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新定制的一批佛像烧好了,就放在兵马司的仓库里,您何时准备开光仪式,只需要只会内务府一声,很快就能把需要的东西给您备齐了。“
“国师大人,前日您救治的那一家人正在门外提着鸡蛋前来感谢您”
“国师大人,城东王家下午还要过去看吗?”
法海的居所之中,各种官服的公职人员来回出入,不断的围绕着他将各种事情一一道来。
法海面色如常的听着这十几日来一成不变的事情--------除妖,百姓感谢,又有何地疑似有妖乱的地方需要探看,身边跟着的能忍早就百无聊赖的仰天打了个哈欠,模样相当的无奈。
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法海挤下京都道门,进而使佛门步入光明坦途之后,方才发现宗门风光背后的辛苦,京都各处乃至全天下的妖邪动荡,佛门都需要做到闻风而动,就算暂时无能为力的也需要记录在案,作出相应的措施,因为佛门能够拿出手来独当一面的高手实在不多,所以连日来大大小小的事物几乎都要经过法海的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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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了一批事物后,法海带着能忍取了数件法器就打算去那个闹妖鬼的王家看看,能忍看着这几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师傅,问道:
“师傅,京都城那么多佛门同道,您如今贵为国师,有什么事请他们去做也就是了,何必大大小小的事物都要亲自下场?实在不行让我去也好啊!”
法海头也不回的道:“为师表面上是佛门魁首,一代国师,可实际上在这京都还只是一个孤家寡人而已,上次镇压蛊尸魏玲请相国寺出手帮忙死了那么多人,私底下已经有很多非议,如今佛门还正在发展,希望底下修行大乘佛法的弟子们能够早日有所成就吧,我也好早点解脱。”
法海将一切都收拾好后正要带着能忍出门,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在阴狠的道:“什么佛门高僧?全都是一群废物,什么事情都要你来做!”
法海闻言立即皱眉转身,好像第一次认识能忍似的微怒道:“孽障,你说什么?!”
能忍一脸茫然,看着无端发怒的师傅不知所措:“弟子弟子什么都没有说啊!”
法海沉默的与能忍对视了片刻,后者感到莫名委屈的同时,又觉得师傅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忙了,总是怪怪的,时常喜欢一个人自言自语
“今日你留在这里帮我将公务分理归类,不必随我去了。”
法海说罢不等能忍开口,径直一人出了门,独留能忍一人担忧的看着法海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师傅保重啊”
冬季未过,京都城中虽阳光浓烈,可暖意并未见有多少,法海一身如往常般的月白僧袍,手持一杆禅杖在街上打不而行,沿途有无数的百姓见到,有认识或不认识的尽皆行李文案,这便是法海这十几日忙碌的成果了,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
府衙中承包的王家,在京中世代都经营着一件杂货铺,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可家境也颇为殷实,法海按照地址来到了士兵把手森严的王宅,看守的将士这十几日来早就认识了这位当朝国师大人,一见之下连忙躬身行礼。
派士兵看守闹妖鬼的地方乃是朝廷多年的惯例,是怕地方的妖乱事件向外扩散,从而引起恐慌,同时也是为了防止不知情的人误入其中。
法海微微分散出一缕气机,将两人搀扶而起,信口道:“辛苦诸位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虽然只是随口的一句辛苦,但却惹得看守的两名将士心中莫名感动,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道:
“启禀国师大人,之前王家也请过道门的高手过来除妖,据说那道人还颇有法力,谁知第二天道人就疯了,生生挖下自己的双眼,说王家有蛊惑人心的妖鬼,万万不可与之对视,否则千年道行一朝丧尽云云”
法海闻言暗自在心中警惕,但是面上却不显分毫的竖掌笑道:
“道门玄法高妙,但是那位道长却未必修行到家,而且我佛门大乘佛法渡化妖鬼之能远胜过道门,两位不必为我担心,本座去也。”
迈步进入王宅的一瞬间,法海明显感觉到白日人间流散的大日正阳之气消减了许多,整栋宅子造型咋一看与寻常民居相似,可是许多细微的地方却做的很像阴宅。
王家主人名唤江源,今年四十多岁,在古时已是能够自称老夫的年纪了,连日来的家宅不宁搅得这位商铺老板形容憔悴,在见到一身月白僧袍的法海之后方才精神微震的拱手快步而出。
“老父王江源,见过国师法丈!”
