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外聚集了许多人,除了佟贵妃不忍看到皇上的孩子惨死,留在承乾宫借酒消愁,其余人皆站在永和门外,听候着里头的动静。
戴贵人手捂着胸口,流露出不忍道:“这……钦天监的话也不能都信吧,不如……咱们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吧?好好的一个孩子,怪可惜的。”这话说完,万流哈贵人便急忙拉了拉戴贵人的衣袖,意在提醒她住嘴。
戴贵人也知这话不该说出口,可她也实在不忍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被活活地打掉了。
宜嫔听了戴贵人的话,心里十分不乐意,便即刻反驳道:“戴贵人当真是糊涂,可你糊涂,皇上可不糊涂。这自打章氏怀有这孩子,宫里就没有太平过。先是皇后娘娘崩逝,后是太皇太后病重,现在京中又发生了地震,还有什么太和殿走水,吴三桂称帝,桩桩件件,皆是不吉的事情,可见钦天监所言非虚。所以,戴贵人,你就不要妇人之仁了。”
僖嫔嘴角带着一抹讥笑道:“宜嫔姐姐这话说的没错,她章氏母子通通都是灾星。皇上没有下令杀了章氏已经是格外厚恩,若依我啊,那章氏才是罪魁,最好连她也一块杀了。”
通贵人听了这话,实在气愤的肺都要炸了。她忍不住朝宜嫔和僖嫔看去,并怒道:“你们就留些口德吧,小心报应不爽!”说完,她憎恨地瞪向她们,随后转身离去,一刻也不想与她们多待。
僖嫔见被区区一贵人咒诅,实觉得脸上挂不住,便要拽回通贵人与她理论,却被身边的宫女给制止住:“娘娘,如今皇上定是在气头上,咱们……”还是别生事了。
僖嫔也知,虽然皇上赐给了澜乔堕胎药,但却杀了钦天监副使全家,当真让人听了闻风丧胆。未免自己行为不当,引得圣怒,她便止住了脚步。只是她嘴也不肯罢休,便朝通贵人背影嚷嚷道:“你也别为你那好姐妹抱不平,我看章氏她才是报应不爽!!”
“啊!!!”而就在这时,突然从永和宫里头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
众人听此,皆认为这是澜乔小产所发出的嘶喊声,便皆心里跳动不止。宜嫔更是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止住了。而待第二声的惨叫发出时,这惨叫声要大过之前那一声,似要划破天际,当真是惨绝人寰的动静,便再次令众人的心绷的紧紧的,随后上蹿下跳,紧张不已。
走在甬路上的通贵人,听到这嘶喊声,便立时止住了脚步。只见她眼角落下两行泪后,双眼紧闭,为澜乔感到悲痛。她无法想象若是万頫出生后,只能叫别人额娘,而自己这个亲娘对他来说只是通娘娘时,她会不会心里崩溃?可此时的她,却为澜乔崩溃不已。通贵人又想到,该不会澜乔真服用了那堕胎药?通贵人越是这样想,越觉得刚刚那喊叫声更像是澜乔的声音,为此她心里惶恐不安。想回去看望,却只能克制,生怕自己坏了澜乔的事。
而依旧守在门口的惠嫔,听得里头传出断断续续地哭泣声,便眼睛恍惚转动,似自言自语道:“没了?这是真的没了?”
宜嫔屏息应道:“皇上亲赐的堕胎药,瞧她刚喊的动静,若那孩子当真还在她肚子里无事,那便真是妖孽了。”
惠嫔看向宜嫔道:“咱们可进去看看?安慰安慰章氏?”
