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那就在一起吧

凌锦望向他，看到他的眼神又如以往每一次看着她般温柔，脸上也绽开慈祥的微笑，可是，她却没来由地，仍然害怕。

她怯怯走过去，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受到伤害。

“对不起小锦，是我不好，是我……太激动了……”他仍然伸着手，想要握住她的，可是距离太远，始终够不到。

凌锦望了眼他伸出的手，又望了眼他，不知何时，他的两鬓居然也已有了白发。

“我知道……我不配做你的父亲，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他望着她，似乎有些哽咽，尔后，又轻声开口，“如果你想和他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到底还是妥协了，到底还是退让了，这个始终都没有叫过他一声爸爸的女孩，可这么多年，她早已是他心坎上的宝贝。

凌锦忽然就落下泪来，又急又促，她别过头去，胡乱拿手擦掉，她怎能不知，这么多年，他是怎样对她的。

“小锦，能叫我一声爸爸吗？”顾准城又开口问，声音里显得有丝担忧，但更多的是企盼。

凌锦始终没再望他，不敢对上他期望的眼神，更不敢望向他此刻的倦容，她只是慢慢地，慢慢地，向后退，然后奔出了病房间。

“小锦？”路心雅看到她跑出来，惊了下。

顾泽安看到她跑出去，忙也跟了上去：“小锦？小锦！”

路心雅看到顾泽安出去追，她忙也进病房间看顾准城，顾准城只闭着眼躺在那里，好像是累极的样子。

“小锦！小锦！”顾泽安在医院门口一把拉住她，看着她茫然无助的眼神，脸颊上还有泪湿的痕迹，他的心里又紧紧揪起。

“哥，怎么办？”凌锦只是呆呆望着他，心里好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胸口闷着那一团气，直让她透不过来。

顾泽安轻叹了口气，将她拉入怀里，紧紧拥着。阴暗的小巷，破旧的青石板路，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远处传来狗的吠声，身后是粗野的骂声。凌锦小小的身子冲出篱笆墙，雨水敲打在身上，单薄的衣服没一会儿便湿透，原本疼痛的身子在雨水中浸润着，更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她一个劲向前奔去，雨水模糊了视线，脸上都是湿湿的，那沉重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她心里越发慌乱……

“啊——”凌锦从黑暗中醒来，满身满脸的汗水，她坐在床中央，望着诺大的房间，有一瞬间的怔忡，后才反应过来，这里是顾家，不，从此以后，也是她的家。

原来她叫顾凌锦，不是路凌锦。

她环抱住自己的膝盖，这么大的房间，她总是感觉不自在，太空落了，空落到让人觉得发冷。

“小锦？小锦？没事吧？”门外，传来顾泽安担忧的声音，必然是刚才的尖叫声吵醒了他。

凌锦不想回答，依然保持着这种姿势，良久，似乎听到门外的人轻叹了声，脚步渐离渐远。

凌锦拿过手机看时间，凌晨两点，已然睡不着觉，想要从床头柜拿东西，才发现这里的床头柜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那本跟了她十五年的笔记本，第一次没有在她的身边。

凌锦的心里更加空落起来，总像是丢了某样东西，再也找不回了一样。

她再度拿过手机，翻到通迅录，打开个人收藏，那里只有一个联系人，拿手指轻抚上，来来回回指腹在屏幕上摩挲，就像她抚摸着的，是他而不只是一个号码而已。

到了清晨，凌锦才迷迷糊糊睡着，还是睡得不安稳，总是断断续续做着恶梦，直到被电话铃声吵醒。

她拿过看，是严绪然的。

几乎是瞬间，她从床上跳起，拿过电话刚要按下接听键时，却又突然怔住。

她脑海中闪过顾准城的话：

“如果你想和他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

“我不配做你的父亲，这么多年，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如果你不想让你的姐姐死不瞑目，你就断了你的念想！”

“你是我顾家的人，泽心是你的姐姐……”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就是你的亲生父亲！顾泽心是你的姐姐！”

凌锦觉得胸口闷得难受，一下子扔了手机，用手捂着耳朵，不，不该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她不认识顾泽心，她不是顾家的人，她只是路凌锦，她不要和他分开，不要……

凌锦倏地又拿起电话，才按下接听键，那端却已挂断。

她的手颤抖着，望着屏幕上的未接电话，始终没有勇气按下去。

手机突然间又响了，凌锦惊了下，拿起时，屏幕一下子暗掉，手机断电了。

凌锦忙从床上跳起，她记起冲电器在包内，而包在楼下的沙发上，她都忘了穿鞋子，一把过去开门，只是，门被反锁了。

凌锦试了好多次，还是没能开掉。

“哥？哥！”她有些着急，使劲拍打着门，可是外面没有一丝动静。

凌锦都想踹门了，她将门拍得更响：“顾泽安，你放我出去！顾泽安！”

“小锦！”门外，终于传来声音，可是，却是路心雅的。

凌锦一下子安静下来。

“对不起小锦，原谅妈妈这么做，今天你就待在家里吧，你好好想想清楚……”路心雅的声音轻轻地，似乎有些哽咽，然后，又听到她说着，“管家，看好小姐，叫徐妈中午送饭上来……”

“是，夫人。”门外，传来管家耿直中肯的声音。

凌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靠着门缓缓坐下……严绪然一夜没睡，想要找出个头绪来，却是千头万绪，摸不着头脑。

一大清早，他便去了事务所，拿着手机好几次，想要打凌锦电话，最终还是放下，不知道她醒了没有，不知道她昨晚有没有回公寓，不知道回家后路心雅有没有为难她，顾家有没有为难她，不知道她哭了没有，不知道她挨打没有……

他想到头疼，想到快要窒息，才进了休息室，冲了冷水澡，让自己冷静下来。

靠在大班椅内休息，却不知不觉睡着，等到突然间醒来，已过了上班时间。

严绪然起身，朝外间走去，拉开门，外间的办公室内，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