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郭述申还有些犹豫,李清又说道:“我们这些天一直实施无线电静默,为的是什么?就是不想让小日本确认我们的方位,在他们的意识里,咱们和一旅、四旅一样都南下了,否则的话,倒是可以向师长报告,但是现在不行,电台一开,很有可能就会暴露我们的方位。”
这个道理郭述申也明白,但是他的经历远比李清要多,而且自加入到红八军团后又没有在江云身边工作过,思想上总有些放不开。要知道,李清的这种作法可是有抗命和擅自出战的嫌疑的,到时候一旦上面责问起来可不好交待。
再一个,这一仗利益很大,同样的风险也很大,不说可能正在往石家庄进发的山西第一军增援日军。待五旅在石家庄暴露了方位后,势必引起日第二军这三个师团的回军围剿,那才是真正危险的时刻,到时候五旅能不能跑得出去?能不能跳出鬼子的包围圈?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看着李清急切的表情,问道:“老李,你老实的告诉我,打下石家庄有几成把握?打完之后跳出日军的包围圈又有几成把握?”
李清知道,到了这个份上,如果不能说服郭述申,是不可能继续下去的,而且作战的时候,他必须得到政委的支持和协助才行。但他也不想欺骗郭述申,就说:“打石家庄有七成把握,至于跳出鬼子的包围圈,最多只有四成把握。”
说完之后,他紧张的看着郭述申,生怕他不同意自己的计划,那样一来这几天可就前功尽弃了,但是郭述申却是毫无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微微一笑,道:“一个七成,一个四成,这样算起来,平均超过五成啊,好吧,我同意了。”
李清大大放松,笑骂道:“没想到你也学会开玩笑了,刚才可把我吓得。”
郭述申道:“你是旅长,军事上你的决策权,我能做的是协助你支持你,不是监督你限制你,军事上我并不是太在行,这个你是知道的,咱们以前啊,出现过太多外行领导内行的事,结果呢,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也为此付出一很大的代价。所以啊,你既然已经决定了,又做出了这么多的努力,我怎么可能拦着你,刚才那么问,只是为了让你考虑更周全一些。”
李清感激的拍着他的肩膀说:“谢谢你老郭,谢谢你的支持,你放心吧,这一次是咱们单独作战,我一定会万会小心,必要的时候,一旦有什么危险,就立即撤退,不会恋战的。”
郭述申这才放心的说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只要你自己冷静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事关重大,从现在开始,你就放心的思考作战上面的事,其他的所有事情都交给我,行军、宿营什么的都不用你操心,我来负责,你就一门心思的好好想想打仗的事就行了。”
李清点点头,道:“老郭,你看是不是把几个团级干部召集起来开个会,把我的这个想法传达一下?”
郭述申肯定的点头说道:“不错,让他们心里有个底,总是有好处的,否则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士气。”
李清就对通讯员说道:“立即通知各团团长政委、直属部队负责人过来开会!”
十几分钟后,两人身边聚集了十几个人,包括三个主力团的团长和政委,新五团的团长兼政委刘三亚、骑兵团团长马成家和政委鲍平西,炮兵团团长冯周和政委邓子刚,还有旅直属部队如警卫营、工兵营、侦察营、辎重营、卫生队、通讯连的负责人都到齐了。
郭述申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同志们,把大家召集起来,是有一件事要通报一下,相信大家也发现在了一个问题,这些天我们的行军方向已经偏离的向南,而是转为向西,很多同志心里可能会有疑虑,这不怪你们,事实上之前我也是在这样的疑问,谁让咱们的李旅长守口如瓶呢。”
众人都呵呵的笑了起来,郭述申抬手压了压,让大家止住笑声,继续说道:“刚才旅长和我商量了一下,我们有一个战斗计划,准确的说,现在我们旅其实已经等于是隐形了,你们想啊,又是昼伏夜出,又是无线电静默,现在谁还知道咱们在哪儿是吧?”
大家都说是,郭述申笑了笑,接着道:“那么我们现在就等于是一个隐形人,谁也不知道我们在哪里,那么谁也不会知道我们现在想干什么,这个时候我们要是一下子出现在敌人面前会怎么样?或者说我们要是一下子出现在一座城市面前会怎么样?”
这时候就看到十三团团长伍子强站起来,大声道:“这还用问,吓也得把他吓个半死,我明白了政委,是不是要打仗了,我先说好啊,我们十三团一定要打头阵,谁也别想跟我争,谁争我跟谁急。”
这话一出,大家伙都不答应了,十四团团长陈家谷颇有些挑衅的说道:“这打算跟谁急呢?你们十三团哪方面强得过我们十四团,凭什么你们打头阵啊?怎么着伍子强,当了团长了就不认老班长了?”