宜嫔瞥了一眼惠嫔,低声道:“你当章氏傻么?你若进去,她连剥了你皮的心思都有。”
惠嫔挑了挑眉,以作自己问心无愧之态。她又歪了歪头,望了望里头,突然带着一抹笑意道:“估计这次她又要来个一年半载不出门了。”
宜嫔听此,脸上生起喜色,道:“永远不出来,那才好呢。只是这次可不能再叫她翻身了,定要让她再无生……诶呦……”宜嫔说着,却突然觉得腹痛难忍。
惠嫔见此,急忙紧张问道:“怎么?妹妹可是要生了?可是这才不到七个月啊?”说着她急忙看向四维,后又看了看永和宫里,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甚觉报应来的太快。如此,她立时想到保清。
“肚子疼,好疼……”
只见宜嫔脸颊流汗,手紧紧抓着海棠,眼看着要站立不住的样子。
海棠也是慌张不已,因着日子还没有到,就手足无措,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宜嫔见此,咬着牙恼怒道:“糊涂东西,还不叫太医,快叫太医啊!”宜嫔又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先……先送我回宫……”
海棠这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便对身后的小太监道:“快,快去宣太医。”说着,她又急忙搀扶着宜嫔,回翊坤宫去。
端嫔是有过孩子的,只是不幸早夭。她如今瞧着宜嫔才六个多月便这么大的反映,便冷嘲道:“当真是坏事做多了,这才不到七个月,便有了要生的反映,甚是不妙啊。”
僖嫔听见端嫔的话,便凑过去,窃喜道:“依姐姐看,今日恐怕宫里要一失二子了?”
端嫔瞪了僖嫔一眼:“这话我可没说过。”说完,端嫔便转身离开。
留下僖嫔,仍旧是心里十分雀跃。她还想再捅宜嫔一刀,便扬声朝宜嫔喊道:“宜嫔,你可要多等些时候,这嫔妃宣太医都要经贵妃娘娘恩准的,你且等着我去问问贵妃娘娘。”
宜嫔并没有走多远,便听到了这话,故她直恨得牙根痒痒。她此刻越发觉得自己狼狈悲惨,心里也怕孩子会保不住了。但因着她做的亏心事,她渐渐连怨恨的意念都生不起来了,只心里存着悔怕,觉得是自己害了自己的孩子。
而寿安宫内,太后正在偏殿内亲手抄着佛经。只见她身着灰色长袍,头上无任何金银玉石装饰,当真是十分素净。阿木尔在旁为其研墨,趁太后将手中的笔落下,欣赏佛经时,阿木尔开口道:“太后,听闻皇上亲赏了章氏堕胎药,而章氏也顺从地喝下了。只是那惨叫声……当真是让人听了背后发凉啊。”
太后冷哼道:“她那是怨气太重吧。”
阿木尔淡笑道:“可不么,只怪惠嫔下手太过狠了,当真是不留一点余地。”
太后将头抬起,望了望窗外,深吸一口气道:“后宫啊,就得像惠嫔这般的人,才能站立得住,站立锝稳。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成。只是她也是幸运的人,连老天都在帮她,否则若不是有地震这档子事,皇上怎会亲赐堕胎药。一样是太皇太后,一样是黎民百姓,皇上就是再宠爱章氏,也抵不过这两样。这惠嫔啊,当真是算计到骨子里了。”
阿木尔想到,又振奋着说:“听闻那宜嫔就在章氏小产时,有了胎动。如今正在她的翊坤宫,叫疼的死去活来,可竟才六个多月,就有要生的迹象,可见报应来的太快。”
太后灿笑着起身,朝外头走去,边走边道:“今日这佛经当真没有白抄,这进入耳中的都是好消息。走,去翊坤宫瞧瞧去,哀家真想再听个好消息。”
“奴婢这就陪太后去翊坤宫,想必太后定会心想事成。”
说罢,太后便悠然地在阿木尔的搀扶下来到翊坤宫。可却不想,太后刚踏入翊坤宫的宫门,便听到里头有妇人扬声道:“生了,生了,是个公主。”又接着听那妇人说,“这虽是早产,但孩子小,所以生的十分地快。这宜嫔娘娘也是有福气的,是个好生养的,若是换成别人怕是也没这么快。”
太后听后,立时眉头锁起:“六个多月的孩子也能活?”
