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两人交换完信息,便是各种闲话,无非还是东家长李家短,再没有新的内容。
叶清玄看看已经没什么可打探的,便悄悄掠出墙外,与刘潇然和王立峰汇合。见面也不多话,一摆手,三人便由来路向风家堡奔去。
来时是寻人和跟踪,那黑夜叉走得又慢,回来则不同,三人展开身法,也不过半个时辰时间,风家堡已然在望。按叶清玄的意思,大家没惊动别人,各自回去歇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不知道他们曾经出去过,少数睡觉不那么死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去干了什么。
修行有成的人,只要有时间打坐修炼,有时候连续几日不睡也可以。因此,天刚亮,三人和其他人一样开始一天的劳作。
今天一项最重要的工作是把院中的尸体抬出去,下葬。把他们摆在院里一天,已经完成了威慑和宣传任务,该让他们入土为安了。冻天冻地的,也没法一一安葬立碑,百十来人统统堆在后山上原本就有的一个大坑里,再弄几车土石堆在上面,避免他们曝尸荒野,也算是尽了心了。
处理好这些善后事宜,半天时间就过去了。吃了午饭,大部分人依然是清理和重建院内房屋,毕道权带人给剩余为数不多的村民发放粮食,刘潇然和王立峰招录新人,叶清玄和白风居中协调,只偶尔出来露一下面,其余时间都呆在屋里。
众兄弟都知道这个大当家的修行极为勤勉,最近事务繁杂,耽搁了不少时间,想必在尽力弥补吧。大家也不以为意。
今天天气转暖,大家干起活来不用再像昨天那样缩手缩脚,效率高了很多。半日时间,在院子前面这片废墟上,又接出了一趟屋子,有手艺的兄弟借助废物再利用的木头和从村里淘来的材料,好歹撑好了门窗,晚上大家不用再挤在一起睡觉了。
其余各项事宜也稳步进行中,唯有招新人不顺利,一整天下来,只收了三个人,其中两人是孤儿,平日与王立峰关系尚好,有基本信任,所以才来报名。至于第三人,则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竟是黑夜叉的儿子!众人虽有不愿,但其条件符合,又值用人之际,也勉强收下。
王立峰和刘潇然开张不力,心里颇为过意不去,特别是王立峰,觉得很是对不起叶清玄的信任。叶清玄却不以为意,反而安慰他们万事开头难,只要尽心就好。
他私下里与新加入的两人聊过,这两人因与王立峰关系较近,也不隐瞒,将所知情况尽数告知他们。
原来,其他的青壮年并非全都不想加入,除了少部分害怕危险外,剩下的都心中有怨气,究其原因,是觉得叶清玄只给了王立峰十斤粮食,其他人不过才给三斤,这有失公平。
听到这个理由,叶清玄有些哑然。这些村民以往被风家人盘剥,不曾听说有人反抗,自己和兄弟们并不是由他们手里抢来的粮食,每人白给三斤,却反而遭到埋怨,这是哪来的道理?虽说“不患寡患不均”有一定道理,但自己是白送的啊,又不是按劳分配!
