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水的妇女木讷的跟张起灵道了声歉,张起灵所有骂人的话都憋在了肚子里。
经过这一个插曲之后,张起灵明显沉默了许多,四人沉默的走在村子里。
正如张起灵所言,杨家村的历史确实很早,小小的村庄之中随处可见年深月久的参天大树,以及百年以上的老房子,法海眼中金光淡淡,一直注目着地下。
起初的时候他们还是由张起灵在前面带路,但是很快法海的法眼便看出了村庄地下法阵的规律,直接由他在前面牵头领路,就这么走着走着,法海最终停在了村子里的一座上了年代的古老建筑前,问道:
“这是哪里?”
“这里是杨家村的祠堂。”
张起灵有些惊异于法海能够自发的找到这里,因为但凡供奉祖先灵位的地方,在建造之初一定会有一些忌讳和隐晦的布置,为的就是避开生人的眼目,寻常情况下没有人领着是找不到的。
寻常人自然是不好找的,但是法海可不一样,他用法眼来洞见杨家村第几之下的无名法阵,发现这座大阵与金山寺的大悲胎藏很像,阵成之后可以隔绝鬼神,但是凡人却可以自由出入,这也是为什么法海在进村之时,能够见到好多没什么杀伤力阴魂的关系。
因为这座法阵的原因,地府的鬼差无法进来接引亡魂,自然也就没办法接引那些新死的亡魂,而村子里口口相传的那个鬼娘娘,想必就是负责接引村子新死之魂已经降生之魂的鬼差了。
法海猜测张起灵那次是因为懂了女尸的关系,直接弄坏了村子的布置,使得鬼娘娘的这一道布置失效,外来的魂灵无法及时的附体投胎,里面新死的魂魄也因为阵法之故出不去,长此以往一定会成为厉鬼,法海一路以法眼洞观地下大阵,发现这间祠堂似乎是阵法的核心所在,所以才开口想要进去看看。
“就是这儿了,我们想进去看看。”
法海话音刚落张起灵的面上便露出了为难之色,祠堂乃是村中先人魂魄安息所在,平日即便是在周围大声喧哗都是大不敬,何况他一个外村进来的孩子,如何能说进去就进去的?
不过考虑到眼下是特殊时期,倒是也能勉强的试一试。
看守祠堂的时隔面容冷肃的老人,张起灵小心的将法海等人的来意说明之后,老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言明一定要村长亲自过来才肯放他们进去,任凭张起灵将法海等人吹嘘的如何厉害,始终就是不肯松口。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法海忽然开口道:“老丈,请看你的身后。”
老人微微一愣,迟疑的转过头去,见到祠堂一处长明灯不知何时早已熄灭,他年纪大了,对这些添油看火的活计也越发的力不从心,只得打发了眼前几人再去给祖宗添油,却见法海轻轻的伸指一点,与之相距最少也有十丈的长明灯居然就这么被他凭空点燃了!
老人此事再看法海的目光显然就变了,就在后者一位他们要被老者诚惶诚恐的迎进祠堂之时,却见老人忽然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
法海脸上微笑顿时僵住,他转头对小安问道:“我看起来不像好人吗?”
“你是个大好人。”
法海摇了摇头,一扇小小的木门自然是拦不住他的,正待强行进去,可张起灵却拼命的拦住了他。
“世人敬祖如在世,大师想要进去自然是简单的,可是之后村民们难免会有怨恨,坏了大事名声多不美呀”
名声不名声的,法海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满不在乎了,他如今背负着金山寺以及中兴佛门的希望,有些必要的名声还是需要估计的,于是便就此作罢,转而对张起灵道:
“那就劳烦小哥,去村长里说明一下了。”
“好好好,大师在此稍等,我马上就回来!”
张起灵一路小跑的想着村长的家而去,法海等人就在祠堂门口等着,过了半晌也不见人来,三人等的神情都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忽然法海在耳边听到一群人的脚步声远远的从长街的那头传来,他微微咳嗽一声,正要提醒下小安和能忍把形象端起来,却听到那村长在和别的什么人的谈话声。
“飞龙道长肯来我们村救命,小老儿我代表全村老少先行谢过道长厚恩了!”
“哪里那里,老村长客气了,之时频道有些车马劳顿,今天就先休息休息,明日再看吧”
法海听着这两道声音一来一回的恭维客套,面色渐渐的有些难看,因为他发现这村长好像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只是路过而已。
双方在祠堂的门口碰了面,老村长毫不意外的看了法海一眼,后者也在人群中看到了最后面的张起灵,正在那里想要挤过来跟自己解释什么,但是法海不用他说就已经知道了他们大概的意思。
“小师傅,你们也从扬州过来,累了一路了,不如一起过来吃点东西?明天飞龙道长会为我们村解决这次事端的。”
老村长红光满面,因为这位飞龙道长真的是扬州远近闻名的除妖道长,十里八乡的怪事只要是他出马,一定手到擒来,与之相比的年轻法海,自然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法海闻言心中微怒,这老村长话里虽然也还客气,可是逐客的意思也很明显。
他们此来本就是为了村子里发生的怪事,老村长张嘴却说飞龙道长可以帮他们解决问题,这不是逐客又是什么?
