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怒发冲冠地回了寿安宫,阿木尔跟随在其左右,见太后脸色气到发紫,阿木尔也不敢冒失开口问些什么。只等太后坐下,宫女为其端来茶,太后喝后,一怒之下将茶杯摔到地上,阿木尔这才驱散了一众宫人,待只剩下她们两人后,才开口道:“太后息怒,当心气坏了身子。左右您是有实锤在手的,怕是皇上回来,她也百口莫辩。只是……老奴实在不明白,以刚刚的情景,太后就是当场杖毙了宜嫔,即便皇上回来会觉得似有不妥,也不会为了区区一嫔妃而对太后怎样。所以,老奴实在不解,太后为何最后只是囚禁了那宜嫔?”
原来在翊坤宫时,阿木尔因身离的太后远些,虽是也猜到了什么,但事情窝在心里,如同烫手的山芋,若非太后主动提起,她怎敢在这个节骨眼提起,故她只能旁敲侧击地发问。其实阿木尔也不希望自己猜想的是真的,毕竟若是真让自己猜中了,太后命不保,自己又何尝有下场!
提起这茬,太后便只觉得自己的肺要气炸了。只见她手重重地拍案道:“到底只是养母,而非亲生母亲。哀家若是皇上的亲生母亲,何至于受这样的窝囊气!就是杀了那董鄂妃又能如何?一个狐媚惑主的贱人,不过是替大清扫清祸患而已!”
阿木尔一听,顿时惊得瞠目结舌。正如她所猜想的,果然和从前的董鄂妃有关,可她依旧实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太后,这事宜嫔是如何知道的?咱们可是做的滴水不漏啊!这些年,任谁都是瞒的密不透风啊!”
太后也是心里慌乱不已,闷头道:“谁知道她是如何知道的?她若不是以此威胁哀家,说若她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便会有人将哀家害死董鄂妃母子的消息散播出去……”太后说着,又忍不住拍案道,“这个郭络罗氏,当真可恶,怪不得她敢对博尔济吉特氏下手,处处和哀家作对!”
阿木尔一听,直倒吸一口凉气。缓和片刻,她开口道:“这可如何是好这样的事情,就是没有证据,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从此……从此……”阿木尔吓得脸色发白,心跳不已。
太后横道:“皇上自然不会杀我,可是孝庄那个老太婆要知道是我间接害死了她的儿子,她定不会容得下我!”说着说着,太后眼神变得木讷,空洞,好似死亡在向她挥手。
倏地,阿木尔急忙跑到门外,生怕刚刚的话被人听到。见没人,她又神色紧张地回来,压低声音道:“太后,若是这般,那宜嫔可万万杀不得啊!”
太后倏地一抬眼,咬牙切齿道:“哀家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阿木尔急劝道:“太后,咽不下也得咽,咱们来日方长啊。想从前那些个屈辱的日子,太后都熬过来了,眼下不过是个宜嫔,她再猖狂,又能如何……”
太后猛地吞咽一口,沉思半日,闭眼吩咐道:“去,让慎刑司给哀家严审翊坤宫的宫女太监,宜嫔不是说她有心腹不在翊坤宫么,那就严审她的贴身宫女,她们日日跟在宜嫔身边,定能知道些什么,总之一定要揪出她那个心腹!只要哀家知道那人是谁,你便即刻将宜嫔给我活生生地勒死,哀家再也不想见到她!”
“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办!”
太后因这事在床上躺到下午,听得奴才来传说是皇后求见,又故意拖了拖时间,过了半个时辰才出来见人。
皇后在正殿等着,见太后赶来,立时起身行礼道:“臣妾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安。”
太后见到皇后便有生不完的气,她瞥了皇后一眼,随后慢悠地坐到正坐上,慢吞吞道:“起来吧。”皇后坐下,她又垂眼道,“哀家从翊坤宫回来便胸口发闷,在床上躺了小半日,刚奴才叫醒哀家,哀家才知道皇后来了,怕是让皇后久等了吧?”
皇后笑着礼敬道:“打扰皇额娘的休息,是臣妾的不是。只是听皇额娘说起翊坤宫之事,实不相瞒,臣妾也正是为此事而来。”
太后一脸肃穆道:“说起此事,哀家就生气。那个宜嫔郭络罗氏,竟然敢在宫里行巫蛊之术,还咒诅哀家、佟贵妃、安嫔、敬嫔还有章氏,可见她是日日在这宫里心怀怨怼啊!她怨怼哀家惩罚过她;怨怼佟贵妃位居贵妃;怨怼安嫔是众嫔之首……哀家实在说不下去了,总之这等阴险歹毒的女人,纵是不处死,也要扁为庶人,打入冷宫!”