让他无语的不只如此,据那两个年轻人说,其他人不加入还有一个原因,认为叶清玄的队伍既然能平白送每人三斤粮食,土地也应该白给,而不应该作为入伙的条件。
这些人的逻辑和行止出乎叶清玄的意料之外,也让众兄弟愤怒不已,大家纷纷斥骂村民不知感恩,得寸进尺。
叶清玄也陷入沉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追求天道,看来远不只形式上的劫富济贫那么简单。直接拿掉多的补给少的,那是平均主义,不是真正的公平。而对于普通大众来说,眼中只见自己得到的是不是比别人少。很多人的不满,仅仅缘于自己得到的不够多,却很少去想自己的付出与收获是否相匹配。
当然他也知道,这么复杂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眼前的麻烦却是必须得尽快处理的,所以只好暂时放下深入的思考,去研究队伍下一步走向的问题。
第二天天刚亮,叶清玄就召集众兄弟,让大家准备武器,领了两日干粮,说是准备进山打猎。
新来的三人因为没有参加过训练,原本要被留守,但三个年轻人称自己都有打猎经验,执意参加集体行动。叶清玄见他们坚持,也便点头同意,另安排两个兄弟守家,其他人便在王立峰的带领下向山里进发。
黑夜叉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二十来人的队伍背着鼓鼓背囊的背影思索片刻,就进屋穿戴整齐,拿了根棍子急匆匆出门尾随而去。进山之前的土路她顺着前面的脚印走,进山之后队伍足迹不清,再不好跟了。可是她遮遮掩掩、寻寻觅觅,竟然也跟了上来。
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前面再有几步就出树林了。她没有立即出去,而是隐在一堆树丛后面,远远看着数十丈外,青岩寨众人攻打一座山寨。她认得这里,正是龙尾垛的贼巢。
这里守寨的不过十来个老弱,就在她寻找前面队伍踪迹跟上来的片刻,寨门已经被从里面打开。她从树枝缝隙里看出去,叶清玄正带着人从大门昂然进入,根本没见什么像样的抵抗。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iiread】
黑夜叉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寨门重新关上,寨墙上出现了巡逻的人影。她伏低身子,慢慢退后几步,又往旁边绕到一棵粗大的虬曲树干之后,躲了起来。
这里在寨门侧面东北角的方向,可以看到门前大路的情形,寨墙上的人想看这里却有些别扭,寨中人手不够的情况下,更不可能派人来这边巡逻,这也是叶清玄他们选择从这里突袭的原因。黑夜叉藏身在这一片,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林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偷眼看去,心里不由一松,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儿子。
黑夜叉学了三声鸟叫,两短一长。她的儿子边回了两长一短,边循声向她走来。
“儿子,咋刚到就出来了?吃饭了吗?冷不冷?”果然是虎毒不食子,黑夜叉第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这帮孙子,欺负新人。他们吃饭,让我出来站岗。”那小子嘴里很是不平,愤愤地骂着,又急切地对黑夜叉说:“正好出来找你,我还怕你没跟上呢。妈,你是不是带吃的了?”
“我怕你留的记号被啥东西弄掉,出来得急,只有一块面饼,你先对付吃了吧。”黑夜叉从怀里贴身处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儿子,嘴里还骂着粗话:“这帮xx养的,早晚这几天就把他们都剁了。”
她儿子嘴里咕哝几声,没有接话,自顾自打开布包,又打开里面一层纸包,现出一块面饼来。这面饼黑夜叉一直贴身揣着,用体温热着,还软着。
直到看见儿子狼吞虎咽把饼都吃了,她才问:“有啥消息没?”
“我听那个姓叶的说啥‘疲兵’,今晚要好好休息,只派几个人站岗,别人都睡在聚义厅里。”这小子没什么文化,平时又被黑夜叉娇惯着,这次被他妈拉着干这苦差事,两个时辰的体力消耗早让他烦躁不堪,哪还有心思去关注别的,得来的消息也都是支离破碎的。
黑夜叉素知自己儿子的品性,也不往心里去,一门心思地想把现在寨中的人一网打尽,以报复他们前几日对她的羞辱和今天对儿子的不公。
活该这帮人得死,大冷天竟然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出来挨冻。这是黑夜叉的想法。她一边怨愤不平,一边和儿子约定,让他后半夜一定要在这个位置左右站岗,以防不测,然后就离开了。
她绕了一个小圈,上了大路,直奔龙脊村而去。龙脊村在和风家堡、龙尾垛围成的三角形的一个顶点上,位于风家堡的西南方、龙尾垛的东南方,从这里直接过去也不过两个半时辰的路程。
天刚黑下来的时候,黑夜叉已经到了村中那个大宅子里。只是盏茶时分,一骑马从宅中纵出,往村子西边飞驰而去。那边,正是近妖山方向。
骑士离开不久,黑夜叉又从宅子后面出来,沿原路向龙尾垛方向奔去,她还惦记着儿子。如果不是龙脊村大宅中那个大人物限期让她打探叶清玄队伍的虚实,她无论如何不会让儿子吃这辛苦、冒这险的。
这个女人虽是个悍妇,但毕竟是普通人,连番奔波下,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以至于她刚走了半个时辰,就被一队骑马的人追上了。
摇曳的火把照耀下,她认出几个有些熟悉的面孔,正是近妖山的人马。前面带路的就是从大宅中出去报信的骑士,宅中那位大人物也在其中,她见过,却没说过话。
这队人马足有六七十人,根本没谁多看她一眼,就从她面前像风一样掠过,就像黑夜中一条疾速滑行的火蛇,转眼远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