肉眼凡胎,不识真佛在眼前。
这句话法海已经念叨了很多遍,不想再多说,甚至他连遁光都懒得在炫,只是对着红光满面,精神焕发的老村长微微摇了摇头,直接带着能忍和小安就出了杨家村,身后隐隐的有张起灵的喊声传来,随即便是村长的呵斥声,法海头也没回,依旧走自己的。
“小张,你看看你找的人,几个黄口小儿而已,飞龙道长都来了,哪里还需要他们献丑?“
人群中有仗着自己年纪大的直接开口说起张起灵的不是,老村长淡淡的瞥了张起灵一眼,话虽然没有说的,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显然是让他闭嘴。
反而是老村长身边的飞龙道长不以为意,他这些年在扬州声名鹊起,接生意都是挑着接的,凡是他看中的生意,所到之处其他同行都得灰溜溜的离开,早已见怪不怪,此时见到法海他们‘黯然’离开,笑呵呵的道:
“佛道本是一家,但是近几百年来佛门都没出过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江湖上有许多招摇撞骗的人,都喜欢用和尚的装束来麻痹和迷惑世人,老村长可千万不要上当了。”
“飞龙道长说的是,小老儿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睛不花,还不至于被这黄口小儿骗了去。”
老村长笑眯眯的回道,飞龙道长一时间也来了谈性,对着如今修行界指点江山,慷慨激昂:
“要说这佛门,近几十年也就咱们扬州的无定寺有点看头,不过听说前些日子幽州出了个年轻的僧人挺厉害的,都被朝廷钦赐下了钦天监四品行走的官职,除了这两个地方,其他的和尚实在乏善可陈,不提也罢。老村长将他们逐走也算是有先见之明!”
道士飞龙谈性正浓,问老村长:“对了,那个小和尚法号叫什么来着,说不定我还认识他师傅呢!”
“叫叫什么海来着小张!”
老村长想了想,始终没有想起来,转而去问张起灵。
后者因为在人群的最后面,所以张起灵讲话不得不很大声,几乎是用吼的才行,大吼道:
“那位小师傅,法号法海!”
飞龙道长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老村长察言观色,问了声:“怎么了?”
“没事。”
“少爷,咱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啊?”
小安有些不解,大老远的跑来,刚看了眼就走,留下来打他们的脸多有意思啊!
“人家都开始撵我们走了,还留着干什么?打脸?打脸也要看时机啊!再说就算真打了脸又怎么样?而且我看那个道士也是有点真本事的,杨家村的情况我虽然不可尽知,但也能看出问题出在祠堂地下的大阵核心,想要解决了他们的事就一定要破土,在祠堂上动土可不是小事,就他们对我的态度,我就是说了他们也不会听的。”
法海三人刚刚走到村口,忽然又听到身后有个老汉在喊自己等等,这声音有些熟悉,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看守灵堂的老人。
难道他们改变注意了?但是改变了也没有用,因为法海已经不想管这件事情了。
法海根本不想知道这老头来追自己是干什么的,之时漠然的转身迈步,法力在体内一转便是缩地成寸的神通,几步间就带着小安和能忍不见了踪影。
“师傅,咱们去哪里啊?”
能忍在杨家村的时候,起初也有点愤怒,但是愤怒过后又有些茫然,离开了杨家村,我们还要去哪里活儿?
法海看出了能忍的担心,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能忍,你记住,只要自己有本事,这世上的事儿啊,活儿啊的,都是主动奔着你来的,根本就不用为这种事情发愁。”
小安在一旁连连点头,能忍听了若有所思,也不知道以他的年纪还能不能听懂,只见他从怀里掏出那一个被卖馒头老婆婆多送的馒头,递到法海的面前:
“师傅,吃馒头。”
“师傅不饿,你吃吧。”
法海这才笑了出来,轻轻摸了摸能忍的小光头,经过这一番的折腾,如今天色已晚,半夜再做斩妖除魔的生意比白天的难度还要大,所以法海他们干脆就找了一个歇脚的地方,一间破旧的城隍庙。
城隍庙也不知道是哪年建成的,从外面看简直破败的不成样子,但是三人进到内里一看却发现其中居然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香案整洁有序,显然是有人住在这里的。
“看来这里有人住了,我们尽量不要动人家的东西,打坐歇息一夜就好了。”
法海扫视一圈,发现庙中确实没有人后,走到一处角落扫了扫灰尘便席地坐下,小安和能忍两人有样学样,经过之前张家村镇江王墓的那一次之后,就连最小的能忍也是有修为在身的修行中人,所以盘膝打坐一夜对他来说也不算辛苦。
三人就这么盘坐到了后半夜,闭目的法海忽然在耳边听到一阵哈哈的豪迈大笑声。
法海豁然睁目,只见到屋子门口的方向,有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对着自己狂笑,身边小安和能忍两人却恍若不觉的依旧在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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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法术?
法海心中警惕,眼中有淡淡金光闪过,可是他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法眼也照不出门口那个魁梧大汉的真身。
“小和尚法力挺高,但是心胸怎么就这么狭窄?你总说肉眼凡胎不识真佛,可若你真的是真佛在世,又岂会因为这小小的偏见而弃众人而去?”
大汉迈步走入到庙中,灯光映出他威武不凡,仪表堂堂的面孔,此人长须飞扬,形容举止间颇有读书人的文雅之气,但是在法海法眼的照见下,此人一身如渊似海的杀伐之气隐而不发,就像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一样危险。
“你是谁?”
法海微微皱眉,白天在扬州城走街串巷的四处搜寻都无法找到妖魔,没想到一到了晚上就蹦出来这么一个法力高深,不知是敌是友的家伙。
忽然,法海的目光为之一凝,因为眼前这个人长得,竟然和城隍庙中供奉的那个泥胎神象有着六分的神似!
“你是城隍?”
“我姓秦。”
秦城隍口中这三个字落下之后,浑身气势忽变,一股惨烈的杀伐之气几乎扑面而来,而在法海一双法眼的照见之下,他分明见到这位秦城隍一身气机开始剧烈动荡,虽然汹涌澎湃,但是泥胎性灵却有不稳将散的趋势。
这是一个行将就木,即将消散于天地的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