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妃对乾隆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弯,搞得乾隆也有些莫名。但是乾隆毕竟是个皇帝,从小到大人人对他俯首称臣的态度,让他对周围的环境时常会判断不清,以为别人爱他敬他,都是发自内心的,很少会去想一想,他们这么做,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乾隆搂着香妃,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觉得自己就像是飘在云端一般,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突然,他的脑中闪现出了尔康尔泰向他形容的景象。北京城外,风沙地里,含香抱着死去的蒙丹,浑身是血地痛哭着。乾隆的心,紧紧地揪结了起来。
他放开了香妃,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忍了半天,还是没有忍住,哑着声问道:“含香,告诉朕,那个男人,与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皇上要听真话,还是假话?”香妃脸色平静,似乎已经从巨大的打击中走了出来。
“朕要听真话,要听完全的真话。”
“好,既然皇上想听真话,臣妾便全部告诉皇上。只是,皇上要答应含香,听过之后,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来。”
乾隆点头应允道:“好,朕答应你的请示。”
香妃请乾隆坐着饮茶,自己却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望着那窗外广阔的蓝天,心神好似也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一般。她默默地站立了片刻,这才转过头来,对乾隆道:“皇上,我与他,都是回人。他是回族贵族的儿子,我与他相识的时候,只有八岁。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慢慢的便越积越深了。皇上,您能了解这种感觉吗?”
“朕可以,朕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又岂会不懂这种感觉呢?”乾隆听着香妃的叙述,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已故的孝贤皇后了。他与她,年少相识,成婚,结伴走过了人生中最辉煌最鼎盛的岁月。只可惜,皇后早早离世,所生的四个子女中,只留一和敬公主在世。乾隆突然觉得,自己所说的明白,并非只是诳语。含香与那个回族男子的感情,听上去,与他和孝贤的感情,是何其的相似。果然,世上但凡有的真爱,大抵都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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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妃见乾隆听得入神,便又继续说道:“其实我的父亲,一直想把我献给您,所以,非常反对我与他的来往。为了能够长相厮守,我与他一共私奔过七次。可是,每一次都被抓了回来。皇上,您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都逃不掉吗?”
乾隆迷惑地看着香妃,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因为,我这身上,带有世人皆引以为奇的异香。所有的人,都在羡慕我,都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情。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种异香带给我的,是怎样的痛苦。便是因为它,我每一次都会被抓回来,无论跑得多远,只要香气不断,我便逃不出我父亲的手掌心。以前的我,总是对此怨恨莫名,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便是所谓的天意吧。上天赐了这香气给我,便是要我留在回部,等待来到北京的一日,好让我的父亲,把我献给你。”
“天意?是啊,这世间的一切,皆是天意啊。即便是朕,贵为天子,也是逆转不了这天意的。”
“皇上,臣妾的故事,已经讲完了。皇上千万不要忘了,答应过臣妾的事情,永远永远都不要再记起这些事情。蒙丹既已死,便让所有的一切,随着他,一道埋入地下吧。”香妃说完,学着满人的模样,给乾隆行了一礼。
乾隆走上前来,扶起她道:“含香,朕答应你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从今往后,你便不是那回部的公主含香,而是朕的爱妃香妃。朕希望,你也如同自己所说的那样,永远永远都不要再记起那些事情。”
“是的,含香明白了。”香妃靠在乾隆的胸前,强忍着泪水。回味着乾隆所说的那些话。没有错,从蒙丹死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发誓,这个仇,一定要报。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以含香自居,含香已经随着蒙丹死去。她是香妃,大清朝的香妃。她在在这个皇宫里,利用自己的美貌,向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一一讨还那笔血债。
福尔康这个名字,常常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是他的剑,刺穿了蒙丹的身体。所以,香妃也要用自己手中这把无名的剑,同样刺进福尔康的身体里。
那一夜,乾隆留在了宝月楼里过夜,香妃将自己白璧无瑕的身体,完整地献给了乾隆。一夜风流之后,乾隆躺在床上,却突然失眠起来了。这一整个晚上,孝贤皇后的身影,总是在他面前来回地出现着。算起来,她也离开自己十几年了。以前还不觉得什么,左右宫里头还有不少年轻漂亮的嫔御们供他“赏玩”。可是随着年纪越来越长,看着身边的女子们,个个比自己年轻,竟没有一个是从小陪着自己一道儿的。乾隆不禁有些心酸。
少年夫妻老来伴,少年的时候,并不能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直到年老时,想要找个伴时,才发现,自己的那个伴,十几年前,就已经撒手西去了。
