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春,宫后苑河面上的冰都化了。芸儿脸上带着哀思,眺望着河的另一边。只见芸儿因着多日的茶饭不思,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圈。
翡翠瞧着芸儿一直心情郁结,也不思饮食,看着直着急。她瞧了瞧珍珠和赵柳,见他们也跟着愁眉不展,便开口劝道:“娘娘,这虽是开了春,可还是透着凉意。咱们还是回宫吧?奴婢让人准备了膳食,都是娘娘素日里喜欢的,咱们回去多吃一点,暖暖胃。”
赵柳道:“是啊,娘娘,咱们回宫吧,娘娘您小心染了风寒。”
芸儿无心回去道:“本宫在这挺好,且寒凉总能让人的脑子清醒,不至于那么糊里糊涂的,自欺欺人。”
珍珠以为芸儿这话是指着王氏说的,便在旁气道:“都是那个王氏,真是狐狸精转世,也不知道给皇上下了什么药,这过完年有一个多月了,竟是她天天陪伴圣驾。”
翡翠推了推珍珠,叫她不要再说了。
芸儿听后,虽是心里刺痛,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有王氏,也会有赫舍里氏,左右宫里头那么多女人,总要有人陪在皇上身边的。这有什么好气的?”说完,芸儿抑郁地转过身,“罢了,这宫后苑的景致也就那么回事,咱们回宫了。”
见此,赵柳和翡翠皆怪向珍珠,直推她。珍珠也察觉到自己说了芸儿不爱听的,惹得芸儿生气了,为此心里十分内疚。
不想,芸儿正走着,竟见玄烨和王氏迎面而来。芸儿心想:真是越不想见谁,谁便出现,恶心死了!只是人已经走了过来,芸儿便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皇上吉祥,臣妾给皇上请安。”芸儿说着,眼睛也未抬,只垂看着地面。对面那两个人,她谁也不想看,尤其是玄烨。她气玄烨不赐药给曹子清,竟还不允许自己为其伤心,真是心胸狭隘的男人;她也气玄烨如此宠爱王氏。从前即便他宠爱自己,也并未如王氏这般叫其日日陪在其身边,好像就怕谁不知道,他喜欢王氏似的。
至于王氏,芸儿从未将其放在眼里,只是将她视为恶心人的苍蝇,总是说些发臭的话,令她听了就厌烦。
玄烨见了芸儿,目光好似被粘住了。他努力克制自己,让自己不要让人看出自己真实的内心,故他转开脸,看向王氏道:“免礼。”只是芸儿一脸的憔悴已经刻在了他的心里,他为此原本积聚的怨意和愤怒,便少的不剩下什么。余下的也不过是为这尊严,硬是克制自己罢了。
王氏露出明媚的笑容,礼道:“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原来娘娘也来逛园子啊,那不如咱们和皇上一起吧?”
芸儿依旧没有抬眼,而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本宫已经逛了好一会了,就不打扰皇上和王氏妹妹闲游了。”说完,她不经意地抬眼,却还是和玄烨四目相对上了。只是她很快地逃离开玄烨的目光,有些慌措道,“臣妾不打扰皇上散步,臣妾先行离开了。”
王氏见玄烨看芸儿的眼神,那么情深,便嫉恨极了。如此,她也不愿放弃这个羞辱的机会,便开口道:“贵妃姐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刚妹妹还和皇上提到德妃呢。听说她久病未愈,一直在寿安宫里躺着呢。其实她也怪可怜的,虽说做了错事,但如今恐怕已经奄奄一息了。毕竟姐妹一场,咱们要不陪皇上去看看?”
说起德妃,芸儿便怒气上涌。她竟不知德妃已经从辛者库里出来了,想来必是太后故意瞒着这事。如此,芸儿借着怒意,便也不再躲闪玄烨的眼睛。只抬眼看向玄烨,带着恼怒:“那么皇上的意思呢?”
面对芸儿眼神的直视,玄烨显得有些惊慌。他垂了垂眼,后抬起脸来,忧郁道:“这是后宫的之事,朕已经叫贵妃打理后宫,贵妃你来做决定吧。”
听后,芸儿带着得意之态看向王氏。王氏却带着酸劲,不肯罢休道:“皇上,这人人都知道贵妃与德妃有恩怨,皇上何不听听太后怎么说?毕竟是阿哥和公主的额娘,总不能含恨而终吧?”
听此,玄烨动了恻隐之心:“她真的命在旦夕了么?”
听此,王氏激动道:“确是。皇上,臣妾想德妃也必是没几日活头了,所以臣妾请皇上开恩,让她回永和宫居住吧,总不好太过叨扰太后。且那公主和阿哥日日到寿安宫去,啼哭不止,太后看着也伤心。”
玄烨问道:“那太医怎么说?”
王氏转了转眼睛:“太医啊,刘太医说是只能听天命了。皇上,太医也是束手无策,便只能这么说?”
玄烨又问道:“可有叫张太医瞧过?”
王氏有些慌乱道:“有……是有的……,只是吃过张太医的药也不见效。皇上,您就可怜可怜德妃姐姐吧,好歹她也是生过阿哥和公主的。”王氏说着,竟真挤出些眼泪来。
如此,玄烨果然动了恻隐之心:“那便……那便让她……”
芸儿见此,不容玄烨说完,抢着开口道:“皇上,你可知道德妃手上沾有多少人命?怎可就这么轻纵了?”
王氏紧接着道:“皇上,皇上为了阿哥和公主们想,让德妃临死之前得些温情吧?”