这话一出,伍子强就翻了翻白眼,娘的,每次就提这茬,可谁让这陈家谷还真就是他的老班长呢,本来只在他们两个知道,可自从两人都当上团长后,就开始较劲了,这一下,陈家谷一宣传,整个独五旅都知道陈团长是伍团长的老班长,是陈团长教伍团长开的枪云云。
十五团团长王思宁凑起了热闹:“我说你们两个老这么吵有意思啊?一切行动听指挥知道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都忘了?谁打头阵谁打后阵轮得到你们两个这么吵吗,都听旅长跟政委的。”
一番义正严辞的说得两人都没有了话坐下来,王思宁这才对李清和郭述申道:“报告旅长政委,请下达作战命令,十五团坚决保证完成任务,包括打头阵。”
说完也不等答复,就自行的坐下来,惹来一片白眼,看着大家都积极请战呢,新五团刘三亚不淡定了,他站起来,冲着两位首长敬了个礼道:“报告旅长政委,新五团刚刚成立,急需战斗锻炼队伍,请首长考虑。”
李请看这几人争成好这个样子,心里也感觉一阵好笑,目光在冯周和马成家几个人脸上扫了扫,问道:“冯团长,马团长,他们都在这儿争,你们两个怎么没有动静?”
冯周和马成家两人对视一眼,冯周就说:“不管谁打头阵,也离不开我们炮兵团的炮火支援,再说了,战斗任务,是由两位首长全盘安排的,争也没有用。”
马成家则道:“骑兵团,全旅独一份,我就是想争也没有一个对像啊。”
看这两人得瑟那劲儿,众人就一阵鄙视,现在五旅有四个步兵团,不久之后还会组建一个补充团,到时候可就五个步兵团了,这增多肉少,总有不公平的时候。但这与炮兵团和骑兵团无关,相对来讲,这两个团的确是独一份,所以受重视是理所当然的。
郭述申则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看看你们都说些什么话,成什么样子,这打仗嘛,排兵布置各有各的位置,每个位置都是一样的重要,不存在孰重孰轻的说法啊。都好好听听旅长把他的话说出来,这什么都还没有说呢,一个个就吵起来,谁告诉你们要打仗了。”
一听他这话,几个团长就是一阵泄气,敢情不是要打仗啊。
李清也不再耽搁,开口道:“同志们,这些天做了这么多的事,其实都是为了一件事在做准备,我跟政委已经商量过了,准备独五旅所有兵力,攻打石家庄、、、、、、”
刚刚出口,现场就嗡的一声议论开了,个个眉开眼笑的,跟过节似的,本来还风淡云轻的马成家这时候忽然站起来,道:“旅长,我们骑兵团愿担任先锋,扫清石家庄的外围势力。”
见又要吵起来,李清忙抬手让大家安静,道:“先听我把话说完,根据我和政委的推测,由于我军先后占领天津和北平并俘虏寺内寿一的重大影响,敌华北方面军肯定会从山西抽调部队支援河北,这支增援部队很有可能会驻扎到石家庄,而我们就要是赶在这支部队之前占领石家庄,把拿走的拿走,这里风险很大,如果碰个正着,我们面临的很可能是一个师团以上的日军,到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谁也说不准。就算我们顺利的占领了石家庄并安全撤离,到时候得到消息的日第一军三个师团肯定会回军支援,到时候我们旅将陷入重围,这里的风险更大,如果能够跳出包围圈,收益是巨大的,如果不能,则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所以大家要考虑清楚。”
伍子强站起来道:“没什么好说的,打他娘的,打仗哪有不危险的,这么好的机会要不打,我是会后悔的。”
几个团长也一齐附合,异口同声的支持打石家庄,倒是几个政委一直很冷静,没有开口凑这个热闹。十三团政委荣锦华这时候站起来,道:“旅长、政委,我同意打石家庄,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有一个,只要我们在石家庄一打,那么追击我军的这三个师团必定全回援,到时候我们的大部队就会安全得多,就这一点上来讲,就算咱们旅找光了也值得。现在虽说我们都摆脱了日军的追击,大部队看似安全,但敌人对我军的行动方位已经了解,这三个师团难保不会南下山东,到时候说不得会有一场恶战。我们独立师刚到山东,根据地不稳,加上新增人员太多,暂时不太适合大战,总得需要一个喘口气的时间,这个时间就应该由我们来争取。”
他这么一说,曹红军、朱有达、鲍平西、邓子刚四人也站起来,齐声道:“请首长下令,进攻石家庄。”
李清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郭述申,郭述申笑道:“士气可嘉。”
李清让大家坐下,道:“现在离石家庄还远,大家下去做准备,到了无极县后,再分配战斗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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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独五旅就到达了无极县境内,休息了一个白天之后,傍晚时分,李清下达了攻战石家庄的任务,命令大概兵团沿沱河北岸而上,破坏正定县南郊的铁路,切断石家庄北上交通。十三团配属侦察营沿公路西进,直扑石家庄,由伍子强指挥,任务是在不大打的情况下进入石家庄。十四团绕过石家庄直扑获鹿县,任务是占领县城后监视西面的动静,随时候好阻击日军山西增援部队的准备。
其余部队随的行动,随时准备支援任何一方。这么布置也是有考虑的,在李清的想法里,打石家庄只能智取,如果硬攻的话还不如不打。
至于如何智取,那就是伍子强的事了,之所以把侦察营交给他指挥,就是这方面侦察营的同志会更擅长一些,相对来讲,侦察部队应该是一支部队的精英,独五旅侦察营也不例外。侦察兵为了侦察敌情,会使用各种办法,从这一点来讲,脑子就要比普通的士兵灵活,而伪装就更是他们的强项,这一次进石家庄,没准他们还是主力呢。
晚上,这公路上不要说是车了,连人影都没有,伍子强骑在马上,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侦察营长石宝柱,笑道:“石营长,我算是看明白了,旅长狡猾啊,说是让我们团打主攻,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有你们侦察营在,只怕轮不到我们开打,你们就能把城门打开吧?”
