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邑,zui里!
所谓者,通音于罪,是为罪牢!
这一座西北罪牢,由着重逾千万的玄铁、青金熔铸而就,可谓刀剑无伤,铜墙铁壁如斯。
而且其方圆五里之地,皆驻扎着一支五千甲的顶尖精锐之师,随时策应里内外。
这就是囚禁公子则、公子央,乃至于其亲眷的里,是一方巨大的牢笼。
肥遗元率八百飞龙骑直入里,战马踏蹄卷动尘沙漫天,顷刻惊动了驻扎里的兵甲。
作为戎卫里这等要害的精锐,
“大胆,何人敢擅闯里?”
内外喧嚣声骤然升起,兵甲干戈铮铮四起。一道道弩弓崩裂之音,骤然伏起四落。
“大胆,何人敢擅闯里?”一声怒吼骤然响起,自一名先天大将带领下,一队队兵甲涌入里,将里四面围住。
“大胆,何人敢擅闯里?”
铮!铮!铮!
兵刃出鞘声四起,一队队甲兵围成阵势,将肥遗元的八百骑兵围在当中。
这座里固然只是初建,但内中置精锐兵甲看守罪眷,其兵防之严密,堪称固若金汤。
肥遗元神情木然,看着周匝围上来的顶尖精锐之师,自袖中取出一支金箭,高呼道:“此为君侯亲令,吾奉命提取公子则、公子央一切相关之人,南上泉浦待君侯亲自发落。”
这尊先天大将眸光一闪,注视着金箭,面色似有怪异,周匝甲兵一一张弓拉箭,等着这位将主下令。
大将沉思了片刻,吩咐左右,道:“没吾将令,尔等不得轻动,此确实君侯金箭。”
诸侯气成七彩,这一枚金箭上絮吕侯之气,修行高深者皆能看得。这一位大将乃是吕国掌兵之人,岂会不识其真假。
“末将,高师力见过君侯金令!”大将自兵甲中走出,手按腰间佩剑,单膝跪地高呼。
“……”
周匝兵甲见得将主伏身叩拜,也纷纷单膝跪地。
肥遗元环顾四周,威风凛凛道:“罪囚二人何在,立即提取二人及其家眷,不得有误。”
高师力俯身下拜,肃声道:“末将,谨遵金令!”
“……谨遵金令!!”
五千大军齐声大喝,声震里周匝,余音犹自盘恒棘邑上空。
…………
泉浦,司空府!
庭院之中,诸逾行漫步而行,上阳朝面色沉凝,二人缓缓走在假山流水之间。
这二位都是荀少驾前心腹,彼此虽有合作,亦不乏勾心斗角,权谋争斗之时。但似如今这般把臂而游,在荀少势力逐渐壮大后,已然是极少极少了。
今日却是上阳朝主动拜访诸逾行,二人一时谈兴大发,于后宛庭院间观游。
看着流水潺潺,上阳朝不住摇头,抚掌长叹道:“日前,君侯召见你我二人觐见时,说的一番言论,老夫这几日想来,仍然是摸不着头脑。”
“诸逾老弟深悉君侯之心,远甚吾这个垂垂老朽不知多少,不知能否给老夫解惑一二?”
荀少的身份地位,究竟不比以往,身为一方大国之君,一言一行都要受到无数的揣摩。而能成为荀少心腹重臣的上阳朝、诸逾行,自是揣摩荀少心思极准。
诸逾行轻声一笑,道:“君侯之心,难道上阳司徒真的不知?”
“司徒大人老成谋国,咱们那位的心思,说好猜也好猜,说是不好猜也不好猜,就看上阳司徒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自从荀少摄政吕国以来,诸逾行、上阳朝、常云光三大心腹皆为列六卿之列,诸逾行为吕国司空,上阳朝为吕国司徒,常云光为吕国司马,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诸逾行幽幽叹道:“常云光这条命,倒是没白丢,至少哀荣是有了。你我二人日后身死时,却是不一定能有常云一般的风光。”
上阳朝心思一动,想到了公子贺,以及荀少提及常云光的憾事。
司徒上阳朝面上神色陡然一变,不可置信的看着诸逾行:“君侯,真的会如此?”