香妃再漂亮,体香再诱人,似乎也解不了乾隆心中的这番愁闷。往事历历在目,那些个自己曾经爱过,曾经拥有过的女人,很多都成了过眼云烟,不管是宫里的女子也好,宫外的女子也罢,他这一生,辜负的女人,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想到这里,乾隆突然想起了紫薇,自己的这个女儿,说起来,简直连兰馨这样的养女都不如。得到自己的关注是少之又少。因为觉得是丢脸的事情,乾隆一直对紫薇有些淡淡的,并没有太过亲近。加上紫薇又住在太后那里,一言一行都受到管制,乾隆想要跟她说些父女之间的家常话,都变得有些困难。
这么胡思乱想着,乾隆竟是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上过早朝之后,乾隆径直就去到了慈宁宫,陪太后用早膳,也想借机看看紫薇,近日来过得如何。
大概是因为金锁陪在身边的缘故,紫薇近来看上去气色不错,对老佛爷的饮食起居,也了解了比较多,侍候起来就轻松了不少,不像刚开始的那样,战战,生怕哪里出了问题。乾隆见紫薇过得挺如意,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了下来。
早膳用过之后,太后留乾隆在那儿喝茶,想和他说些事情。晴儿和紫薇一左一右地侍候着,并不曾离开。太后看了看乾隆,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要说出来:“皇帝近来身子可好?眼下皇后与令妃都有了身孕,皇帝身边少了两个侍候的人,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儿子近来身体不错,劳皇额娘费心。儿子看现如今,皇额娘身边,紫薇和晴儿这两个丫头,倒也侍候地不错。尤其是紫薇,多亏了皇额娘细心教导啊。”
太后抬起头,斜眼看了紫薇一眼。她跟紫薇处得时间长了,多少也有了一些感情,但若说喜欢,还真是谈不上,最多就是不太讨厌罢了。不过,眼下太后要处理的,不是紫薇的事情,而是宝月楼新住进去的那个香妃。
蒙丹的事情,太后也是有所耳闻的,身为皇帝的妃子,居然当着侍卫们的面,与其他男人勾勾缠缠,在这太后看来,是大不敬的行为。所以今天,她特意留了乾隆在自己身边,要好好地说道一番。
只不过,太后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口太监已是扯着尖利的嗓子,通报了进来:“皇后娘娘到。”
转眼间,便见皇后领着兰馨,后面跟着容嬷嬷,迈进了慈宁宫的殿门,走上前来,给太后见了礼。
太后一见皇后,喜上眉梢,嘴里却疼爱地责怪道:“皇后身子越来越重了,这请安的事情,便免了吧。容嬷嬷,快扶皇后坐下。”
皇后扶着腰,慢慢地坐了下来,等坐定之后,这才笑着道:“老佛爷对我好,我心里全都知道。只是这成天闷在房里,也是快要闷出病来了。倒不如老佛爷这里热闹,说说笑笑的,我心里头也高兴着呢。老佛爷可千万不要赶我走呀。”
“好好好,不赶你走。你时时来陪着哀家说笑,也是一件好事儿啊。整日里说说笑笑,将来生出来的儿子,必定是欢喜的。”太后这一番话,说得在坐的人,都掩嘴笑了起来。
乾隆见皇后怀孕之后,风采不减当日,反倒更有了一番平常时候没有的风韵,又听得她讲话清脆爽利了许多,不似以前那样,说话总是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这心里,自然是更为喜欢她了。
太后这边是其乐融融说笑不断,热闹非凡。而令妃那边的延禧宫里,却是有些愁去惨雾。原来,自从香妃进宫之后,乾隆就不曾再去找过她。令妃知道,自己怀了身孕,那档子事情是肯定侍候不了了,可是,乾隆连她这儿的门都不曾再踏进来,这难免让她心惊胆颤。
自古以来,君心最是难测,他爱你的时候,爱得是难舍难分,不爱的时候,就立马扔过了墙头,从此再也不见。直到这个时候,令妃才知道,当皇后也有当皇后的好处。就算皇帝再不喜欢皇后,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夫妻两个,必定没有长时候不见面的道理。而自己身为妃子,掣肘的地方就多了。就像现在,乾隆沉浸在新人的欢笑中,哪里还会再来理会自己这个旧人呢。
令妃整日里胡思乱想的,饭也进不香,觉也睡不好,几天折腾下来,人就瘦了一圈。加上怀孕反应也大,吃的东西十有八九都吐了出来,营养跟不上,身子就没有力气,加上夜里睡觉着了点凉,令妃就有些发起烧来了。
人一生病,情绪就会受到影响,令妃愈发地觉得低落了起来,人也变得悲观了许多。原本她一直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肚子里这一胎,必定是个儿子。可是随着乾隆消失的日子越来越久,她竟也犹豫了起来,整天地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伤心,想到生个儿子,就会乐个不停。可是一想到若是再生个女儿,令妃就觉得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按照她以往的情形来看,生女儿的机率,似乎大于生儿子。而且,她的两个女儿,都保住了,前一个儿子却是夭折了。换句话说,就算生了个儿子,也未必能保得他安然长大。要是生了儿子却养不大,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令妃身子不好,乾隆没来看她,倒是福伦的福晋,还算是令妃的娘家人,进宫来探望她。她一见到令妃的模样,倒是吓了一跳。虽然令妃已年过三十,但一直保养地不错。像今日见到的憔悴模样,倒是第一回见到。
福晋走到令妃身边,小声地劝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自己的身子,总是要顾着的。更何况,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呢,整天这样哀声叹气的,对孩子也不好啊。”
令妃果然又叹了一口气,摸着自己的肚子,怔怔地说道:“姐姐,我也不想啊。只是这孩子是男是女,我心里总是担心地紧。万岁爷现在跟前有了新人,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这一胎,若是没办法生出个儿子来的话,只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不要胡说,何至于就如此呢,皇上对你,一向不薄啊。”
“皇上待我,以前确实是好,可是,皇上毕竟是皇上,香妃进宫之后,皇上竟再也没来过我这延禧宫了。姐姐,你说,我能不伤心难过吗?”
“快别说了,当心隔墙有耳。”福晋左右看了一下,见屋里除了腊梅冬雪外,并无其他人,这才放下心来。
令妃看着福晋,眼里就流下了泪来。突然,她坐起了身子,一把抓着福晋的手,恳求了起来:“姐姐,我求求你,帮我个忙吧,帮我寻位高人,算一算,我这肚子里,怀的究竟是男是女。”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高人,哪里来的高人?你可千万不要想歪了呀。”福晋一听令妃的话,吓得几乎要尖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