让见?谁说的?”璃月闻言,火噌的一声窜了上来。
无奈那门卫颇不知进退,竟伸手来推她,道:“不让见就是不让见,你管谁说的?”
“娘的,给脸不要脸!”璃月大恼,见他手伸过来,一掌拍去,只听得咔嚓一声,门卫捧着断臂鬼哭狼嚎起来。
其余三个门卫见状,忙一边发出警报一边拔出长刀围了过来。
璃月冷冷眯眸,她刚突破血魔第六层,正缺人练手呢,看来今天有人皮痒欠收拾,正合她意。
无奈这几人贼不扛打,璃月手都不用动,唰唰几脚就解决了,当即一脚踹开大门走进颖王府。
看着迎面涌来十来个王府侍卫,璃月面不改色,大声喝问:“是谁不让我进府?给我站出来!”
“是我。”一名五十来岁的锦袍老者手中托着一只金丝鸟笼,慢悠悠地从卫队那头走了出来,斜眸瞟了璃月几眼,道:“不知死活,耍威风耍到颖王府来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来呀,给我把她抓起来!”
侍卫们轰然应命,拔出长刀就向璃月逼来。
按璃月的性格,把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都打得筋断骨折才是她的性格,但转念想到,自己打完一走了之,只怕阿纱姐今后在府中就难做人了。
算了,擒贼擒王,杀鸡儆猴吧。
见刀尖已到面前,她二话不说腾身而起,脚尖踩着众人刀背迅疾无比地几个腾跃就到了那锦袍老者身边,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抵在了王府的照壁上。
众侍卫只看到面前人影一闪,眼看就被他们制住的女孩便不见了踪影,正发愣,身后突然传来管家惊恐的呼救声,这才发现璃月已窜到他们后面去了。
璃月扫一眼重新对她形成包围之势,但眸中明显带了忌惮之色的王府侍卫,冷笑一声,卡着锦袍老者的脖子问:“是你不让我进来?”
锦袍老者吓得抖抖索索,却仍是外强中干地叫:“你可想好了再动手,这是颖王府,我是王府管家,你要是动了我……”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璃月早一拳过去,正正砸在他脸颊上,只一拳他便喷出一口血来,几颗焦黄碎牙壮烈牺牲在脚下的青石砖上。
“标准的不上你爹你就不知道谁是你娘!老娘我见皇帝都没这么费事,来探望一下我姐竟然还要被你这条恶狗挡道!别说你这狗一般的东西,就算颖王本人在场,我也照打不误!”璃月说着来气,又一拳过去,这下他直接晕了,手中鸟笼骨碌碌滚在了脚下。
璃月抬起一脚,被踢飞的鸟笼“砰”的一声撞翻三四个侍卫后,众人又面有惧色地后退几步。
璃月冷冷地扫他们一眼,道:“不想死的,马上带我去见你们侧妃!”
有一名侍卫战战兢兢问:“哪、哪个侧妃?”
璃月眉头一皱,莫非还有几个不成?心中更加不悦,一把揪过那侍卫,道:“傅红纱!”
跟着侍卫走过几个不错的院落,最后来到府中最为偏僻的一个小院子前,侍卫道:“就是这了。”
“滚!”璃月喝道。
侍卫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地跑了。
璃月看着面前稍显暗沉的院子,吸了口气,勉强收拾好情绪,然后缓步上前敲门。
少顷,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侍女探出头来,看见璃月,怯怯问道:“你是谁?有事么?”