诸逾行不紧不慢道:“国君将自家的血脉兄弟,给一个外姓臣子陪葬,这该是多大的哀荣?求不得,不可得,常云光也是开了先例!”
上阳朝忽然念头一动,开口:“老夫明白了,君侯是要在国贺前,彻底清洗掉那些人,让那些人彻底成为一捧黄土?”
哪怕有着准备,在诸逾行口中得到实信,心头仍免不得一阵寒意上涌。
想要一举清洗干净彻底,必然要大加杀戮,不杀何以斩除祸根。但当中牵扯的人命,就不是一二百人能挡住了。最少也要牵连千,甚至逾过万数之人。
“公子则、公子央二人的势力庞大,又都是嫡宗子,潜在的危害太大。闻老太师虽将他们关押在西北,但要是一时不慎,以二人的庞大影响,又会是一场大乱子。”
诸逾行语气幽幽,道:“这利害关系,君侯洞若幽微,岂有不知之理?吾等做臣子者,也该为君侯分忧,不能让君侯独自负重。”
上阳朝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君侯已磨刀霍霍,不知第一个祭刀之人,会是哪个?”
诸逾行轻声道:“君侯,要在大朝之前大开杀戒,将公子则、公子央的势力彻底赶尽杀绝。吾等为人臣子,固然不能犯忌,但给君侯递一把刀柄的本事,还是可以有的。”
在诸逾行的心里,杀戮公室势力,清洗公子则、公子央二人残党的事,能不参与还是不要参与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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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属于君侯家事,参与过深过浅,都不是为人臣者的本分,容易让人攻讦嫉恨。但是身为荀少的心腹重臣,又不能完全抽身事外。
毕竟,没有诸逾行二人的全力支持,荀少未必能顺利施行清洗。其个中的尺度需要二人把握,以二人的老辣倒是周转自如。
“嗯……司空高明,吾等英雄所见相同啊!”二人相视一笑,同时默契的拱手相拜,徐徐深入庭院之中,
…………
掖庭,华阳宫!
荀少伏案批改着各方大夫呈上的奏卷,眸光如明珠般璀璨生辉。
主世界的诸侯国君,人人武力超卓,最少都是【脱胎换骨】级数,若是真的勤政起来,简直个个都是所谓的明君之选。
就以荀少一人为例,他近乎天人的武道,精力充沛几乎无穷无尽,疾病伤痛更是不可能有。
一日有着十二时辰,他能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用其十一个半处置国事,余下半个时辰用来果腹。
似如一尊机械一般,一如既往的十年八年,荀少都不可能感受到疲累。
楞!楞!楞!
宫门徐徐打开,重杵缓步走入宫殿中,慢步走到荀少身旁,道:“君侯!”
“上阳朝的府中,可有什么动静?”荀少一边翻阅着奏卷,一边询问着重杵,神态带些漫不经心。
重杵道:“君侯,上阳司徒自归家之后,深居简出数日,刚刚又去了一趟司空府邸,二人把臂同游。”
“司空……诸逾行!”
荀少仔细思量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道:“看来,是诸逾猜到了吾的心思。”
作为一位大国君侯,自身不能随意相信任何一人,哪怕是以往的心腹,该防着的还是要防一手。
而重杵为内廷内监,乃是先君以往的亲信,值得荀少信任几分。尤其他执掌着吕国上下数以千计的暗间,其谍间浸透方方面面,就连老臣重臣身边都有耳目存留,更是让荀少愈发的重视。
重杵在一旁,道:“君侯,狴犴轩的人回来了,正在外请见交令。”
荀少抿嘴一笑,道:“交令?就让他进来吧!”
肥遗元低头踏入殿中,双手捧着兵符金箭,径直跪伏于地,道:“臣,肥遗元交令君侯!”
