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乔瞧着这自称是御前侍卫的男子,一下子变得跟个痴情人似的。想来他许是瞧着自己模样像谁了,才会看似疯癫。芸儿钦佩痴情的人,故也没觉得厌烦,反倒有些动容。
芸儿突然肚子叫了起来,她这才记得自己昨日只吃了顿早饭,到现在为止,已经好久没有进食了。如此,她开口道:“我饿了,我要去吃东西。”
身旁的手下即刻应声道:“老大,咱们新开的醉仙居,吃食是全江宁,乃至全江南拔尖的。您从前过去只是交代些事情,但还没去吃过呢,不如……”
芸儿抓了抓头,憨笑道:“是啊,开了这么久还没有去过,竟然还到处夸我开的酒楼酒菜好。”
旁边铺子的伙计道:“是啊,老板您得去常常。待小的我发了工钱,我也必得去常常。”
芸儿瞪了他一眼,朝外头走去:“我这家大业大,还能差了你那几个小钱。告诉弟兄们,凡是跟我混的,一个月可以免费去吃一次。”
那伙计就等着这句话,便高兴的应声道:“谢老板。只是老板,您现在去会不会太早?那酒楼还没有开张吧?”
那打手没好气朝那伙计道:“怎么,老板去还要等那酒楼开张么?”
那伙计这才开窍,连打自己嘴巴:“是小的脑袋笨,咱们老板去自己家的酒楼,那还不是想什么时候点菜,就什么时候点菜。”
芸儿刚走到门口,回头看向玄烨,玄烨也看向她,好似要被抛弃了般,眼神透着哀怜。芸儿见此,道:“喂,你饿不饿?带你去吃点东西?”
玄烨听后,抬了抬头,又点了点头,露出些丝丝笑意,却仍是一张苦情脸。芸儿见他还坐在地上,便走过去,伸手:“扶你起来。”
玄烨以为芸儿这是记起了他,便高兴地将手搭过去。
两人走过两条街,来到芸儿开的酒楼醉仙居。这酒楼有三层,一二层是堂食,三楼是包间,是全江宁最气派的酒楼,装修一流,殿内的古董陈设皆价格不菲。不用芸儿自己敲门,那手下见酒楼还没开门,便上前一边敲门一边嚷嚷道:“开门!快开门!”
许久,跑堂的一边揉着眼,一边撤下开门撤下板子,抱怨道:“谁啊,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那手下不客气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是谁。”
那跑堂的听这话便一惊,当看到芸儿,着实令他惶恐起来,又旋即带着笑脸,卑躬屈膝道:“是老板啊,是小的觉睡糊涂了,没有睁开,老板您见谅。”
玄烨没想到,曾经后宫的爱人,如今竟成了一位商人,且是一位很有风头的商人。只是他暗想:朕富有天下,何来用你赚银子。但他也渐渐喜欢芸儿这般耀武扬威,跋扈冷面的样子,因为这令他想到初次和澜乔相见,她也是这样一副面孔,很是不好惹。所以,这些对于久居深宫的自己来说,当真是新鲜。
芸儿没作声,只端着气派大步朝里头走去。
那跑堂的见此,急忙进去,放下一张原本倒放在桌上的椅子。他本想用手巾擦拭下桌椅,让芸儿坐下,不想竟一时找不到。如此,他便殷勤地用袖子擦了擦刚放下来的桌椅,点头哈腰道:“老板,您请坐。”
芸儿看都没看他,只打量下别处,见还算干净整洁,便边往里头去,边道:“我到三楼我的包间,叫你们掌柜的赶紧起来。我不管你们平日里何时开张,但今日现在就给我开张,因为我饿了。”
那跑堂的听后,立时应声:“是,老板,小的这就去叫掌柜的。”说罢,他便急忙朝后院跑去,因为太过着急紧张,还摔了个跟头。
玄烨跟着芸儿来到三楼最里面的包间,打开门一看,竟有洁白纯美的百合花插在花瓶中,且不止一处花瓶,这包间内数一下有四个插有百合花的花瓶。如此,刚一进门便有花香扑鼻而来。
且这包间与旁的包间不同,是坐在席子上,等同于席地而坐。墙上还有些看似是真迹的诗词书画,故,总体看来很是雅致。
那手下没有跟进来,如此,里头便只有玄烨和芸儿相视而坐。
见没有了旁人,玄烨开口便道:“澜乔,你记起我了是么?”
芸儿无奈将脸撇过去:“你还有完没完?我是曹芸儿,我不是什么澜乔,你是不是傻了?”
