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她走入客厅，一层层拆开，包装得似乎还挺好，待将盒子拆掉，露出里面的笔记本时，她整个人怔在那里。

原来是她的笔记本。

那本陪伴了她十几年的笔记本，那本被他拿走的笔记本。

他居然快递了回来。

她不知道内心是什么感觉，只听到心里那根本就脆弱地搭起来的线，啪一声断掉了。

他和她之间仅有的那么一丝连接，全都断掉了。

他将她十五年的青春和秘密，仰慕与爱恋，全部还给了她。

凌锦觉得心口塞得难受，仰起头，拼命眨着眼，不让眼眶中盘旋着的泪掉落下来。

路凌锦，接受现实吧，接受吧。

这所有的一切，真的结束了。

呆呆坐在沙发上良久，才像是反应过来，挣扎着起身洗了把脸。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很难看，额头上隐隐有块淤青，碰一下还是能感觉到疼痛。

凌锦想起昨天米晓的话，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她忙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

忽又想起米晓妈妈的话，那么尖锐刻薄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刮着她身上的肉。

［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当初路心雅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你的出现，害了多少人！］

怎么会是她？不是的，一定不是！

米晓的妈妈定是着急了，才会如此口不择言。

耳边，再次传来米夫人嘶哑的声音：

［如果不是因为你，顾泽心不会死！如果不是因为你，顾泽安的妈妈也不会跳楼！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家米晓也不会吓疯！你就是个害人精！你还阴魂不散地来缠我们晓晓！］

凌锦觉得胸口憋得难受，就整个房子，全都充斥着米夫人几乎破裂的声音。

她有些慌乱，忙拿了车钥匙，奔下了楼。

一路晃晃悠悠，开了好远，上了高速。

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

车子停妥的时候，她望了四周围一眼。

已是中午，初秋的太阳依然很炙烈，阳光洋洋洒洒照射在那些坚硬冰冷的墓碑上，使整个墓园不再那么冷寂。

凌锦下车，沿着道路上山，一直朝里走，却是越走越慢，直到，在离那个墓碑两三步远的地方，她停了下来。

这个曾经的父亲，曾经宠溺她将她当作宝的男人，曾经殴打她差点毁了她的男人，这么多年，她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

深吸了口气，凌锦终于上前，居高临下望着墓碑上那男人的脸。

他是在笑着的，一如记忆中，她骑在他背上的样子，他抱着她捧上天的样子。

如果说之后那些恶梦般的日子是她的地狱，那么之前那几年，就是她的天堂。

他给了她天堂，却亲手，又将她推向了地狱。

她都已经记不得那些快乐的日子了，只记得那一年，他带着她去医院，医生从她的细胳膊里抽了血，又从他健壮的胳膊里抽了血。

她睁着大大的眼眸叫他：“爸爸，你疼吗？”

他宠溺地抱她：“小锦不疼爸爸就不疼。”

可是，几天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

她从学校回家，看到他坐在屋内，手里紧攥着一张纸，她兴奋地上前，想跟他说今天在学校老师表扬她了，可是他转身望她，那血红的眼里，闪着恶狠狠的光，第一次，让她觉得害怕。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早已一巴掌甩了下来。

她已记不得当时是什么感觉了，那么小小的身子，被他这一巴掌，甩得跌出老远，也是从那天后，那一巴掌，直让她跌至了地狱。

她的生活，从此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直至那一年，他突然间消失。

后来，有人让她和路心雅去认领尸体。

那年她十一岁，她躲在路心雅的身后，看着警察从停尸房的冰柜中抽出尸体，她吓得眼都不敢睁开。

本身就对他存在阴影，如今面对着尸体，她更害怕。

匆匆料理了他的后事，路心雅带着她离开了这座江南小镇，至此，凌锦再没来过这里。

她瘦长的身子立在那儿，眼定定望着他，以前对他存在着怨恨，可是现在，突然间的却恨不起来了。

就如米晓妈妈的话，如果不是因为有她，或许陶国维也不会死了。

凌锦没多作停留，转身走出了墓园，重新驶上了道路。

原本想回S城，却又鬼始神差的，绕去了江南小镇。

离开这儿十多年了，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似乎变化很大。

以前她住的房子，早已拆掉，现在是高楼林立，她试图想要寻找那条青石板街道，想要寻找她当初遇到他的那个地方。

可是，物是人非，哪儿都没有找到。

凌锦在那里转了一圈，繁华的街道，陌生的商店，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江南。

而她，也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

凌锦上了车，重新驶了出去。

道路似乎都变了样，开了良久，发现自己越开越陌生，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高速应该是朝着这个方向去的啊。

她一边减慢了速度，一边掏出手机开导航，边上，有车子倏然飘过，她望了眼，心里惊了下，一脚踩下刹车。

那黑色迈凯轮，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只不过，他怎么会在这儿？

很显然，他应该没有注意到她的车子，开得如此飞快，一下子转了弯，朝着另一条小路而去。

凌锦开了导航，发现这条路也可以去高速，只是偏僻了些，而看这路线，应该是迈凯轮去的方向。

她忙也挂了档，朝前驶去。

不知道他在这里干什么？不过听说他最近接了很多案子，到这儿来调查取证也说不定。

凌锦拼命深吸气，暗骂自己不争气，为何每次见到他，哪怕是一闪而过，心里总像是起了惊涛骇浪？

她打了转向灯，转入车道，却顿时瞪大眼，原本开得如一阵风的小迈，不知为何竟然在不远处正慢悠悠晃着。

凌锦唯一的念头就是一脚踩了刹车。

心突然就怦怦跳起来，看了下车速，60KM每小时，哪怕是这个数，她也觉得她正离前面的车子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