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刚见过一众大臣,听过一番争吵,现下人都走了,顿时觉得耳根子清净了许多。可虽是争吵,毕竟是有关国本的事情,纵是朝臣离开,玄烨仍旧凝神思索着刚刚争议之事。
梁九功手中端着茶,见玄烨正在思衬着事,便没有开口讲话。待玄烨转脸,抬手寻茶时,梁九功立时近前将茶奉上,道:“皇上您请用茶。”
梁九功本想提起澜乔来过一事,可又想刚刚澜乔走时问自己的那话,且结合那番话,看澜乔又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式,故梁九功猜测,定是澜乔知道了曹寅被行刺,且以为是皇上所为,这般才会气势汹汹地来到乾清宫。若是这样,就定不能让两人现下这个时候碰面,纵是要碰面也要得空告知澜乔一声,不能让澜乔误解了皇上。
如此,梁九功只字未提澜乔来过一事。
不想,这个时候,外头来人通传说是郭络罗氏求见。玄烨听此,因着为国事烦忧,不愿人来打扰,便皱了皱眉,不做声。梁九功见此,忙对前来通传的太监,道:“糊涂东西,没看皇上忙于政事么。”他又对其挤眼说,“说是皇上睡下了。”
那小太监听后,犹犹豫豫,并未离开。
梁九功一看,瞪道:“还不快出去!”
那小太监垂头,支支吾吾道:“回……回皇上,那郭络罗氏小主是哭着来的……奴才……奴才也不好……”
听此,玄烨睁开眼睛,有些诧异道:“知道她为什么哭么?”
那小太监摇头道:“奴才不知。”
玄烨一抬手,道:“让她进来吧。”
这般,郭络罗氏和其贴身侍俾紫萝如愿进了来,且果然如小太监口中所说,郭络罗氏脸上满是泪痕,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只见郭络罗氏一进来便立时双膝跪地,梨花带雨般地哭述道:“皇上,臣妾有罪,臣妾管教无方,请皇上恕罪!”
玄烨直发愣,搞不清楚状况,看向梁九功,梁九功也是一头雾水。玄烨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副样子?还让朕恕罪,恕你什么罪啊?”
听到玄烨问话,郭络罗氏止住哭声,却仍因着哭的太过用力而抽搐不已。只见她一副委屈的样子开口道:“皇上,臣妾有罪,臣妾管教奴才不严。这紫萝……”郭络罗氏伸手指向跪在自己身后的紫萝,恨怨道,“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糊涂话,说是曹大人在宫外被行刺,便说来与我听。可偏也巧了,她对臣妾说这话的时候刚巧是在宫后苑,而不想章氏那时也在,臣妾因着只顾着看洋荷花并未发觉,就不想……不想被章氏听到了这话。”
玄烨一听事关曹寅,本来心里十分戒备,心想郭络罗氏如何得知。不想,待郭络罗氏一提到章氏,便立时升涌的怒气盖过了戒备之心,脸有异色问道:“她听到又怎样?”
郭络罗氏见玄烨有怒色,不禁吞咽了一下,又缓缓说道:“章氏妹妹听到后……便言词行为异常,先是魂不守舍,好像丢了魂一样,后又……后又气的火冒三丈,直言要到皇上这里来。臣妾上前拦阻,虽也不确定章氏为何如此动怒,但她口口声声说要来找皇上,臣妾便劝说皇上日理万机,劳心劳力,万不可搅扰皇上,毕竟……毕竟前几日寿安宫之事,章氏妹妹总是要避嫌的。
可章氏就像中了魔一样,说什么也不听。臣妾见章氏妹妹劝不得,便只好回宫。可是臣妾越想越不安生,只觉得是臣妾管教奴婢无方,令其无法管住自己的口舌,才生起了这样的是非,所以……所以臣妾特来请罪,请皇上恕罪,也请皇上不要怪章氏妹妹莽撞无礼。”
梁九功听后,立时明白这其中缘由。本来曹子清之事,便只有皇上和太皇太后知道,可不想这么快就被澜乔知道了,便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如此,他便知,原来缘由是在这里。可这样说来也不通,这郭络罗氏又是如何知道的呢?突然,梁九功脑袋一亮,想起那日玄烨震怒回来,说扬言要杀了曹子清,当时郭络罗氏就在场!若是如此,难道派人行刺曹子清的会是郭络罗氏?
