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掌教真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辽阔云海旁,墨沉舟坐杜朗身边,唉声叹气地说道。
自沐阳宗灭宗之后,整个修真界便陷入了一种令人压抑平静。再也没有哪一个门派再跳出来兴风作浪,显然是这一场大战中凌云宗显示出隐藏实力让人恐惧了。
而之后,贺清平便召集了整个宗门弟子,朝阳宫前当众处置了通敌苏柔。
墨沉舟高高地坐台上,看着那上一世那样风光得意柔弱女修被押整个宗门面前,看着她哭得那样可怜,心中却那样平静。那曾经让墨引凰那么痛苦,间接害死了墨引凤、逼得她墨沉舟轮回女子,这一世,却是以这样结局收场。
坑害同门,不知悔改,贺清平本就因韩白衣而对苏柔印象不佳,如今她犯下大错,甚至整个宗门都为之激愤,为了平息众怒,稳定战后宗门,贺清平裁决狠到了极致。
他将苏柔废入了九幽阴风狱。
饶是墨沉舟,都忍不住听到这个处置之后,打了一个冷战。
九幽阴风狱,是连大乘修士都惧怕地方。常年凌厉呼啸阴风,不仅能将修士血肉吹散刮离,可怕却是这阴风甚至能够破坏修士神识,修士若是沦入其中,那无时无刻不存于肉/体与神魂逼人发疯剧痛,甚至会令人只恨不能立刻死去。
可是贺清平不会叫苏柔就这样死去。墨沉舟眼看着贺清平将一枚法玉弹入苏柔身体,只是为了让她延缓死亡,活活地感受这样痛苦。那个时候,墨沉舟还见到几名外门男弟子贺清平这样处置之后痛苦地冲出来为苏柔哀求,可是下一刻,却贺清平点破了苏柔丹田,那美貌女修如同凡人一般迅速衰老成了老妪,这些人却看到了那密密麻麻皱纹之后,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队列,无视了那台上痛哭失声苏柔。
也不过如此。
墨沉舟那一刻,只觉得意兴阑珊。
原来这所有情真意切,都不过是为了那曾经美丽年少容颜,而当这一切褪去,那曾经痴恋与执着,也不过是变成了眼前这一幕诺诺地抛弃。
想到这里,墨沉舟对苏柔再也无话可说。
她这一世,被心爱人抛弃,被宗门厌憎,被用这样处理生不如死。这样就够了。
就这样痛苦地活着,连死亡都成了奢侈。或许死掉,对于苏柔来说,才是好结局。
而这之后,墨沉舟便仿佛如释重负一般,再也不理会任何关于苏柔传闻,只专心闭关稳定境界,或是同杜朗出来放松心境,这样日子倒也轻松。
只是贺清平真是疯了!
明知道她对处理宗门庶务没有耐心,竟然到了如今都不肯让她交卸罗天峰首座之位。墨沉舟如今也有些为难。当初之所以做了这首座,也不过是为了有个名义带人杀回常州报仇而已。然而看贺清平样子,怎么就像是当真了呢?宗门之中如今那么多元婴修士嗷嗷待哺,难道找个人做首座都没人肯么?
此时坐杜朗身边,哀怨地抹了一把脸,墨沉舟心说这恶名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呐。贺清平原话就是,“不用你处理什么事物,你只要坐镇罗天峰就行了!”
如今常州诸宗被她杀得如同见了鬼,贺清平哪里肯放过这个好机会。虽然沐阳宗被连根拔起,可是诸宗也不是没有损失,他正担心有人要这个时候生事,哪里还再肯分出人手来多顾罗天峰呢?
而杜朗,却是嘿嘿笑着看着垂头丧气墨沉舟。
他脸上依旧是元气大伤苍白,然而却已然能够自己活动活动了。而此时,他就抓着脑袋笑着说道,“这是多大好事呀!沉舟,你可不知道!罗天峰到处是宝呀!”想到之前罗天峰搜刮来灵草什么都卖出了好价钱,他就忍不住咂了咂嘴。
就算是受了这么严重伤势,可是他表情中依然没有半分阴鹜,仿佛所有伤害都不曾存过。而墨沉舟看着这样杜朗,就觉得心中那些负面情绪慢慢地退去,再也不会引起她阴霾。至于那些杜朗所不知道罪孽,就让她墨沉舟一个人背负就好,她兄长,只需要这样乐乐地生活不就好了?