经过七八日夜的奔波,肥遗元整个人风尘仆仆,身上衣甲间犹自带着一丝丝汗臭,微微发福的身型,看似有些狼狈之态。
荀少坐在靠椅上,目光平静的扫了一眼肥遗元,缓缓放下手上的朱批玉笔,道:“肥卿辛苦了,这一遭西北之行,能在寡人接受各国朝贺前回来,想必是耗干了精力,此行可是顺利?”
肥遗元稍稍垂头,低声道:“禀君侯,确实遇些周折,但有君侯威慑在先,有惊无险尔!”
须知,公子则、公子央二人身上干洗重大,牵扯着郑、宋二国公室。吕国朝野乃至于豫州诸国,就有不少人对二人感官复杂,或是怀揣敌意,或有存心维护。
若非荀少派遣肥遗元西北一行的消息,在泉浦掖庭中少有人知,难以泄露出去,肥遗元这一次就不会只是‘有惊无险’这般简单了。
八百飞龙骑兵虽是精锐中的精锐,但二人麾下残党何其之多,不要说只有区区八百,就是八千飞龙骑兵都未必能囫囵着回泉浦掖庭。
“有惊无险!”看着肥遗元面露难色,荀少晒然一笑,道:“尔只要身处吕国疆域,哪里来的险?”
不用说,荀少也知道这一路上不会平静,说不得就有宗师级数高手在其中出没。郑、宋二国急于找到荀少的痛处,公子则、公子央的残党急于营救旧主人。
几股势力交相缠错,肥遗元能在几方关注下,脱身回到泉浦,就已是不容易了。
荀少开口问道:“公子则、公子央安然无恙否?”
肥遗元回道!“君侯容禀,西北一行下臣快马加鞭,不敢耽误片刻行程。可惜道路地理险恶,下臣不敢拖延,二位罪魁无事由此死了不少罪眷。”
荀少脱口问道:“死了?死了多少?”
肥遗元直言道:“禀君侯,罪眷死者不多,不及百人。只是伤者甚多,近有五六百之数。”
此时,重杵碎步挪到荀少耳旁,在荀少耳畔低声念叨了几句,让荀少的眉头悄然舒展开来。
这一趟西北之行,荀少的本意就是要处理这些罪眷,让这些罪眷消失的一干二净。西北万里之遥,动手的机会何其之多,本来活下如此多的罪眷,他还略微有着不满。但一听伤亡之人多属青壮之年,余下完好的才是老弱之人,心头着实满意了许多。
荀少颔首点头,道:“你办事很不错,没枉寡人的信任,确实有一些章法。”
倘若这些罪眷中没有公室子弟,以荀少的心狠手辣,大可不必演一番双簧。直接在西北的时候,挖个坑全部埋了,再让几千骑兵压压土,几个月后连骨渣都找不着。
既然当中有公室子弟,荀少就不能一味的用刀剑砍杀,还是要有所顾及的,一笔写不出两个荀字,太过赤裸裸的杀戮,损伤的只会是人望人心。
看似荀少没用刀剑杀人,实际上远比刀剑还要来的狠毒。这可是上万里的路程,只要一想想一群老幼病残,是如何在没有快马的情况下,只用几天就走到了泉浦,就能明白荀少的心思。
听着荀少的称赞,肥遗元低头道:“下臣,已将其二人亲眷秘密看押,西北一行功成,下臣请缴金令。”
荀少平静道:“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肥遗元将金箭双手奉上,在内侍接过后,沉声道:“臣下,告退。”
说着,肥遗元的身形缓步后退,径直走出了宫门。
荀少看着肥遗元的背影,似乎思量着什么,道:“这些人……重杵,你去安置一下,看看‘故人’安在否?”
重杵在一旁躬身行礼,道:“诺!”
“这些人里面,有许多是寡人的‘故人’,寡人昔年在南阳时的‘故人‘。”
荀少暗自念叨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寡人没有这般的虚荣心,但寡人有着今日光景,也多有她咄咄逼人之功。”
“姒宣云啊,姒宣云……你是吕国夫人,你是宋国贵女,你天生高高在上,捏死寡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让寡人在南阳狼狈不堪的度过了十载光阴。”
“寡人就是要让你看看,你当初视如尘土的庶出子,就是今日执掌吕国乾坤的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