皇后身子凑前,情急道:“太后息怒,宫中出现如此之事,是臣妾管理不善。”
原本太后是想迁怒于皇后的,但眼下自己也是身受胁迫,便想怂恿威逼皇后严惩宜嫔,故她难得宽容道:“云若啊,哀家知道,你也是个细心的人。只是你向来身子弱,又是个心软的,所以才会受宜嫔这等奸佞的人蒙蔽。”
对于太后的这番说辞,皇后也并没有什么触动,因她是想劝太后,此事疑点颇多,应当待细细调查后,方才能下定论。如此她开口道:“太后,臣妾刚刚去过翊坤宫,也听了宜嫔的解释之词。臣妾觉得,这宜嫔向来恪守宫规,且为人良善,不是那阴险歹毒之人。所以,臣妾觉得,此事一切太过表面,未免有人蒙冤,臣妾想细细调查后再由皇上定夺。”
眼看着太后的脸色倏地阴云四起,皇后急忙跪地道:“臣妾知道,太后处置宜嫔也实在是憎恨后宫污秽之事。臣妾和太后一样,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是憎恶万分。只是太后,宜嫔毕竟是一宫主位,若她真是有了闪失,皇上回来,臣妾实在也是没法交代。不如此事就交给臣妾调查处理,也请太后相信臣妾,臣妾一定会事无巨细,给太后和皇上一个交代。”
太后见皇后的话说的滴水不漏,一时间便也无辩驳之词。只是她想了想,宜嫔眼下确是杀不得的,既然如此,那自己的底线便也动不得。如此,太后道:“皇后说的也在理,哀家今日确是因为事关后宫诸位嫔妃,才会如此动怒。可皇后,证据确是在翊坤宫找到的,纵然宜嫔动不得,可那些宫人哀家是定要严审的!”
皇后不忍宫女太监多受刑罚,便开口欲要求情道:“可是太后……”
太后打断皇后,厉声道:“皇后不必为那些奴才说情了,眼下已经是哀家的底线了!事关巫蛊,哀家绝不能姑息。好了,哀家这日的气已经生的够多了,皇后若是仁孝就不要给哀家添堵了。”
皇后双膝上前,道:“是臣妾不孝,令皇额娘心郁了。只是太后,臣妾有一计,或许能查出谁是真正的兴风作浪之人,以此也或许能使得无辜之人免受刑罚。”
太后虽是也不信这些片面的证据,可她根本不关心究竟是谁做了这些,她只想让宜嫔死。所以,听了这样的话,她也只是漫不经心道:“哦,你有何计啊?”
皇后道:“臣妾以为,眼下宜嫔只身一人,且被囚禁。若此事不是她所为,而是旁人的栽赃陷害,那么真正的幕后主使定会想要杀了宜嫔一了百了,以绝后患;自然,若当真是宜嫔所为,她现下自然也是束手无策,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咱们还不如将宜嫔当做诱饵,看看能否揪出宫中真正的奸佞之人。”原来这个主意并非是皇后想到的,而是宜嫔对皇后说的。皇后知道太后对其十分恼恨,故只说这是自己的主意。
太后一听,即刻恍然:因若宜嫔真被人杀了,那么自己的事情岂不就被抖了出去了。想到此事对自己有利,她即刻应道:“哀家以为这个主意甚好,那么皇后你便去办吧。”
“臣妾遵命!”
永和宫,刘合才刚将消息告诉通贵人,通贵人便按捺不住地赶了过来。澜乔栽歪在塌上,见通贵人慌张而来,便知她意。如此,澜乔打发了身边的宫女,只留下芳萃和菱香留下伺候。
待人清退后,通贵人急道:“太后为何没有杀了宜嫔那个贱人?太后不是恨极了她,成日里想寻她错处么?如今咱们送了这个大个错处给她,她怎么还心慈手软了呢?”
澜乔怔了怔后,淡笑着招呼道:“姐姐何必如此心急,先喝口茶,败败火气吧。”
通贵人坐下叹气道:“哪还有心思喝茶。咱们如此筹划,眼看着就要完美成功了,不想,太后她……”
澜乔仍然不骄不躁道:“姐姐,这只要是人,心思百出,就会有猜不透的时候。不过眼下姐姐也不必担心,想必刘合也和你说了,就算皇后娘娘调查,也不会查到咱们头上!”
通贵人抬脸看着澜乔,倏地眼神带着狠意道:“难道你要放弃这个机会?”
澜乔立时明白通贵人的意思,劝道:“姐姐可不要胡来。”
通贵人将脸转过去道:“这个宜嫔,总是处处煽风点火,难道你忘记她是如何算计你的了。反正我是想好了,做都做了,便做的彻底干净,否则日后难免还会受她们戕害!”
澜乔听此,更是忧虑道:“姐姐打算怎么做?”
通贵人心一横道:“索性杀了她,便是这样,别人也只是认为她是畏罪自杀!”
澜乔知道这办法可行,可就是觉得如今事情已经被挑破,不比从前暗地行事,如此她倒觉得十分不安生。
如此,澜乔担心劝道:“姐姐,眼下这个节骨眼,太后和皇后都已经介入,咱们还是先不要做些什么。我知道姐姐是从前的日子过怕了,妹妹也怕,可咱们却不能以身犯险啊!”
通贵人越发听不进去,只硬着颈项起身道:“你说的没错,我是从前担惊受怕,任人宰割的日子过怕了,眼下才会如此想要着急解决了她们。只是,放心吧,澜乔,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若真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也只会一口咬定是我一人所为。你只要替我照顾好万頫便是。”
“姐姐……”
通贵人挥手道:“你不知道,澜乔,我现在做梦都能梦到那日她们要从我身边带走万頫,我生不如死的样子。我想就算是我死了,能护你和万頫一个周全的日子,我也是愿意的!”
“姐姐……”
通贵人不想听劝,便径直走了出去,留下澜乔心焦不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