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我要过去

顾泽安望了眼严景然，后者不着痕迹对着他微点头，示意凌锦已知道严绪然和韩慕晴的事。

知道了这事，不代表能承受另外一件事。

如若还想继续瞒下去，只能将她关在这里，杜绝她和一切外界人的联系。

“小锦，医生说了你得住院观察，听话……”顾泽安搂着她，不敢让她看到他瞬间红起来的眼眶，这几天，又像是十五年前，妈妈与泽心出事的那段日子，他从来没想过，这种悲痛欲绝的事，居然会在他身上一而再的上演。

“可是我没什么事啊，我想出院，我想去看看我妈……”凌锦趴在他的怀里，喃喃说着。

“再住两天吧，住两天我给你办出院手续好不好？听话。”顾泽安没办法，只得先安抚凌锦。

凌锦没再说话，听话地躺在床上。

中午饭是严景然叫的外卖，凌锦没有多少胃口，只吃了一点，便又躺下了。

严绪然过来的时候，凌锦仿佛睡着，侧着身子蜷缩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严景然望了严绪然一眼，用眼神示意凌锦已经知道。

严绪然没说话，其实这是迟早的事情。

他挥挥手，示意严景然可以离开了，后者起身，才要出去，床上的人儿却动了一下。

两个大男人都静止在那里，望着床上的人坐起了身子。

刚好顾泽安从门口进来，看到凌锦坐起在床头，又望了眼站在那里的两男人，不知道该不该口。

凌锦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个个巡视过去，随后定在刚进门的顾泽安身上，突然开口。

“哥，是不是我妈出事了？”

顾泽安的心里瞬间跳了下，随即望向另两人，两人也均蹙着眉，不知道哪里露了马脚。

“小锦……”顾泽安忙叫她。

凌锦却是将视线转向一边的严绪然，大大的眼望着他，一眨不眨：“是不是我妈出事了？”她又问了一遍。

随后，严景然和顾泽安也都望向严绪然，时间仿佛静止，空气仿佛凝结。

严绪然没有躲避她的视线，也只考虑了一会，开口：“你妈接到了陶国维的电话，在去郊区的路上撞上了桥栏，车子掉入了河里……”

瞒着她，也是一种伤痛，既然迟早都要知道，那就知道吧。

三个大男人均望着床上的人，她呆呆坐在那里，像是瞬间失了血色，脸上惨白一片，她像是在琢磨着他的话，过了良久，才又开口。

“那我去看看她。”

居然是如此平静的一句。

随后，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小锦……”严绪然低低叫了她一声，声音中的压抑一清二楚。

而凌锦已然下床，却是整个人抵着床栏，她望向顾泽安：“哥，你扶我去看看她。”

顾泽安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将她搂于怀里：“对不起小锦，对不起……”他又该怎么告诉她，此刻的路心雅，正躺在太平间内？

“我带你去。”身后，严绪然却轻声出口。

“严绪然！”顾泽安红着眸子狠狠望向他，后者却是走近，将凌锦从他怀里拉出。

几乎半推半就着，将凌锦带了出去。

一路出了住院楼，朝着后面那个小平房走。

“严绪然！”顾泽安和严景然一直跟在身后，看到他真的要带凌锦去后面的停尸房时，他不禁出声叫住他。

严绪然却几乎抱着小锦，依然脚步坚定朝着那里而去。

凌锦原本平静的心，也在随着那个房子的接近，而一下一下跳得飞快起来，终于，离那房子百步远，她再也迈不动脚步，整个身子都坠了下来，完全瘫软在身边人的怀里。

严绪然终于也停止了脚步，只是将她紧紧搂抱着，或许这很残忍，可是，她还是要面对。

她能想到的最坏的打算，路心雅被掳走了，路心雅受伤了，路心雅陷入了昏迷，而绝不是……躺在这个平房子里。

她的手紧紧抓着身边人的衣服，身子也不住颤抖起来，可是，大大的眸子，仍是望着面前不远处的小平房。

“我要过去。”

她低低说了句，声音中有着坚决，如若不是双脚不听使唤，似乎像是没了力气，她绝对不要他们任何一个人陪。

如果这是一场劫难，她注定躲不开避不了，那就面对吧。

严绪然没说话，带着她朝里走，他倒宁愿她大哭一场，也不是如现在般，一滴泪都没有，平静地让人害怕。

终于还是进了那个阴森恐怖的地方，是所有人这辈子都不想进来的地方。

凌锦呆呆站在那里，望着停尸房的工作人员朝一整排的停尸柜走去，从拿着手上的牌子找到了那个停放尸体的抽屉，随后，抽出……

整间停尸房内，温度低到让人颤抖，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尸体腐朽的味道，还有那缥缈着的白色烟雾。

严绪然也感觉到了身边人不住的颤抖，他不禁又将她搂紧了些。

可是，看到那辆平车上躺着的人出来时，凌锦却是推开了他。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几乎是扑过去，望着覆盖在上面的白色被单，久久没有动静。

顾泽安上前，想要替她揭开被单，凌锦却突然出声：“哥，我来。”

顾泽安望了她眼，手停在半空中，凌锦的冷静，让他有些害怕，至少该流滴泪吧？

不要把所有的悲伤都憋在心里，一个人，承受不了那么多的痛。

凌锦缓缓伸手，手指接触到被单时，还是有丝犹豫，但最终，她将那白色被单慢慢拉下。

被单下面，是路心雅毫无血色的脸，除了额头上那一处撞伤的痕迹，其余，均像是睡着了。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她拿着衣服给她看时的样子，说她穿上哪件好看时的眼神，可是短短几天，她却躺在这里，再也不会起来对着她唠叨。

如果那天晚上，她提醒她，陶国维并没有死，那样的话，她也许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如果上次她们逛街，她提醒她，身后像是有人在跟踪，那么也许，她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如果她提醒她，任何电话都不要接听，也许，她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来得如此急如此让人无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