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清心里明白,芸儿张口闭口就嚷嚷着要人家的房子,定是早就看上这里了,想要据为己有。由此想来,怎就偏巧人家的小妾卷钱跑了,兴许这也是芸儿动的手脚。想到这,子清心里窝的火便又似被浇上了一锅的油,直气的他火冒三丈,头顶生烟。
而芸儿,则是一副胆颤的样子,没了刚才的气焰嚣张,只怯声道:“哥……哥哥,你来了,你……怎么来了?”
子清脸色阴沉,愤怒地向芸儿瞪过去,而后又惭愧地朝钱和生道:“钱老板,是我管教妹妹无方,请您见谅。现下我便将她领回去,待回去后,定会严加管教。”说完,他便过去拉住芸儿的手腕,欲要提她回家,当真是一刻都不想多留,只觉得惭愧万分。
芸儿却不愿回去,欲要挣脱,且嘴里还嚷嚷道:“哥哥,那人还欠我钱呢,不能就这么走了。”
钱和生也觉得这事情他自己脸上无关,便拱手羞颜道:“曹老板,请您再宽限我几日,待我外地的流动银钱到了,在下会亲自登门,连本带利,悉数还给您。”
子清却一边拉着芸儿的手腕,一边往出走,并扬声道:“不必还了,当是曹某人给钱老板您请罪了。”
芸儿一听,急的直跳:“哥哥,那是五十万两银子啊,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子清瞪向芸儿:“你还敢说,赶紧给我回家,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芸儿心想:你的脸面真的是太金贵了,竟然值五十万两银子。只是曹芸儿我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故她直接跳窜起来,回头扬言道:“姓钱的,你如果不把钱连本带利还给我,我就让你家钱庄名声尽毁,日后定再没有人去你家钱庄存钱、借钱!!”临要走出门,芸儿又如猴子般使劲挣脱着,只为再威胁道,“我告诉你,我曹芸儿说到做到,谁让我亏银子,我就让谁好看!!!”
钱和生哪敢不还银子,他素来知道曹芸儿的性子,向来只有她不认账的份,若是旁人不认账,她定会连放火的事情都做得来。而那曹子清虽是看起来严厉苛责,可若谁真碰了他妹妹一个指头,前头的两江总督就是前车之鉴,当真是抄家灭门的结果。
故,钱和生万万不敢有不还钱的念头,且他还为了平息事情,欲要多还五万两,以求家中太平。
而另一头,芸儿被曹子清拽回了家,旁处没去,直接跪到祠堂,连个软垫都没给,看样子曹子清当真是要修理她了。如此,曹家的下人们也都心里绷着,生怕被连累。
想来从前,曹芸儿也没少惹祸,但每次她惹祸,曹子清不但自己生气,还要迁怒旁人。曹芸儿若受罚,曹子清比谁都心疼,却又不能轻易绕过,左右心里窝火,便看谁都气不顺。故,这曹府的下人虽是不被苛待,却奈何有曹芸儿这个zha药,似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惹火烧身,故差事也是不好干。
果然,只见子清坐在正位,脸气的铁青,对着跪地的芸儿,厉声道:“曹芸儿,你说,那个钱老板富甲一方,怎会偏偏在这个节骨眼被人卷走了银钱?不过是个小妾,她竟有通天的本事,自己卷走那么多钱?还有,你把钱存进人家钱庄,见人家没钱了就即刻要要回钱,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看上人家那房子了?这一切是不是你耍的诡计?你是真要气死我啊!你嫌我活的长了是吧?”
子清将一路上憋了一肚子的话,一气说完,说完后,仍觉得胸中憋满了气,当真是抑塞不已。
芸儿见子清如此生气,怕自己会被罚跪祠堂,也不忍他气坏了身子,便避重就轻道:“哪有啊,哥哥,芸儿不过是手头紧了才要取回钱的。谁想到钱和生那个老王八蛋……他……他怎就被人卷走了钱呢,这不过也是凑巧罢了。至于他那个房子,我就是吓吓他,吓吓他而已。”
赵柳在旁边暗想:咋就编瞎话张嘴就来,当年在宫里头,怎么会是你被人暗算,应该是你害别人啊。真是想不通啊!
而子清知道,芸儿这话八分假,两分真,便愤怒地起身指着芸儿道:“你还不说实话是不是?我……”说着,他便四处寻着家伙,“我,我今日定要好好修理修理你!!”
赵柳见此,即刻将藤条递上。那藤条是赵柳知道芸儿闯了这么大的祸,早就备下的。他也并不是和芸儿过不去,只是芸儿这般惹祸,不知收敛早晚会一发不可收拾。故他这般,也是希望芸儿能有所改变从前的心性。
而芸儿见赵柳将藤条递到子清手里,子清还伸手接过了,她便惊吓地瑟缩道:“哥哥,芸儿说的是真话,你可要相信芸儿啊。”
她越发狡辩,子清便越发生气,整张脸都气的红到发紫。只是他手捏着藤条,眼睛看着芸儿,却不知该如何下手。打她胳膊么?打坏了怎么办?打她背么?疼的受不住怎么办?左右徘徊,左右踌躇,最后硬是下了狠心举起藤条来,不想却被冲进来的李柔拦住。
李柔因听了彩云的话,便想借此维护芸儿,以表明她和子清是一样爱护芸儿的。故她劝道:“子清哥哥,你这是要干什么啊?你怎么能打人呢?芸儿她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受得住这个啊?”李柔违心的劝说,为的不过是事后子清能念她的好。
芸儿见有人说情,便立时求饶道:“哥哥,芸儿错了,芸儿再也不敢了。”
子清借梯子放下手中的藤条,手指向芸儿问:“那你说,那小妾卷钱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
芸儿一听,脑袋低下,不敢说。李柔在旁劝道:“芸儿,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啊?知道你就快说,你还真想把你哥哥气死啊!”