墨沉舟眼神变得柔和了起来。而杜朗却是一拍巴掌,叫道,“我差点给忘了!”
说完便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一件火红色披风来,愤愤道,“那些杀千刀沐阳宗,险些把我宝贝给弄坏了。”当时易若一击,他只来得及将披风收起来,人却差点没命。此时他一把将披风塞到墨沉舟手上,眼中亮晶晶地说道,“礼物!”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墨沉舟。
墨沉舟拿着这披风,只觉得心中酸楚。之后却是含笑道,“我很喜欢。”
之后便笑着说道,“过几日我便要前往常州。表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能待她看得见地方,想必杜朗就不会像从前那般受那么多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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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再过些时候吧。”杜朗眼中一亮,然而却立刻垂头丧气起来,“我娘现忒可怕了。就是想要离开广明峰一步都不行。这次若不是你带我出来,她是谁都不会相信!”他虽然醒来之后就已经大事已成,然而却还是晓得一些当时危险。沈静抱着他大哭场面,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而之后沈静就仿佛魔怔了一般,少看他一眼都会极度不安。
他看着面前对着自己微笑着妹妹,却终于没有开口去问。
他丹田之中,如今已然结成金丹,成了真正金丹修士。当时知晓内都三缄其口,不知都羡慕他因祸得福,反而修成了金丹。可是杜朗却知道不是。那颗金丹是那样陌生,那不是属于他。他自己丹田已经被废了。
可是他不会为了这件事去追问墨沉舟。她默默地为了他所做事情,他都会记心里。而她不想让他知道,他就宁愿还是做那个傻乎乎青年,因为她一句话,就傻傻地相信依赖。只是这其中一切,就算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真是罪孽深重,可是也想和她一起背负。
这是他心爱妹妹。
“那便日后再说罢。”墨沉舟却也是笑笑。
如今还是宗门之中是安全,既然沈静已然有所决定,她也不会横生枝节。况且如今诸州动荡,还是安分地待宗门为好。
想到这里,墨沉舟就又想到了严卿。这位如今,可是了不得了。一阵阵杀化神修士,如今声名直逼墨沉舟,只是不如墨沉舟名声彪悍罢了。得了这么一个宝贝,贺清平如今乐得合不拢嘴。如今却是处理任何事物都将他带身边,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倾力培养她这位小师弟了。
“听说你给我报了仇?”正沉思墨沉舟,就听到杜朗开口问道。
“算是吧。”易若被她给宰了,然而那苏柔,也落得个那样解决。柔云峰如今群情激奋,恨毒了她,有人说苏柔还未被押入九幽阴风狱前,还被偷偷混入执法殿柔云峰女修几乎鞭打致死,如今落魄得不成人形。
她心不焉地说着,却忽然落进了一个有些发凉怀抱里。她这一世兄长环抱住她,轻声她耳边说,“沉舟,谢谢你。”谢谢你为了我,所做一切。
墨沉舟猛地张大了眼睛,杜朗怀中一动都不敢动,她目光落远处翻滚不休云海中,却突然感觉到那么幸福。
这样温暖,若是一直都,就好了。
两个人就是这样气氛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墨沉舟却被一道飞剑传书打断。她接过传书,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先将露出了疲态杜朗送回了广明峰。之后便向着柔云峰高一处而去。
但见得猎猎山风之中,这里显得无比寂静。而这峰顶前方所正对,却是凌云宗整个宗门。就是这能将宗门一览无余地方,却是立着一座墓碑。这一场大战之中唯一战死元婴修士云柳,便葬了此处。而此时墓碑之前,一名老年修士默然而立,就算是墨沉舟来到了他身边,也不能让他回过头看看。
“师尊。”墨沉舟小声唤道。
“沈谦要你来?”端木锦声音之中,却带了几许冷淡。
“师伯担心你。”
端木锦却沉默着。过了许久,他才看着云柳墓碑,慢慢地说道,“这曾经是我爱女子。”
那个时候,他是多爱她呀?他曾经爱过三个女子,之前二人他如今回想起来,都能够心无芥蒂。可是只有云柳,每次见到她,他心中总是会升起那么巨大愤怒。只因只有这个人,是他那样全心爱恋过女子。他想要和她过一辈子,所以才会知晓自己这个女子心中什么都不是,而那么痛苦。
所以他那个时候,才会怨恨沈谦。
如果没有师兄就好了,那样话,就算是她不爱他,可是还是会留他身边时间长一些。
墨沉舟默默地听着,之后看着眼泪从端木锦眼中滚落了出来,他似乎是问墨沉舟,也似乎是问自己,“那个时候,她为什么要救我呢?”