璃月微微一笑,道:“傅红纱在么?我是她妹妹。”
侍女闻言,面色一缓,打开了门,道:“请您稍等一下,我去禀报侧妃娘娘。”说着一溜烟向内室跑去。
璃月慢悠悠踱进简单整洁的院落,听四周寂寂无声沉闷窒人,心中再次感慨,若换做以前,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傅红纱会愿意过这种生活,她本该嫁一个武林中人,继续她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快意江湖的生活才对。
颖王元齐,他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阿纱姐为他改变至斯……
正想着,内室门前人影一闪,她抬眸看去,却是傅红纱在侍女的扶持下出了门。
“阿纱姐!”如以前一般,她笑着扑过去,来到近前,陡然惊觉她不能像以前一般抱住她了,因为有个圆滚滚的肚子挡在两人之间。
“璃月,你这丫头,你怎么来了?”傅红纱显然又惊又喜,伸手握住她的胳膊道。
璃月收回落在她肚子上的目光,歪头一笑,道:“想你了呗。”
“快进来,看,脸都晒红了。”傅红纱拉着她就往屋里走。
端着侍女秋蓉奉来的茶,璃月目光挑剔地看着屋内过于简洁的家具和装饰,半晌,道:“阿纱姐,那家伙是不是对你不好?”
正在给她弄果盘的傅红纱动作微微一顿,随即道:“没有啊,挺好的。”
“骗人,他要对你好就让你住这儿?”璃月和傅红纱之间一向喜欢直来直去,张口就来。
傅红纱将盛着葡萄瓜片的果盘给她端来,低声解释:“在王府,并不是按他宠爱的多少来安排住处的。”
“那按什么?”璃月问。
“按家世背景。”傅红纱在一旁坐了下来,不看璃月。
“屁!要家世背景他娶你做什么?”璃月将茶杯‘啪’地搁在桌上,恼道。
傅红纱抬头看她,微微笑道:“都这么多年了,你这火爆脾气就不能改改,一惊一乍吓人一跳。”
璃月看着满面温婉的她,悲哀地意识到,昔日那英气逼人飒爽磊落的阿纱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她为了一个叫元齐的男人,蜕变成了王府后院一个强颜欢笑的怨妇。
目光下移,她看到了她的肚子,真是难以想象,一个女人的肚子竟然能变得这么大。
她走过去,蹲在她腿边,伸手小心翼翼地贴在她肚子上,仰头问:“几个月了?”
看到自己的肚子,傅红纱露出了专属母亲的温柔微笑,带着一丝甜蜜一丝期待,道:“六个多月了。”
“会痛吗?”璃月盯着她的肚子,愣怔问道。
“傻丫头,当然不会。”傅红纱无奈笑道。
“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么?”璃月问。
傅红纱笑容淡了下来,却强作不在意,道:“不是,他已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了。”
已有了一儿两女,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并不会让他太期待。
看着她的眼神,璃月仿佛能感受她心里的无奈和伤感,忍不住将脸枕在她腿上,问:“阿纱姐,你后悔么?”
傅红纱顿了顿,呢喃一般道:“爱他,无悔,嫁他,有悔。”
“既然有悔,那我们就离开这里,你还这么年轻,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何必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璃月抬头道。
傅红纱摇头,平静中带着一丝隐隐的凄怆,伸手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肚腹,看着窗台上明晃晃的阳光,有些失神道:“太迟了……”
璃月看着她的肚子,语噎。
作为母亲,她必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生就没有父亲,而六个多月的身孕,如要打掉显然也不可能……
如何想都是煎熬。
“丫头。”璃月正出神,傅红纱突然伸手摸着她的发顶,道:“以后,如果遇到有家室的男人,能不爱上尽量不要爱上,如果爱上了,也千万不要嫁他。与人共侍一夫的感觉,如不亲身体验,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的。知道么?”