芸儿听此,不忍子清气坏了身子,便吞吞吐吐道:“那个……是……是我出的主意。”
子清一听,气的充血的眼睛睁的老大,且又拿起藤条,欲要打过去:“曹芸儿你!你居然挑唆人家……你……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是犯王法的,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是真要把天捅个窟窿么!”子清说着,手越发握紧藤条,“我今日要不给你点教训,我就是纵容你,我就是害你!”说罢,子清便要抽打芸儿。
只是他还是被李柔拦住了。这回不仅李柔拦着,管家曹锟也上前拦着:“少爷,小姐她毕竟是姑娘家,若是打坏了,少爷您只会更心疼。”曹锟拦着也是无奈,他知曹芸儿无法无天是需要管教。可若真是打出个好歹,子清也会陪送上半条命,如此他也只好拦着。
芸儿见自己若再不多说什么,恐怕真要受皮肉之苦,如此她便着急着吐出实情道:“哥哥,钱和生那个乌龟王八蛋一点都不冤!他那个……那个小妾今年不过十六岁,人家是许配人家了的,可却被钱和生那个老头强娶了。我也不过是拔刀相助,不忍心钱和生糟蹋了她,所以才,才给她出了个主意。自然,她自己是卷不走那些钱,我就从中间抽了个成,然后安排些人,还有马车,将她送走了……”说完,芸儿低下了头。
子清一听,因着之前气血上涌,又因现下曹芸儿道出的实情着实令他愤怒激动,故突然眼前一抹黑,竟晕倒在地,不省人事。芸儿见此,吓得她着实惊住了,害怕的一动不敢动,瞬间泪水一颗一颗地掉下来。她眼看着众人围过去,张罗着请大夫,芸儿生怕子清会就此被气死,离她而去,她便哭喊着跑过去,推开旁人,嚎啕大哭道:“哥,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哥,你不能有事啊!!”
李柔本就看不惯芸儿刚刚的所作所为,见子清又因此而晕倒,她便气的将芸儿推倒,厉声道:“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你,子清哥哥才不会这样!你这个没家教的庶女,你是不是非要把子清哥哥气死你才肯罢休!!”
赵柳见李柔如此和芸儿说话,虽是担心子清身子,却还是对其不客气道:“柔儿小姐,我们小姐不管怎样都是我们少爷的心头肉,也是我们曹府的大小姐,除了我家少爷,论谁也不敢和她这样说话,更不敢对她动手。你最好注意点,若是再这样,休怪我赵柳不客气。”
说罢,赵柳将子清搀扶起,欲要带他回房。而曹锟则早就跑去找大夫了。
李柔见自己如此下不来台,便委屈地泪流不止。可她又着实担心子清,便还是跟了过去。
芸儿则根本没有怪李柔的意思,反而觉得李柔说的都对,是自己害的哥哥昏迷。真若哥哥有什么事情,那么恐怕自己也不活了。
紫禁城,日落黄昏,虽是初夏已到,玄烨仍觉得自己身上发凉,透心的凉。只见他盯着案上澜乔的人像,好似灵魂附在了那上面,一副目光呆滞,魂不守舍的样子,当真是让人看了心疼。
敬事房的人送来侍寝的牌子,请玄烨翻牌子。玄烨冷冷一笑,随便开口道:“上面第二个。”他连看都没有看。
这时菱香良贵人来见,玄烨便开口应了。良贵人进来便瞧见那画,心里的愧疚感便突地升起。自从她知道澜乔的死讯,这种愧疚的罪恶感便在她心里扎下了根。她想念澜乔,怀念澜乔,愧对澜乔,可奈何人已经离开,她所做的也只有怀念。
玄烨见良贵人来,开口回忆道:“朕记得少时初见澜乔是在南堂,那时的她蛮横还有些跋扈,当真是将朕欺负的很惨。她还叫朕给她买了许多她爱吃的吃食。朕也不知为何,她说的朕都照做了,哪怕是亲手杀了鳌拜。”
良贵人也看向那人像,陷入回忆,动容道:“从前她在时,最是贪吃,每每皇上离开后,她便自己再寻些吃的来。她还总嚷嚷着想去江南游玩,说是那里四季如春,人去了那里,定然精气神也不一样了。”
玄烨听此,嘴角一抹笑意。他最喜欢有人和他说起澜乔,他生怕因着国事,澜乔在他脑海中的记忆力淡了。但也唯有良贵人会和她说起澜乔,所以,他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良贵人的话说中了玄烨的心,道:“朕也知道她喜欢江南,朕想不日便去江南,替她看那四季如春的风景,朕想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