明明她因为沈谦,那么讨厌他。可是为什么还要救他?不是应该拖着他一起死吗?这样才能报复沈谦,让沈谦痛苦不是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墨沉舟想到贺清平那是谈起云柳时叹息,迟疑了片刻,却还是沉默了下去。
而端木锦伸出手,触上冰冷墓碑。而他记忆中,那个美丽女子曾经是那么温暖。他眼前,一瞬间恍惚。当年爱恨,他其实早就不意了。可是他没有办法真正原谅。他无法原谅这个人,将他爱情那样地践踏脚下,他也无法原谅,这个人再也不会爱他。而这一切,却终于他眼前烟消云散。
他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墓碑,和这他深爱过女子做后道别。
再见,我爱过人。
就算你并不爱我,可是我心中,却永远都记得那几年你所带给我,那样幸福时光。
墨沉舟陪着端木锦缅怀过往,直到连天色都暗了下来,她才见得端木锦抹了脸上纵横泪水,转过身对着她强笑道,“回去吧。”
“那师伯?”墨沉舟试探道。
“回湖都天境。”端木锦淡淡地说道,又见得墨沉舟脸上微微诧异,心中叹了一声,却还是说道,“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叫你们为我担心了。”他身边,重要人一个一个地离去。现只剩下沈谦和墨沉舟了。现他无比庆幸,自己已然和沈谦关系融洽了起来,只因为这之后,他再也不想让自己有任何遗憾了。
墨沉舟默默地应了一声是,便和端木锦一起回到了湖都天境。刚刚进入,便见得独自一人沈谦等那里,见得二人,便飞地迎了上来,上上下下地将端木锦扫视了一遍,见得他除了神色,并没有其他异样,便松了一口气,笑道,“师弟累了?些回去歇息吧。”
这几个月为了支持宗门,端木锦日夜都炼丹。那种几乎疯狂之态,便是沈谦如今想来都心有余悸。而如今大事落定,他便不愿再有任何事情影响到端木锦心境。
端木锦点了点头,也觉得这几个月实疲劳,便越过了沈谦,向着自己休息地方走去,然而却半途便被沈谦唤住。“师弟。”
端木锦转头,便见得沈谦细细地看着自己神色,迟疑道,“那几年,云柳可对你说过什么?”云柳威胁,一直是他心中一根刺,他回来之后,却是没有时间询问端木锦,然而却是担心云柳会将自己知道事情透露给端木锦。
“说什么?”端木锦这般疑惑地问道,却使得沈谦松了一口气,之后便不动声色地微笑道,“并没有什么,只是担心她从前又伤了你心罢了。”
“再如何,人也不了。”端木锦却是叹了一声,便再也不看沈谦,径直离去。
而墨沉舟却是看着沈谦含笑目送端木锦远去之后,突然脸色微微一变,之后竟然猛地咳嗽了几声,神色委顿了下来。而将一枚灵丹服下之后,沈谦便对着正担忧地看着自己墨沉舟安慰地一笑,“受了一点小伤,不必担心。”
墨沉舟却皱眉。
沈谦伤势,可不像小伤。素日里俊朗中年男子,如今发间,竟然出现了几缕银丝。这化神修士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只有伤到了根基方才会如此。
沈谦却墨沉舟目光之中淡淡地笑着,之后却是打量着站自己面前弟子,心中叹息了一声。
他以为,他还可以支撑很久,可以让那万年责任,他手中终结。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愿将这些压负他师弟唯一弟子身上,因为若是有个万一,师弟还是会伤心,会恨他。可是他是真没有办法。
他所做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为了让他唯一师弟,无忧无虑地活着。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声,说道,“和我去一个地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