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冒充药商五叔的伙计,有蓟州官府开具的出关文书,算是有了正式身份。
地震中心地点离北燕和蓟州的边境还有两天的马程,所以这里基本没有受到什么波及。
在白浪河边守关卡的北燕卫兵,看到这一行驮着药品,而且是不获利的,纯粹支援灾民,对他们态度很好很和蔼。
他们走过贯通河两岸的木桥,桥的尽头便是北燕了。孟聪明忍不住又回头,看着白浪河汹涌翻腾的河水。那里,就在昨天,吞噬了一个可爱又极可恨的烈性女孩。
赶到京师,孟聪明得到消息,才全面勾勒出这一场大地震的完整画面。
千年不遇的这场大震,震塌了京师六成以上的房屋,京师和附近地区居民死伤很多,并且引发了位于城郊的火药厂大爆炸,又牵连了几座北燕大的兵器库被毁在爆炸中。这是汪一恺得到的绝密信息,也是可能左右未来战局的重要因素。
孟聪明听到这个对北燕毁灭性打击的消息,却并不开心。
国与国之间的争斗,或者一国的权力争斗,充满了贪欲、阴谋、血腥、残忍与暴力,满足的不过是少数人赤裸裸的权力欲望,而毁掉的,却是普通老百姓的所有。
北燕国主多昊,这些天一直在四处筹集和调配粮食、药品和其他物资。
其他未受地震影响的地区,已经尽力筹集,但这是北燕历史上千年一遇的大地震。波及面太广,又是在京师人烟稠密繁华地区,波及人口数量太大,缺粮缺药缺衣无处居住的现象十分严重。
大灾之后就是大疫,已经不少幸存百姓染上了疫情,眼看京师的情况快要控制不住了。多昊得到消息,国朝离北燕最近的蓟州地区,也在募集物资,但是长途运输不可能很快,还要天才行。多昊心急如焚,和左近大臣们连天商议,但是已经快掘地三尺了,各种物资俱都告罄。而且瘟疫突发,却没有对症的药品,更是让他坐立不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孟聪明三人一路飞驰,很快到了肖纵的大宅。
肖纵瘦了好多,院子里全是灾民,景况和生活条件比孟聪明走的时候又恶劣了很多。甚至不少人看上去都奄奄一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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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叔用布巾掩住口鼻,蹲在一个看着病得不行倒卧在一边的人身边,扒开他的眼皮仔细看着,又看看他的肤色。随即面色凝重起来:“这人是得疫症了,我赶紧在院子里逐一检查,你们快将染病的人隔离。”
他起身对孟聪明道:“你快让息芳姑娘将感觉不舒服的人集中在一起,我先查过。再看余下的人里还有没有疫情。”
息芳机灵得很,听到五叔一说,早已去招呼院中的人,将他们集中起来。看到有些人虽然不肯说有病,但面色不对的,也都招到一起等着五叔检查。有些还执拗不肯,息芳便用北燕话细语劝说。
孟聪明看到肖纵瘦得厉害,知道京师食物肯定极度缺乏了,急忙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张饼给他。
肖纵正要接过来,却看到一个小女孩瞪着黑黑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便对孟聪明道:“你把饼给她吧。”孟聪明一触到小女孩黑黑渴望的眼睛,心里一震,急忙将饼递给她。
那多像小狐狸等着他的糖果时的样子!
小女孩接过饼,吭哧就是一口,肖纵吓坏了,忙道:“慢些吃!”
小女孩一下噎住了,肖纵急忙叫人端水给她,叮嘱她不要吃得太快。
小女孩一边点头一边还忙不迭地吃。
孟聪明问小女孩:“你的父母呢?”
小女孩一愣,摇摇头,又赶紧吃起来。
肖纵道:“她父母都死了,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孟聪明无语,将口袋里剩余的饼分给转瞬间拥上来眼巴巴盯着他的一群面黄肌瘦的小孩。然后转头对正在查看病人的五叔道:“这疫症用什么药?咱们带的药品可有现成的?”
五叔摇头,他已经又看了几人,十分心惊:“染上疫症的人太多了,最主要是,确实没有对症的药品,麻烦很大啊。”
肖纵惊道:“若没有现成的药,现在水源都是污染的,染病的人会越来越多,这可怎么好?”
五叔又蹲下仔细看了几个病人,起身道:“这病主要是传染厉害,有对症的药便可以治好。但每次发病表现不同,用药也有所不同。我知道西北有一种含枯草,再加几味常见药,应该是可以治的,而且非常有效。”
孟聪明道:“可现在哪里来得及去西北呢?不仅远隔数千里,还隔着崇山骏岭。”
五叔点头道:“不错,这种含枯草,确实是要在山顶空气稀薄,长年寒气袭人,但阳光照射强烈的地方,在背光一面的悬崖峭壁缝隙中生长出来的。因为,它既需要阳光,又不能阳光直射,否则就会被晒死。”
肖纵道:“只是眼前这种蔓延情势,已来不及去西北了,难道北燕就完全没有这种草药吗?或者以前有人移过来种过也好啊!”
不知为什么,孟聪明脑中突然闪过那青蒙花。
显然,青蒙花不是北燕本地的,却在柯灵的小屋里发现了,应该是玉怜珠所为。
但是,眼前玉怜珠肯定不在北燕,也肯定来不及了。
孟聪明问五叔:“五叔,有没有什么可以替代的?想那含枯草,也不是药草本身治病,必是所含的某种东西,若是其他草木中有,可以提炼出来呢?”
五叔道:“若是本地也有,必是气候相宜的地方才会生长。这里寒气倒是够,但还须到高山上去,也只能先上去找找碰碰运气看。若其他草药里有这种东西,我能辨得出来。”
“且慢!听我朋友说一说!”
大家全吓了一跳,只见好久不见的瞧笑天蹦了进来,他伸手一指。
后边随着进来的,蓝衫长袍,不正是识毒专家荡肠生么?
只见他,虽然院中狼藉一片,却还是彬彬有礼地向大家施礼:“在下荡肠生,给各位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