石宝柱矜持的笑了笑,道:“伍团长说笑了,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如果是白天的话,混进去倒是容易得多,现在是晚上,城门早关了,只怕不打是不行了。”
伍子强怎么也不相信,道:“扯吧,真要开打的话,也不用你们跟着啊。”
荣锦华这时开口道:“老伍你吵个什么劲儿?这能智取就智取,不能智取就强攻,用得着现在操这个心吗?”
石宝柱接口道:“是有这个意思,我们侦察营很多同志为了侦察敌情跟鬼子伪军都打过交道,到时候换上小鬼子的衣服试试,如果能诈天城门就好,不行的话只能是强攻了,不过伍团长不用担心,石家庄不是城市,没有城墙,那就是一个车站,虽然可能防守严一点,但打起来还是不会太难的。”
伍子强这才放心,不过又有些奇怪的问道:“这石家庄不是县城啊?我说呢,旅长这么有把握就派我们一个团过来,我还以为是重视我们团呢,敢情这任务不难啊。”
石宝住暗暗笑了笑,没有说话,荣锦华摇头叹了口气,说:“那你能怪谁啊,只能怪你自己没有文化。”
也的确像石宝住说的那样,石家庄此时只是一个车站,20世纪初,石家庄还是获鹿县辖下的一个小村,那时的获鹿就是通燕赵、连三晋的货物集散地,素有“日进斗金的旱码头”之称,但是,随着正太铁路的兴建通车,日进斗金的旱码头东移,石家庄逐渐取代了获鹿的地位,日渐繁荣的商业、服务业,成为石家庄向近代化城市迈进的又一重要因素。
整整一夜的行军,十三团和侦察营才赶到了石家庄东二十里的地方,这时候已经是零晨四点钟了,再有一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经过了一夜的行军,伍子强仍然精神抖擞,他停下来问石宝柱:“石营长,现在我们的具体位置是个什么情况,你给说一说。”
石宝柱说道:“我们现在的位置在石家庄东面差不多二十里的地方,前面有一个路口,一条大路南下可以到达乐城。”
一阵寒风吹过,伍子强紧了紧衣领,道:“石营长,这样,你们营先走,我们十三团落后你们三四里距离,中间派一个班长战士互相联系,如果能够顺利进去就好,如果不能,千万不能硬来,立即退回来,强攻的话交给我们团,明白没?”
石宝住敬了个礼道:“明白了,伍团长放心吧,我有分寸,走了。”
然后一声招呼,就带着侦察营三百多战士脱离大队朝前走去,等他们的身影消失的,伍子强才下令:“十三团出发,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走!”
石宝柱来到石家庄车站附近,已经能远远的看到车站的灯光了,才停了下来,这时一个早就出发过来侦察的战士跑了回来,说道:“营长,我白天在这里打听了一下,全都搞清楚了,小鬼了第二军北上以后,这里根本没有留下部队,只有原来的一个守备队和一个铁道兵中队,加起来只有一千来人,车站里有几个大仓库,不过听说第二军在这里驻扎时候开过两个仓库,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东西。”
石宝柱感到有些奇怪,问道:“你真弄清楚了,这里可是小鬼子的物资中转站,这么多的物资,就只有一千人看着?”
这个战士呵呵一笑,说道:“营长,你以为谁都是咱独立师吗?有这一千人守着,除咱独立师谁敢来捣乱?”
石宝柱这才释然,倒也是,河北全境早已让小日本占领,国军又是连连败退,如果没有独立师,不要说一千人,一百人也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