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聪明攥紧拳头,他声音都噎在喉咙里,却还是开口了:“谢谢你,大哥!”
荡肠生一时热泪涌出,他忍了半刻,方道:“从那时起,我真的顾不得管你的事情了。我知道,这是你做儿子的责任,但是我不告诉你,我要把这件事查出来。你有你的大事去做,当时孟大人也暗示过,虽然让我保护你,但你作为孟家独子,是有家国责任的。”
他平静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是个做事很规矩,刻板的人,我马上整理了一下我要做的事情。一是我要查出是谁害死的孟大人,一定要去报仇。二是即使查不出,韦都也是我的敌人,我决心去学武功,将来就算舍一条命,也算做了有意义的事情,不是枉度一生。但是,武功我找到名家去学并且正式出师了。但暗害孟大人的人,我始终不仅没有找到,而且根本敛不起线索。一晃十多年过去,你从黄山下山了,那个时候,我就对自己有了新的安排。我决定让你自己去查孟大人的死因,这确实是你的责任。但是为了帮助你,不论是不是韦都害的孟大人,我都要组织对他的刺杀!我甚至认为,是他的可能性有八成!韦都是个专横视生命如草芥的人。但对于你父亲不同,孟大人毕竟是成王的岳父,柯大人的盟友,韦都只能用暗的手法。虽然韦都平日做事很粗放,但如果想对付孟大人,他会想得很周全。所以我决定刺杀韦都。”
孟聪明瞪大眼睛:“荡大哥,但无论如何,就算父亲对你有恩惠,你也不能用你的一生去报答啊,这让我又如何去报答您呢?”
荡肠生道:“你称我为大哥,不就是报答了么?这次刺杀韦都未果,我手下的人,除了那两个,也基本都损失了。就是阚青找到了我,他怕我不愿意见你,只提及是被你救了。不想后来你受了伤,我听到消息,赶紧让阚清告诉了瞧笑天,我们才有机会又见面。”
孟聪明低头道:“大哥,我明白您的意思,既然父亲被害,并非病故已成事实,便是我不能推卸的责任,这件事交给我便好了。大哥日后有什么打算?”
荡肠生长叹一声道:“国朝运势实在让有良心的臣子百姓担忧,上次刺杀失败,我组织的小团体差不多全军覆没了。但大家都与韦都有仇,都是宁死无悔。至于我,眼下的事情,就是给你治伤。我研究青蒙花毒,查了所有百草类的书和医书,访了无数名医,又结合自己的武功,现在我是个大医家了。我先治好你,然后就去柯家军投军。”
孟聪明竟然顿时不舍起来,这个父亲故交之子,比自己大十多岁,曾经与父亲那么亲密地相处,又默默关注自己,为解父亲奇怪亡故之谜,重新学习武功和医术十多年,实在让他吃惊之余,对他产生了依恋。
但去柯家军,对荡肠生确实是最好的安排。他虽然才气过人,但终究不是个对阴谋和探查都很擅长的人。只是孟聪明突然对他有了依恋之情,心里很舍不得他离开。
毕竟在京城,一个人住在孟府,更常有孤独之感。虽然结束京城的事情,他也会赶去蓟州,但此刻却想和荡肠生多待一会儿。
荡肠生却像知道他的心思,对他道:“我其实很想在京城多留些日子帮你。但是又实在不擅长查探动脑之类的事情,这些年的经历真是很好的证明,况且柯大人那边十分缺人。不论是能上阵杀敌的人还是治病救人的医生。再说瞧笑天和肖纵都能力出众,他们会是你的好朋友,更是好帮手。”
一时间,温暖的小茅屋里,洋溢着一片和谐温馨的亲情气氛。孟聪明点点头:“听大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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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后阶段和父亲亲密接触过的人,孟聪明似乎从他身上,感染到一些父亲的气息,亲人的气息。
荡肠生笑道:“我的医术真的不错呢,来,我帮你好好医治一下!”
“哦,”荡肠生收回手,他只是先诊断了一下,“你这次受伤真的太严重了,我可要警告你,日后不要太拼命,你人生有个两三次这样,可就很严重了。”
孟聪明道:“大哥,很严重,是严重到什么地步?”
荡肠生思忖道:“就是毁灭性的啊。”
他走到厨房:“你们两个回去吧。”
那俩一晕:“干什么?你要和神探单独共处?有没有搞错?”
荡肠生笑道:“怎么,不好么?晚饭时分,他自己就可以回去了?”
肖纵瞪大眼睛:“轿子可走不了那么快!”
荡肠生噗地笑了:“谁说要坐轿子,他是官家太太还是富贵人家小姐?他有腿有轻功的。”
瞧笑天和肖纵互相看着,一个啊?一个咦?
他们虽然都是资深武林人士,又惯闯江湖,却不敢想笑荡肠生这么轻易就能给孟聪明武功恢复了。
要知道,他内伤之严重,肖纵虽然不谙医术,心里也是有几分明白的。
荡肠生噗的笑了:“这山谷里,轿子来得吗?我包他回去的时候,自己跃上去。”
瞧笑天猛地站起,一把拉住肖纵的手腕:“这还等什么?兄弟,咱俩走~留他俩在这得瑟好了……”
“对,锦儿应该已经回来了,我可得赶紧去看看她脖子鉴定得怎么样了!”
“那完事之后你不请我喝酒么?这么久没见?”
“那还少得了你老瞧的?”
两个人拉拉扯扯,便奔山崖脚下而去。
荡肠生回到屋中,看到孟聪明兀自发呆。便道:“怎么,觉得心里不踏实么?你没听见我和他俩说,包你自己能蹿上去。”
孟聪明点头:“我是在想,也许之前,我确实有不稳妥之处。”
荡肠生道:“人都是不断检省自己么。”
半山腰的碎石山路上,突然两个人不知从哪冒出来,跃过山路边的半人高的灌木丛,稳稳落在路中央。
“你的轻功和武功都没有问题了。内息,”荡肠生将手按在孟聪明肩膀上,用力朝下按,却感到一种很强的反强力量,他按在孟聪明肩膀上的手开始加力,那个反弹力量却更强。
荡肠生持续加力,却突然噢的一声,被弹了出去。
孟聪明吓坏了,大叫一声:“荡大哥!”
荡肠生却在空中转身,脚一蹬路边的树干,身体飞起,在孟聪明面前飘然落地:“好大的力气!”
他看着孟聪明:“你的内息,全部都在!只是又被你自己给搞乱了。你应该知道怎么调内息,眼下独一无二的情形出现在你面前,自己去处理吧。”
说罢,他对孟聪明说了一句再见。
几乎孟聪明都没看清楚,荡肠生已经不见了,只听得到山间阵阵松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