跟随着法海一同进来的士兵见状眉头就是一皱,大喝道:“既然知道是国师法丈当面,你一介小小商贩如何胆敢不跪?!”
大乾王朝等级划分大致为士农工商,这四个等级之上还有一个修,就是修行中人比士族还要高贵的意思,商贩处于最末等,王江源见到修士拱手行礼自称小人是应有之仪,何况法海这般修行有成,而且又在朝中担任重要职位的修行中人?
王江源听到士兵的呵斥后脑子一蒙,连忙跪倒在地:“小人饱受妖邪折磨,一时糊涂忘了尊卑,还请国师大人见谅!”
法海面容淡淡,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问向那位王家主人:“妖鬼现在何处?带我去见它。”
王江源抹着额头冷汗站立起身,从前为法海等人引路。
“王施主这栋宅子是老宅了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路上法海随口像是闲话家常,后者听后笑着点头:“国师大人慧眼如炬,小人祖上本来是给人看风水了,攒了些家产这才在京都落脚,做了点小生意”
“你祖上风水独树一帜,以阴宅风水修建阳宅格局,蓄阴德而累财势,前二十年或许还顺风顺水,但是再往后就要招祸了,你祖上就没有留话让你们什么时候搬?”
法海这番话在王江源耳中就宛如平地惊雷,他定了定神方才道:“家祖是得急病去世的,并没有什么遗言留下,吾等后背定居京中,祖上的那点风水早就忘了,今日幸而得国师提点,若是有兴趣,小人稍后就送呈上来。”
一行人最后停步在一间老旧的仓库大门之前,这里就是王家杂货铺用来堆放货物的地方,法海走到门口,摇了摇头:
“佛门大道三千,本座修自己的还来不及,哪里有空看你的?”
“小人失言!”
“里面凶险,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法海说罢,迈步推开了仓库大门,一声悠长的门轴转动声划破了仓库的寂静,摆放成堆的货物高矮不低的堆放在一起,黑暗中宛如一个个静待猎物的野兽,一股阴邪之气油然而起。
据方才那位王家主人所说,是他家中一个小女儿被妖邪附身,不得已怕她伤害了家人,这才将她关在了这栋仓库深处。
手中禅杖轻轻顿地,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涟漪自禅杖最末端向外扩散开来,仓库之中萦绕已久的阴邪之气顿时全然消散,法海手握禅杖脚步不停,身形步履虽然轻缓,可是禅杖叩击地面的金色涟漪却如战场之上的将军擂鼓,一声紧接一声,七声过后仓库之中突然响起一道凄厉的嘶吼。
一道矫捷的身影蓦然从黑暗中冲了出来,直扑向毫无防备的法海后背。
是那个被附身的王家女儿!
