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打的过就强行把法海度化成圣人,打不过就让干儿子过来跟自己要钱?
法海抬头望了一眼神台上方悬挂着的,残破不堪的牌匾,对那忠义千秋四个字冷哼一声,拂袖打出一道气机,直接将这块老朽的牌匾打成了无数稀碎的粉末,转身就走。
简直不可理喻!
可就在法海刚刚转身之际,那道破碎的牌匾之中猛然有两道金光窜出,带着常人无法闻听的震天龙吼,直扑向法海的后背!
是那道金锏?
法海悚然而惊,刚刚在梦境中与城隍交手,这个穷途末路的申领最大的倚仗便是此物,所以就算这对金锏没有主人操控,法海四号也不敢大意,一招反五行生灭掌打向身后,空着的手伸出一招,将呼啸而来的擎天禅杖一把抓握在手,几乎刚刚将禅杖横栏在身前,两道汹涌张狂的金光便打到了身前,庞大的巨力直接讲法海顶出这间神庙!
好厉害的金锏!
被迫出神庙的法海,在爆退出上百丈后趋势仍然不停,落地处脚下砖石碎裂,任凭体内发力如何澎湃也无法止步。
这两道金锏之中最厉害的并不是什么如渊似海的法力,而是其中所蕴含的天子龙气!
天子龙气,转破世间法力,这是君权神授的一种天道特权,只要修行没有跳出三界五行,那就会被这种特权所限制。
有句老话叫,法不加贵人,便是来源于此。
如果不是法海先前在镇江王墓终损坏了寺中传承的佛宝,龙象袈裟,体质上有了极大的提升,那么此时硬接下这两道金锏就不光是爆退数百丈那么简单了。
金锏去逝已尽,终于在庙外两百丈的位置忽然收止回返。
法海站在原地不动,接下这两道金锏之后,他胸口烦闷想吐,气血动荡,正式要缓一口气的时候,而就在这时,回返破庙的金锏恰好与冲出神庙来寻法海的小安迎面相遇,身背剑匣的小安顿时想也不想反手拔出剑匣中的绝仙剑,一道璀璨到了极点的剑光在夜空中怒吼闪过,悍然与这两道金锏相遇!
“不要动手!“
深知这两道金锏威力的法海连忙喝止,可是小安手中长剑是何等迅速?法海口中的爆喝还没有说完,两者便已经分出来胜负。
小安手中的剑光一往无前,竟然一举将那两道金光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法海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耳边有隐约的龙声在发出阵阵悲鸣,最终消失不见。
金锏就此摔落在地,耀眼的金光退散干净,就此变成了一堆破破烂烂,布满锈迹的废铁。
小安将绝仙剑往肩膀上一抗,眉开眼笑的冲着法海微微仰脸,心中正在为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而感到愉悦之时,法海又见到地上那一堆废铁忽然开始化作点点稀碎的金粉,就此随风卷向破庙。
那个傻小子!
破旧的城隍庙中一阵的金光闪烁,片刻之后,先前那个张嘴便和法海叫赔钱的痴呆年轻人,缓缓踏出破庙,法海见他没遇见不复初时的混浊阴暗,反而一片清明俊秀,宛如脱胎换骨了一半。
随着这个年轻人走出破庙,好像支撑着神庙的最后一丝精气神也没了,破瓦持续的落下,眼看整栋建筑就要坍塌之时,法海想起他的小徒弟能忍还在其中打盹,脚尖一点便直接化身一道电光激进,不过最终脚步却停在了庙门口。
不知立在此处已有多少年月的神庙崩塌倾倒,化为一片废墟,法海就停在门口几步的距离,与那个年轻人对视,后者将怀中扔在熟睡的能忍递到了法海的手上,看着小和尚熟睡的脸,温和的笑了笑;
“小师傅,咱们两不相欠了。“
小安此时堪堪赶到,从法海手中结果昏睡依旧的能忍,看着神思清明,举止有度的那个年轻人:
“你怎么看起来不一样了?“
法海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年轻人脸上好像胜券在握的淡然神情,蓦然的就像上前狠狠的给他一拳。
“你们好大的胆子,一个穷途末路,行将消散的野神,也敢如此三番四次的戏耍于我?“
年轻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居然无视法海周身的阴冷之气,直接迈步就走:
“因为干爹在此之前还说过,你这个和尚虽然没有高僧大德的气度胸怀,可总归活的像是个有血有肉的真人,就算一时心头恶气难出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让你打一顿。“
年轻人说完之后又耸了耸肩:“不过你真的要打吗?我可是会叫的“
“滚吧!“
“得嘞!“
月光下,衣着破烂却神思清明的年轻人,与月白僧袍的法海就此分道扬镳,小安在一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
法海望着转眼化为一片废墟的神庙,冷哼道:
“还能怎么回事?被人当枪使了呗!那野神想要度化我是真,还想留点东西给他的干儿子,但是两件事都没有把握,索性就弄了这么一个不败之地的局面。”
如果在梦境中,法海真的被秦城隍度化成了坐镇扬州的佛,那么这个年轻人就是接着痴傻下去也总能活下去,可是要不能,姓秦的坐镇扬州这么多年,难保没有仇家,他这个痴傻的儿子是活不下去的,所以这一道金锏便是留给儿子开智的,说不定还带走修行之法。
法海最是厌恶这种走一步恨不得就算三步的事情,好好的人生都浪费在了阴谋得失里,还城隍野神呢,也不嫌累的慌!
小安没有法海想的那么多,只是看着化为一片废墟的神庙,感慨今晚大概要在大街上度过了。
他背着剑匣,抱着能忍,却忽然感到法海的举止有些异常。
“少爷,咱不走吗?”