阿木尔瞧见太后的脸色不好,便在旁小心应道:“就算现在活了,怕也不会活的长久。再说不就是个公主么,能成什么气候。太后可要进去看看?”
太后板脸道:“皇上都在,哀家总要露个面。”说完,太后便朝里头走去。
与此同时,永和宫内,只见芳萃躺在澜乔的床上,面如白纸,满脸是汗。澜乔则坐在炕上,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心里没有片刻是安生的。澜乔瞧了瞧芳萃病弱的模样,依旧关切问道:“张太医,芳萃可会有事?”
张太医拱手道:“回小主,微臣给芳萃姑娘开的是致使胃部痉挛的药,虽是疼痛难忍,但并无大碍,只需喝上两副药,日常再注意饮食不沾染寒凉便好。”
听此,澜乔才放宽了心。
芳萃在床上,手捂着胃,声音弱道:“小主放心,奴婢……奴婢为小主受罪,奴婢心甘情愿。唯愿小主和皇子皆能平安顺遂度日,就是叫奴婢死,奴婢也愿意。”
澜乔嗔怪道:“说什么死不死的。”她又看向张太医,心有疑虑道,“张太医,今日这事,宫里知道的人不多,纵是通贵人知道,她身边的贴身侍俾也是防着的。而我这里,也就他们两人,还有个叫菱香的宫女知道。”
张太医立时明白道:“小主请放心,皇上也是嘱咐,微臣自当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都不会透露给任何人。”
芳萃宽慰道:“其实小主大可放心,钦天监一事皇上已经惩治了造谣者,那元槐都被满门处死了。所以即便谁有疑虑,也断不敢再造谣生事!”
澜乔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可她却也知道对手太强,且这事情不易隐藏,如今即便过得了这一关,却也怕日后的艰难过不去。
就在这时,菱香从外头回来,脸上带有喜色道:“小主,那翊坤宫宜嫔生了。”
屋内的人皆是听后惊讶不已。
张太医不禁觉得惊讶:“如何六个多月便会生产?”
澜乔鎖眉问道:“不是还不到七个月么?如何就生了?是男是女?”
菱香回道:“回小主,是个公主。都说宜嫔是报应来的太快,就刚在咱们宫的门口,她就嚷着肚子疼。可没想到她倒也生的快,这才一个时辰的功夫,只喝了两碗催生药就生了。但听闻,孩子哭声弱些,怕……”菱香没敢再说下去。
张太医听后,拱手道:“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澜乔听此,不明道:“不知张太医为何恭喜于我?”
张太医道:“回小主,本来微臣还担心这若是想掩人耳目,小主明明已经三个月有余,怕到生产之日,芳萃姑娘假孕生产显得太过提前。可现下有了宜嫔六月产女这一前车之鉴,想必到时芳萃姑娘早产三个月,别人也不会疑虑什么。”
听此,澜乔也是嘴角露出笑容,当真没想到上天竟然这么帮自己。想到这,澜乔伸手抚向自己的肚子,心里踏实许多。
芳萃躺在床上,病弱道:“恭喜小主,真没想到那宜嫔竟给小主做了嫁衣,有了宜嫔这一例子,日后咱们也就不怕别人怀疑了。”
刘合也在旁道:“只是小主,皇上也吩咐了,小主万不可出门。而且为了防止人多眼杂,皇上会刻意冷落小主一段时日,好借此叫宫里趋炎附势的人奔高枝去。到时候宫里头清净了,小主便可以在院内行走了。而……而皇上不日会出宫探访地震受灾的百姓,至于芳萃则会佯装在宫外照顾父母偶遇皇上……”
澜乔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她心里在想:玄烨是否会真的宠幸芳萃?想到这,她不免有些酸楚,不是滋味,可却也只能认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