法海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倒转禅杖,一把架住了那个被妖邪附身之人飞扑而来的双爪,黑暗中,法海冷清的双眸与少女血红色的一对竖瞳沉默的对视,无端端的,法海心中忽然想起了在来之前,那两名看守王家大门士兵的劝告。
“王家有蛊惑人心的妖鬼,万万不可与之对视,否则千年道行一朝丧尽”
眉心白毫相红光微露,法海禅杖翻转,重重一脚踹出将少女打得飞身轰落在一堆杂物之中,尘土弥荡而起。
这一脚几乎是毫不留情,可谓是人鬼俱伤,法海甚至能看到少女飞退的沿路之上还留有一串鲜红的鲜血。
法海气机流转,暗自查看身体状况,发现并无异样之后方才放下心中的那一缕担忧,世间有关于妖鬼的传闻向来真假难辨,而且诡异非常,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就是当初在扬州之时遇到的那一只狐妖,居然能够用狐媚之术勾动得他元神出窍而不自知,险些就要被引入地府之中,如今对上这只不明身份的妖鬼,他自然也是提上了几分小心,出手间不自觉的就有了几分宁杀不放的决绝杀心。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法海面无表情的低宣佛号,躺倒在货物之间的少女身躯宛如无骨之蛇般,依附着高高堆放的货物蜿蜒而起,她原本清秀的面容此刻诡异邪恶,一双竖瞳宛如野兽,嘴角开裂几乎到达耳根,张口长嘶!
这等异象乃是妖鬼元神侵入凡人肉身之后,元神与肉身契合已高后所发生的异变,到了这个阶段就是俗称的附身末期,只能将肉身和元神一道消灭,法海这十几天处理这等事情也算不少,当下掌间玄光闪烁,气息深沉可怖的反五行生灭掌蓄势而动。
然而就在法海即将出手的那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呼救声。
“大师救我!”
即将打出的手掌顿时微微迟钝,就这么稍微一迟疑的瞬间,王家少女已经如受惊的灵蛇一般朝外飞身弹窜而出,法海立即将手中禅杖掷出,沉重的钨铁杖身一举钉穿了少女柔软的身躯,凄厉的哀嚎声不断的响彻在阴暗的仓库之中。
王家少女身形拱起,双腿合拢如蛇,围绕着那根深钉入体内的禅杖盘旋,似乎想要发力将之拔起,可是阵阵耀眼的佛光烧灼着她的身体冒出阵阵轻烟,口中凄厉的吼叫着难辨雌雄的怪声:
“法海,就凭你这满手鲜血的妖僧,也妄想要降妖除魔?”
法海恍若未闻,神色不变,口中默念真经,原本色泽深沉的禅杖顿时开始绽放出万丈佛光,将阴暗的仓库映照的如同白昼。
王家少女的挣扎渐渐微弱,法海的大乘佛经也诵念的开始进入尾声,可是就在功行圆满之际,法海忽然似有所觉的转过头来,映入眼中的是一座等人高低的落地铜镜。
铜镜用来照物都是模模糊糊的不清不楚,可是这座法海身后的铜镜清晰程度却和后世的玻璃镜子一般无二,各种色泽清晰入目,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真正叫法海感到震惊的,是铜镜之中的法海,居然是一身的血色僧袍!
法海缓缓的放下竖起的手掌,镜中的僧人也做出了如出一辙的动作,并且还面朝着法海缓缓的露出一个神色邪诡的微笑。
借着法海这愣神之际,王家少女终于将钉入体内的禅杖顺势拔出,色泽重新归于暗淡的禅杖当当朗朗的摔落到远方黑暗的仓库,而后她长啸一声硬是一头撞破了仓库厚实的墙壁,就此逃遁而去。
法海对身后的动静恍若未闻,因为他此刻根本无暇他顾,只是愣愣看着铜镜中自己神色邪异的影像,心神巨寒。
与此同时,随着镜中血衣法海的邪异一笑,宽敞的铜镜之中立刻开始出现各类浑身鲜血的人像。
那些人法海都认得。
曾经在祠堂广场之上血战禁军的十一位道门长老,死不能瞑目的清和道人,奉业王命去攻打法海镇守朝华宫的一众将士
他们面目不一,可是形容却如出一辙的凄惨血腥,将原本宽敞的铜镜拥挤的满满当当。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铜镜之中的血人齐齐露出森森白牙利齿,声音惶惶窃窃,如千万人同时在蛊惑心底最阴暗的欲望。
法海宛如身担无穷山岳,浑身上下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