璃月不知这段婚姻让她吞了多少血泪,才能总结出今日这样一番话来告诫她。
她心中非常难过,但她知道,如果自己表现出来,傅红纱一定会比她更难过。
于是她痞痞地一笑,站起身道:“放心吧阿纱姐,以后我找几个男人一同伺候我,我才不去伺候男人呢。”
傅红纱闻言,果然笑了,道:“你总有惊人之语。”
两人正说着话,冷不防耳边传来砰的一声门响,正不明所以,侍女秋蓉跌跌撞撞跑进来,对傅红纱道:“不好了侧妃娘娘,王妃带着王府卫队到院子里了。”
“什么?”傅红纱艰难地站起来,一脸的茫然。
璃月按住她道:“我进来的时候遇到些麻烦,怕是来找我的,没事,我出去看看。”说着便往门外走。
傅红纱哪肯让她一个人出去应对,跟着便出了门。
“就是她!就是她打伤了李管家!”璃月一出门,那名带她来这里的侍卫便指着她叫道。
对满院子的人视若无睹,璃月只看着被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那个无论是妆扮还是气场都比傅红纱高出几倍的女人,这便是颖王元齐的王妃?长得不怎么样嘛,也不怎么会打扮,看看那满头的珠翠,跟个珠宝架子一般,毫无美感可言。
“傅红纱,我希望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颖王妃眯着眸子,冷冷地开口。
璃月脚步一抬,正欲上前,傅红纱一把拉住她,上前几步拦在她身前,对颖王妃行了一礼,道:“小妹生性鲁莽不习礼仪,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妃看在红纱的面子上宽宥则个。”
“看你的面子?李管家是什么人你该清楚,他满口的牙都被打落了,这事是你一个面子就能顶过去的么?”颖王妃冷笑一声,根本不觉得傅红纱身怀六甲向她行礼有任何不妥。
璃月又欲上前,傅红纱紧紧地拦着她,道:“红纱愿替小妹受罚,请王妃宽宥她,放她离开。”
“既然你这么说,姐妹一场,我自然也不好驳你面子,不过,届时王爷回来,你可要承认是你自愿受罚。”颖王妃凉凉道。
傅红纱还未开口,璃月已忍无可忍,一把扯开傅红纱推到秋蓉那边让她扶好,转身指着颖王妃道:“你他娘再说一句试试?”
“我还怕你不成?来人,先把她给我抓起来!”颖王妃见她挑衅,恼了。
王府卫队得令,拔刀就向璃月围了过来。
“王妃,求你手下留情,她小,不懂事……”傅红纱欲待上来为璃月解困,无奈身体沉重行动不便,心急如焚。
璃月却丝毫不惧,眼看众人逼到眼前,双手一翻,幻出两把尖刀,一转一扬,叮叮两声击在举在最前面的两把长刀上,明晃晃的刀面瞬间如龟壳般出现无数裂纹,然后碎成几十片。
璃月双臂一振,内力如江河奔涌一泄而出,卷起那几十片碎刃暴雨般震荡出去,一时间,小小的院落中光芒暴涨,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随着铁器入肉的闷响,院内惨叫声此起彼伏,冲在最前面的二十几个王府侍卫纷纷中招,顿时丢盔弃甲,一个个捂着鲜血淋漓的右臂哀号起来。
如不是看在阿纱面子上,璃月这一招射的就不是他们的右臂而是他们的咽喉了。
后面还有二十几名侍卫见她竟有如此能耐,畏畏缩缩不敢贸然上前。
璃月却毫不迟疑,一个垫步便闪到颖王妃面前,二话不说揪住她的前襟“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众侍卫见状,又举着刀要过来维护主子。
“再上前一步试试?”璃月抬眸,森冷血腥的目光一扫过去,竟让众人不寒而栗。
“你、你竟敢打我?”颖王妃嘴角挂着血迹,不可置信地叫。
“璃月,放开她。”傅红纱见璃月出手便知她真的动了怒,她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怕闹出人命,忍不住为颖王妃求情。
“呵,长这么大,我秦璃月还没遇到过不敢做的事!”璃月冷笑着,一把揪住她发髻,抬脚一踹她的膝弯,将她按得跪倒在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让我姐姐给你行礼?你给我磕回来!”说着,按着她的头就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
“璃月,别这样,快放开她!”傅红纱怕出大事,忙过来拉她。
“阿纱姐,你是了解我的,今天若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我立时便叫她死在我脚下!”璃月怒道,狠狠将颖王妃甩在地上,单脚踢起侍卫丢下的长刀,伸手抓住一刀削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大团插着珠翠的黑发高高地飞到了半空。
颖王妃又惊又吓,满面是血的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想起这大半年来,这女人也不知仗着地位比傅红纱高一等给傅红纱穿了多少次小鞋,璃月觉得犹不解恨,狠狠一脚踏上她的胸,喝道:“贱人,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叫秦璃月,想报仇,叫你男人来找我,看他能不能奈何得了我。以后我就住在盛泱,但凡看到你再动我姐一根毫毛,我就把你这颗猪头切下来当球踢,听见没有?!”