玄烨坚定道:“不!你就是澜乔!是我的澜乔!旁人我会认错,可你我不会认错。”
芸儿有些困倦道:“最后告诉你一次,我是曹芸儿,不是什么澜乔,你要是再废话,我就揍你!”说完,芸儿便躺在了席子上,准备先小睡一会。
玄烨见她要睡觉,急的挪蹭过去,又道:“我怎么会看错呢,你就是澜乔,你和澜乔一模一样,世界上不会有这么相像人,你不信我……”
芸儿装着打起了呼噜。
玄烨见此,不得不收起自己急切的心。他也渐渐陷入芸儿睡时的模样,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一样。多少个日夜,玄烨想象澜乔就在自己的身旁,自己可以依然像从前一样,抚摸她的脸颊,亲泽她的肌肤。只是幻想终究是幻想,一声鸟叫声也能将他打回现实。
现在,终于有个真人就躺在他的身旁,一模一样的脸颊,当真是叫人喜极而泣。玄烨忍不住伸手放置在澜乔的脸颊上,又看向她的嘴唇……玄烨想,不管人怎样的变化,即便数十年过去,什么都可能变化,但是嘴唇不会变化。
玄烨眼看着澜乔的嘴唇,脸渐渐近了过去。他想念她的唇,想念她的一切……不想就在玄烨即将要触碰过去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这是醉仙居的掌柜的前来,只是他没有想到,眼下的场景似乎不方便进来。如此,他憨笑道:“我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听此,芸儿猛地睁开眼睛,不想她刚一睁开,竟看到一张男人的脸。芸儿原本只是接受对方摸了摸自己的脸,因或许自己的脸真的和他的亡人很像,所以便也没睁开眼睛。不想,这人竟蹬鼻子上脸,看样子还想亲自己。如此,芸儿急忙起身,一头撞在了玄烨的鼻子上,疼的玄烨即刻用手捂住了鼻子。
芸儿觉得有几分尴尬,便叫住掌柜的道:“掌柜的,打扰了,扰您好梦了。”
那掌柜的羞愧难当地进来,躬身道:“老板您说笑了,是小的我起来晚了,没有早早地备好。日后小的定会早些起来,为老板预备好新鲜吃食。”
芸儿摆手道:“不必了,我也不会日日来。”芸儿坐正了身子,道,“对了,我的饭什么时候上来?我很饿。”
那掌柜的慌忙道:“马上,很快,厨子们都已经起来了。只是,我怕就算厨子们再快,还是会让老板您饿到,便送来些点心。”说完,他拍拍手。
这般便从外头进来个伙计,手里端着一盘看起来很是精致的点心。掌柜的接过点心,轻手轻脚地放在桌上道:“老板,这是蟹肉三角酥,小的不敢欺骗老大,这确是隔夜的。只是老板您知道,这蟹粉珍贵,纵是隔夜的,味道也是绝美……”
那掌柜还未说完,芸儿便拿过一个放到嘴里:“行了,别啰嗦了,快催点厨房。”
玄烨见芸儿张嘴就吃,急忙起身将芸儿口里的点心掏了出来,且急的责备道:“什么就往嘴里放,即知道是隔夜的怎可说吃就吃。且还未来得及用银针测过,小心中毒。难道你忘了从前的教训了么?”
芸儿被这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且满嘴点心渣子。
那掌柜的却是急了,手指向玄烨道:“这位公子,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若不是我们老板饿极了,我也断不会将这隔夜的点心送来。只是虽是隔夜的,却也不至于中毒啊。你……你真是岂有此理。”
芸儿瞥了玄烨一眼,又瞪了瞪,旋即对着掌柜道:“行了,没事,你下去吧。”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的反抗之心,芸儿又拿起一个点心,倏地放进自己的嘴里,眼睛看着玄烨吃了下去。
玄烨见此,气的坐回到对面,身子侧对着澜乔。
玄烨气道:“当真是没良心的,一贯如此,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芸儿鎖眉道:“你别没完没了啊!要不是看你当真是用情至深,我早就一脚踹你身上了。你啊,也差不多行了。”
玄烨急的身子靠前:“我……”
芸儿横道:“你什么你!!”
玄烨气的心里窝火,便都聚到曹子清身上。想到曹子清,他忍不住问道:“你那哥哥不是不让你做买卖么?只是他身为江宁织造,开这么大的酒楼,他会不知道?”
说起这个,芸儿得意道:“我哥哥啊,对旁人是戒备三分,只是对于我么,只要我一哭,他就什么都信了。而且这酒楼,还有茶叶铺子啊,我都用的不是真名,伙计们也不敢说,所以我就偷摸赚钱被。不过上次讨债那事倒是被我哥哥发现了,他发了好大的火。”
玄烨有些好奇道:“讨债?曹子清他发火了?他家法伺候了?”
曹芸儿手拿着点心,摆摆手道:“我哥哥才舍不得打我呢,倒是叫我跪祠堂了,不过他自己倒是气的晕过去了。”
玄烨手握紧拳头,嘴里小声嘟囔道:“好你个曹子清,敢让我的澜乔跪下,你真是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
芸儿觉得玄烨现下疯言疯语,便没留意他说的话,只顾着自言自语:“我哥哥啊,他就是人品太正。不过就是帮人家的小妾卷银子逃跑么,那个钱老板,都那么大岁数了,就那么个老王八蛋,还老牛吃嫩草,我不出手谁出手。是,我是从中获利,赚了些提成,可是我若不赚,我那些手下吃什么喝什么啊……”
玄烨惊道:“你拐走良家妇女?你还出口不逊,说脏话?”
芸儿瞪了玄烨一眼,却也还沉浸自己这多年的不易中,牢骚不断起来。这般,她便一边吃伙计上来的精致早点,一边断断续续地讲述自己的事迹,听的玄烨是心里七上八下,皱了的眉头刚舒展,又聚紧了起来……
芸儿不间断地说了能有一个时辰,也吃饱了,便起身道:“行了,今天算你运气好,我啊,和你说了我的发家史。”
玄烨见芸儿起身,他也即刻起身,生怕芸儿跑了。他道:“你要去哪?可不能丢下我,你去哪我就去哪。”
芸儿见此,央求道:“真是服你了,干嘛非要跟着我。我念你是御前侍卫,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不然你腿早就被我打折了。”
玄烨坚持道:“总之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芸儿无奈地垂下头。
正当这时,外头传来鞭炮的响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