玄烨想到几日前,三公主带着十四阿哥曾跪地请求,当时玄烨只允许德妃可以在寿安宫养病,待病好了,还是要回辛者库的。可玄烨不想,德妃竟病的这么重。如此,玄烨倒真是心软不忍了。
如此,玄烨道:“既然已经病入膏肓,也不可传了病气给太后,就回永和宫吧。”
见此,王氏甚觉得此刻自己在皇上面前要比贵妃有分量,便一脸的傲意,以怭怭之态看向芸儿。
如此,芸儿气的面红耳赤,直想动手打王氏一顿。想到若是从前自己在江宁,哪会受这样的气。果然君王的爱靠不住,自己纵是主理六宫的贵妃,依然要受气!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仇敌,德妃,能回到永和宫,想到这她就气的肺要炸掉。她绝不相信德妃此时已经病入膏肓,她认定这是太后使得苦肉计。想到这,芸儿便恨得咬牙切齿。
玄烨见芸儿如此生气,心有不忍,便道:“贵妃,不过是命不久矣的人,待死者逝去,什么仇恨也都烟消云散了。”
玄烨这话如同明火点在芸儿这个满身是火油的人身上。可芸儿也知道自己现在无能为力,便打掉牙齿咽在肚子里,努力遮掩的自己的委屈,态度强硬道:“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既然有王氏妹妹如此仁厚之人辅佐皇上,这后宫也不需要臣妾这个贵妃打理。皇上,臣妾无用,请皇上收回臣妾管理六宫的权力,将其赐给更有能力之人。”
玄烨一听,芸儿竟如此使气,便一股火上来。玄烨气的脸越发胀红,道:“你打理六宫诸事以来,朕素来信任你,你做的决定朕也甚少过问。现在不过就这一件小事,没有依着你,你便要辞了。当真是朕把你给惯坏了!!”
芸儿火气上涌,瞪着眼道:“皇上错了,臣妾何时用皇上来惯着了?臣妾从前在宫外,自由臣妾的义兄惯着。如今他走了,臣妾便再也没有惯着臣妾的人了。臣妾也不用皇上依着臣妾,臣妾渐渐年岁大了,力不从心,宫里头年轻妃嫔总是有的,皇上喜欢惯着谁便赐给谁权力好了!”
玄烨见芸儿竟这般提起曹子清,还将自己与曹子清比较,且句句言明她在怀念从前的日子,玄烨便气的要发狂,直狂到心里塌陷,脆弱到不堪一击。
王氏在旁道:“皇上,既然贵妃娘娘如此不体贴圣意,也不顾念阿哥和公主,臣妾也看贵妃娘娘她不适合……”
玄烨冲其怒吼道:“闭嘴,主理后宫之事岂是你区区一介庶妃能插嘴的!!!”
见此,王氏即刻吓得跪地,惶恐道:“臣妾……臣妾多嘴了,皇上……恕罪。”惶恐过后,王氏委屈地望向玄烨,却见玄烨只看着贵妃,全然无视她,她便又回到从前卑微的处地。
玄烨对着芸儿愤怒道:“你就从来没有死心塌地的在朕身边待过是不是?你就总是想着从前江宁的生活对不对?你为了曹子清伤心欲绝,那么朕在你眼里算什么?”
芸儿委屈地眼泪流了下来,却又倔强地用手擦去,恨道:“那么臣妾在皇上眼里又算什么?臣妾为了皇上,为了皇上的孩子,纵然知道德妃害死了通嫔姐姐的孩子,知道德妃害死了臣妾从前最信任的宫人,知道德妃还企图害死四阿哥,更是屡次派杀手要杀了臣妾……可臣妾终究还是因为皇上,放下心头之恨,饶了她,没有将她置于死地!让她回到辛者库已经是格外宽容,可皇上竟让她回到永和宫,依然做她的主位娘娘,臣妾如何能忍?臣妾就知道,皇上就是皇上,其他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理所应当。皇上更是三宫六院,坐拥佳丽无数。臣妾……知道,如今臣妾的话在皇上面前起不到作用了,臣妾是怀念从前在江宁的日子,因若是那时,臣妾半点委屈也不会受。臣妾不求别的,只求待阿哥立府,公主出嫁,皇上能在江宁为臣妾再建个南堂,臣妾便永远地住在里面,一步也不会离开。”
“臣妾告退。”说完,芸儿愤然含怨离开,却再也制止不住眼泪,泪流不止。留下玄烨,感受着芸儿从嘴里发出地锋利的刀,反复刺着自己的心。
王氏见玄烨一动不动,一副伤痛的模样,便起身劝道:“皇上,佟贵妃娘娘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您万不可动气啊。臣妾……臣妾陪皇上去见见德妃姐姐吧。”
玄烨却越过王氏,边走便声音冷硬道:“她还是住在她的寿安宫吧……”
如此,王氏站在原地,眼看着玄烨将她扔下,人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直气的直跺脚。她道:“什么嘛,明明都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就是贵妃……这个佟贵妃,还真是可恶,一定要将她除掉!”
王氏身边的宫女知勤在旁劝道:“小主,那德妃也确是听起来心狠手辣,好像猛虎般,小主还是不要招惹了。”
王氏朝着知勤撒气道:“你个贱婢你懂什么,我不把猛虎放出来,如何能咬死佟贵妃。只要她在一日,我这个王氏小主便只能是皇上和贵妃使气的工具。只有贵妃没了,皇上才会真正正视我这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