璃月那一脚几乎没要了颖王妃的小命,当即眼白一翻一翻也不知道答话了。
“璃月,好了,你要弄死她了。”傅红纱满面忧虑地拉她。
“带上这女人,马上滚出去!以后谁再敢不请自来,我砍了他的狗腿!”璃月冲那帮侍卫怒喝。
侍卫们见这女人连王妃都敢往死里整,又扬言说王爷也奈何她不得,当即便知这姑奶奶招惹不起,抬起颖王妃就溜了。
璃月虽打骂了一番,心中郁结之气却没有完全抒发出来,安慰了傅红纱一阵便出了颖王府大门。
来到门外,抬眸便见大队的官差正堵在门口,张开了大网就等着捕她这头小兽。
璃月眯眼,正好刚才打得不过瘾,眼看又有这么多出气包免费白送,当下便开始撸袖子准备动手。
袖子撸到一般,隐约感觉到远处似乎有道犀利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她抬头一看,却是李逝站在远处的街道口冲她微微笑呢。
当即便明白这帮子官差是谁的人了,于是乎,胡乱揍了几个倒霉催的,然后束手就擒。
跟着李逝晃悠悠地来到东宫时,已近傍晚时分,繁花似锦的花园成群的蜻蜓在飞舞,晶莹剔透的翅尖分割着绚烂的晚霞,五彩迷离华光闪烁,端的是良辰美景醉人心弦。
璃月还来不及细细享受,眼角便瞄到一只巨大的花蝴蝶扑闪着翅膀向自己扑来,一边飞奔一边欣喜无限地唤:“月姐姐!”
璃月见状,下意识地便要躲闪,无奈那厮猿臂忒长,老远就伸了过来,一把将她拥进怀中,兴奋道:“月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我好想你啊!”
又是个闷死人的拥抱!璃月扭啊扭啊好不容易把鼻尖从他怀中钻出来透气,闷声闷气道:“别误会,我是来看我朋友,顺便来你这蹭顿饭而已。”
“那我也开心!”金缕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欢喜道。
璃月叹息,去年她跟这家伙可算是不欢而散,如今甫见面她便给他泼盆冷水,这家伙要不是心理素质特强便是真正的小孩心性,竟毫不介意。
念至此,心中又有些不忍。比起……有些人来,金缕该算是好的,起码,没伤过她。他满腹真心地对她,她何不对他也和善一些?不管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自幼丧母在尔虞我诈森冷无情的深宫能挣扎到今日,也属不易。
于是她轻轻抵开他,看着他依旧粉嫩无暇妖孽无比的脸庞,流着口水道:“我饿了。”
金缕微微一笑,天真纯稚地问:“那月姐姐想吃饭还是想吃我?”
呃……
璃月又是嫉妒又是心痒,一把掐住他嫩豆腐一般的双颊斥道:“小孩子不学好!吃饭!”