法海立身不动,小安却急了:“这么大一间庙,转眼就塌了,要是再被什么人给讹上…………”
法海忽然伸手对小安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后者微微一愣,直到一直缩在他怀里的能忍轻声嘀咕了一句好冷,方才猛然惊觉感到四周的温度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低到了一个骇人的程度。
鼻间有长长的哈气涌现,小安神色凝重的环顾四周,安静的没有半点声息的夜空里,只有叫人压抑到透不过来气的宁静,他握着绝仙剑的手,反复的紧了又松。
“一群阴邪鬼祟而已,他们连那个形将消散的野城隍都招惹不起,何况是我?”
法海的脸上开始绽放出一个叫众多环伺妖魔们疑惑不解的笑容来。
他们都是扬州左近,凶名赫赫的妖魔,寻常的凡人法师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也因为扬州有秦城隍这么一位野神在,他们也不敢肆意妄为,日子过的极为压抑。
有关于城隍将死的事情,在扬州妖魔的圈子里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不知有多少的妖魔都在盼着这位野神早点陨落,所以在这位城隍大人消散过后,才会这么整齐划一的出现在神庙附近。
黑暗中,依稀有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响起。
“好俊俏的和尚,他也是什么妖魔吗?为什么也出现在秦城隍的道场?”
“妖什么魔,你老眼昏花,没看到这和尚一身气血有多旺盛?分明就是个过路的倒霉和尚!”
“他身边那个小光头我要了,老人牙口不好,咬不动那些粗皮健肉的………”
“那个背剑匣的不简单,先联手摁住他如何…………”
法海双耳微动,将那些窃窃私语全都收入耳中,掌间蕴含有可怖威力的反五行生灭掌,以及离尘了愿刀含而不露,想起方才那将能忍递到自己手上的那个年轻人,微微一笑:
“原来是这么一个两不相欠啊!”
看来,自己遥遥将尽的妖魔灵机,经过今晚之后又能多顶一阵了。
当天夜里,足足有半个扬州城的百姓都听到了有阴魂嚎哭,以及不知名野兽怒吼的声音。
从此之后不久,扬州就开始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城南那个多年无人打理的城隍庙里,其实住着一位功德圆满的神仙,即将飞升仙界加封,可成道之前却有十方妖魔闻风而动,那夜扬州承重鬼嘶兽吼不绝,便是众多妖魔阻其大道的缘故。
这传说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时隔多日,法海在城中喝稀粥的时候听着邻桌讲的那叫一绘声绘色,而始作俑者的法海却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至于那个曾管秦城隍叫干爹的年轻人,最后去了何处,又有了什么样的故事和奇遇,那就不是法海操心的了。
三人用过了早饭本来正要付钱离开,法海却忽然听到杨家村与那个飞龙道长的名字,他一时来了兴致,便想要坐下来多听听他走之后的事情发展。
“知道杨家村吗?总是出死婴的那个!听说他们花了大价钱把那个飞龙道长请了过来,可谁知一点用都没有,村民们都和那道士动手了!”
“没办法,这年头招摇撞骗的人太多了!”
“嗨呀,飞龙道长你都不晓得?那可是位有道行的高功啊,连他都治不了杨家村的邪,这件事闹得有多大可想而知!”
对于那个什么飞龙失手的消息,法海并不感到意外,因为那个村子下面的地基大阵,存世少说也有几百年了,能布下这样经久不散的大阵之人,又岂是区区一个连通幽都没有达到的小道士可以化解的?
但是接下来法海就有些吃惊了,因为他听到飞龙道长重伤垂死的消息。
按说一群泥腿子村民,再怎么精通武艺,人多势众,那也不可能压的住身怀道法,气机小有所成的修行中人啊,更何况如今重伤垂死的地步。
小安在旁听的分明,凑到法海身边低声问道:
“少爷,您看那个劳什么的道长不行了,咱们是不是……”
法海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果断回绝了小安的提议。
当初他们走的时候,他可是被那群无知的村民视为空气的,如今的局面,除非是村民们幡然醒悟的过来主动找自己,那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因为法海断定村子的问题就出在祠堂之中,如果村民们肯听他的话早点开挖,那或许还来得及,但是如果法海三人主动回去,就凭之前村民对待他们的那种态度,明显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人间世事,有八成都是因为有蠢人把他办成了蠢事,他们村子的根结所在就是那个祠堂,咱们就是告诉了他们,怕是也要被自以为是的村民当成神经病,何苦讨那个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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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海说完就让小安付了饭钱,然后一手抓着一个寻医问药,华佗在世的长幡,便开始了今日份的走街串巷。
没办法,当初秦城隍坐镇扬州城的时候,整个扬州都是太平无事的,而今城隍爷形神消散之后,法海又在城中和四方窥伺而来的妖鬼邪神,斗了一个惊天动地,所以现在的扬州城里,斩妖除魔的幡子早就不好用了,还是用气机给人治病更方便一点。
街上人来人往的,法海三人转了半天也没碰上一个生意,能忍感叹道:
“昨天师傅随手救治了一个将死的小猫,就得了好几吊钱的诊金,如今忙忙碌碌的救治了这么多人,却只够咱们三人果腹而已,真是…………”
就在能忍文艺病发作,大发感慨的时候,法海斜了他一眼,打断道:“我看你就是吃饱了,哪来的这么多感慨?”
就在这时,法海敏锐的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在注视这自己,或者说是在看着自己手上的这道长幡,他微微回过头,正见到一个年纪颇大,衣着华丽的妇人,正站在一家香烛店门口,神色不定的望着自己,见到自己的目光后微微一愣,随即很快的又别过头去。
“老夫人,东西都买好了,咱们走吧。”
不多会儿,店里出来一个锦衣的老管家模样的人,低声在老夫人身边说了些什么,老妇人点点头,转身步入一辆华丽的马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