席间,璃月喜欢吃什么金缕都让着她,于是便少了份和苏吟歌争争抢抢的乐趣。璃月本打算来看过傅红纱就回天一岛继续练武的,但今天发生的事却又让她不放心就此离开了。
正好最近她觉得自己练武的确有些躁进,而苏吟歌又出岛采药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她便暂且在盛泱住一段时间吧,顺便帮阿纱姐调教调教颖王府的人。
如是想着便让金缕给她安排个住处,金缕当然求之不得。
是夜,想起傅红纱,她辗转反侧睡不着,凌晨时分飞檐走壁地去颖王府查看一番,见一切安好,才放心地回转。
傅红纱,是她丧母之后第一个给她温暖的人,在跟随马帮四处游荡的那三年,每年她生辰,她会做烤全羊给她吃,会买小东西给她玩,夏天会给她驱蚊,冬天会给她盖被……那是亲人一般的存在,她决不允许她过得不幸福。
如果她一开始选择错了,那么,她不介意帮她把这个错的改成正的,必要时,她不介意把颖王元齐其他的正妃侧妃和那些孩子都杀了,只留傅红纱母子在他身边。
她只管她在意的人过得好不好,至于其他人,生死与她何干?
想起白天傅红纱抚着自己的肚腹,说“太迟了”的模样,她忽的翻身起来,摸出那颗绝孕药,看了两眼,闭上眼睛一口就吞了下去。
这辈子,她绝对不要自己也面临那般无奈而又心痛的一刻,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落到那种地步,没有人可以帮她。
*
再去颖王府时,不管主人下人,都已变得如猫一般乖顺,她旁若无人直进直出地去找傅红纱玩。
她将自己的想法跟傅红纱说了,傅红纱吓了一跳,千叮咛万嘱咐说那样绝不可以,元齐是重情之人,如果让他丧妻丧子,他后半生恐怕就要在伤心中度过了。她不愿看他伤心,如果他伤心,她会比他更伤心。
璃月见她不似开玩笑,顿时挫败无力,只得作罢。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璃月见颖王府并无异动,内心稍安,便想着回天一岛去。
听说她要走,傅红纱没什么意见,金缕却闹开了。
“月姐姐你为什么要走?这里比不上天一岛吗?”东宫龙华殿,妖孽雾沉沉的眸中泪光闪动,一脸委屈地扯着她的袖子问。
璃月看着他,这家伙一直很忙,天天白天不见人影,但晚上必定回来陪她一起用晚膳,然后吩咐李逝陪着她各种玩。她一直不觉得自己在这于他而言有什么意义,想不到听到自己要走,他竟会这么大反应。
看着他勾魂的眼神,璃月小心地掰着他纤长素净的手指,安抚道:“小粉嫩乖,月姐姐有事要做,不能天天呆在这里,知道么?”
“什么事在这里不能做?月姐姐你不要走嘛,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我天天一个人在这里好寂寞好孤单……”豆大的泪珠在那潋滟的眸中滚啊滚,让人看得好想用手去接。
虽然他的话让她有些不忍心,但她还是想去天一岛,于是道:“月姐姐想见苏苏了,你总不能把他也叫来一直住这吧?小粉嫩乖啦,月姐姐答应你以后有空就来看你好不好?”
……
深夜,龙华殿,李逝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金缕负着双手来回暴走。
走到东边,他停下,怒冲冲道:“我知道我最近没有时间陪她,可她应该能感受到我对她的感情吧?怎能对我一点感觉没有,说走就要走!”
走到西边,他停下,气哼哼道:“最可恶的是,她走竟然是为了要去见苏吟歌!”
走到中间,他停下,问李逝:“苏吟歌比我长得帅?苏吟歌身材比我好?苏吟歌比我有钱?苏吟歌比我有地位?苏吟歌床上功夫比我强?苏吟歌他是不是想死啊?”
“咳!”李逝清了清嗓子,斟酌着道:“属下认为,苏吟歌可能……给她下药了吧?否则,样样都比不上殿下的他,何来那么大魅力呢?”
“下药?”金缕眉头一皱,看着李逝,半晌,嘴角一勾,明艳地笑了起来。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女人,攻心不成的时候,攻身往往会比较有用!如果能让她从身体上开始沦陷,自己表现再好一点,何愁得不到她的心?
总之,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开就是,苏吟歌对他的事知道颇多,也深知璃月对他意义不同,如果被他占得先机,再用以要挟他的话……值此紧要关头,任何可能的威胁都要第一时间排除掉!
*
次日,璃月去探望过傅红纱,回到东宫时已是下午,收拾好行李后,她问李逝:“金缕回来了么?”
李逝道:“殿下今天一天都没出去。”
“嗯?为什么?”璃月问。
“他……病了。”李逝一本正经道。
“病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璃月又惊又疑。
李逝道:“太医来看过了,说是气滞于胸导致气血不畅,所以才会头晕乏力。秦姑娘放心去吧,殿下没有大碍。”
璃月狐疑,该不是因为她要走这家伙装病吧?
“反正,这么多年,但凡殿下生病,都是自己一个人这么默默地挺过去的。”李逝适时地在一旁“宽慰”璃月,却听得璃月心中一酸。
想想自己每次来盛泱就蹭他的油,完事了说走就走,的确做的有些不厚道。
于是她道:“我去看看他吧。”
李逝拦住她道:“殿下睡了,秦姑娘你要走还是快走吧,待他醒了看到你却又留不住你,怕更气滞于胸了。”
璃月犹豫,少时,道:“好吧,我就看一眼,如他真的没有大碍,我看过就走,不惊动他。”
李逝似有些为难,考虑半晌方才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那秦姑娘你自己进去看吧,切记小心一点,不要惊醒了他。”
璃月点头。
李逝待她进了大殿后,在外面将殿门关上,转身,嘴角勾起一丝与他表情不符的坏笑,大功告成般松了口气。
华丽的龙华殿内鸦雀无声,淡淡的龙涎香氤氲在空气中,愈加显得这里高贵神秘。
璃月蹑手蹑脚转过龙柱,来到锦帐缎被的大床前。
金缕果然躺在上面,闭着双眸呼吸均匀,似在熟睡中。
嫰得滴水的脸颊微侧,衬着颈下深红色金线牡丹纹路的软枕,像是一捧皓雪。高挺的鼻梁两侧,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浓密微卷,可上面那两道长眉却是笔直修长,划出不可错认的英锐之气,刚柔并济恰到好处便美成了一幅妖孽春睡图。
她微叹了口气,骨头有些酥软地在床沿坐下。
说实话,每次看到他这副样子,她都忍不住哀怨,一个大男人怎么能长得这么销魂呢?尤其是那长长的睫毛,比她还长,真是不可饶恕!还有那不管是看上去还是尝起来都软软的元宝似的唇,竟然是樱桃红,还红得那么正,深深地嫉妒啊!哦哦,还有那皮肤,近看起来,真真是如雪似玉晶莹剔透啊。啧,你说,若跟他比美,天下的女人还不羞愤交加死绝了?
璃月用目光yy一番,觉得浑身有些燥热起来,好想伸手捏捏他的脸颊,但思及李逝的话,又生生打住。
最后看了他两眼,她起身想离开,却发现自己突然好热又好饿,这种的饥饿,不是想吃饭,而是……
她目光盯住他软嫩的红唇,好想尝一下……
等等!
趁着脑中还有一丝理智,她有些奇怪地想,春天早已过去了,为何自己光是看着他便这般?难道是太久没碰男人的缘故?可在东仪面对燕瑝她也从来没这样啊?
莫非,是燕瑝从来没这样秀色可餐地躺在她面前?
唔,真的好想吃了他!可以吗?他比她小耶,会不会说她老牛吃嫩草?
而且,她貌似只想吃他不想对他负责,他会不会黏上她呢?
哇咧,怎么回事?她热得想脱衣服了!觉得再不动手自己不饿死也得热死!
不管了,谁让他躺在这色诱她?吃了再说。至于以后……腿长在她身上,她想溜谁拦得住?
如是想着,某只兽性大发的色女扑上床,趁着妖孽刚被惊醒分不清东南西北之际,俯下脸便吻住了那勾引了她许久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