不会的,一定不会。郭络罗氏的母家远在盛京,且以郭络罗氏的手腕,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难道是佟氏,亦或者李氏?
可梁九功又一想,就算他知道了来龙去脉,如今和皇上说明,想必皇上也是听不进去的,毕竟郭络罗氏这番话正中玄烨软肋。且本来玄烨就因为澜乔和曹子清之间的事情耿耿于怀,甚至为此将曹子清派到战场上去。可现下竟听到澜乔为了曹子清要找自己算账的话,这无疑是在玄烨这口醋缸上推涛作浪啊!
梁九功认为,必是郭络罗氏也是算计到这点,左右刺杀曹子清的不是自己,令玄烨吃醋的也不是自己,玄烨有生不完的气,自然怪不到她头上。
梁九功正思衬着这事,不想玄烨已经怒视他许久。梁九功见此,立时反应道:“皇……皇上,章氏确是来过,只是奴才也并未见其……如郭络罗氏小主描述那般……”见玄烨怒色不改,梁九功又慌忙补充道,“皇上,因着刚刚要觐见的大臣多,奴才只忙着招呼各位大人了,便忘记告知皇上章氏小主来过了。是奴才疏忽了,皇上恕罪。”
玄烨脸色铁青,显然并没有因为梁九功的几句话而消了怒气。他又问道:“那她来,有没有说找朕有什么事?”
梁九功也遮掩不下去,只怯声道:“她没说。”
玄烨立时拍案起身,愤怒的七窍生烟。玄烨怒道:“堂堂皇妃,竟然为一个侍卫牵动心神,在她心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梁九功见此,立时跪下,身上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郭络罗氏瞧着玄烨暴跳如雷的样子,知道自己的计策得逞了,便又火上浇油道:“皇上,您该不会是怀疑章氏对曹大人有情吧。皇上,这一定不是真的,臣妾相信章氏妹妹的为人。记得上次在寿安宫,那是……那是奴才们乱说。皇上不是已经处死那些作假证的奴才了么,可见那不是真的。臣妾自来胆小,最怕人与人之间有什么不快。臣妾是怕章氏惹怒了皇上,才特此来说明的。因着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管教不严,所以皇上,若您要怪罪,还是怪臣妾吧。”
玄烨因着心里气愤至极,故郭络罗氏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梁九功知道郭络罗氏居心不良,可眼下玄烨是在气头上,怕是谁劝说也是没用的。
玄烨越想越恼火,便直接抬步走了出去。梁九功见此,急忙起身,踉跄地跟了出去,问道:“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啊?”
玄烨怒道:“去永和宫!”
梁九功听此,立时觉得大事不好,忧惧的他脸上扭捏的不成样子。可他却也只能心里期盼着澜乔能别说错话,不然,若是真如郭络罗氏说的那般,那可真是祸到临头了。
玄烨离开后,紫萝扶着脸上带着笑意的郭络罗氏起了身。紫萝仍是担心问道:“小主,您这次会不会太出头了,若是皇上事后察觉出什么,恐怕会对小主不利啊。”
郭络罗氏无所畏惧地擦了擦眼泪道:“你真是太不了解男人了。怕是我刚刚说的一大堆话,皇上他就只听进去了一句,那就是章氏因为曹子清的事情来找他兴师问罪了。哼!皇上是谁?平常男人都受不了的事情,咱们皇上能受的了么?怕这会是他一辈子的刺,除非曹子清和章氏都死了,不然这根刺便会一直扎着他。我就不相信,皇上这还能容忍章氏。所以这次,章氏即便不死,恐怕也再也无翻身之日了。”
紫萝仍旧忧心道:“可是刺杀曹子清……”
郭络罗氏转面瞪向紫萝,狠道:“刺杀曹子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没有那个势力能派出那么多杀手去杀朝廷命官。你以为皇上有多糊涂,会将这事牵扯到我的身上,自然那些个有家势的才跑不了皇上对她们的怀疑!”
听此,紫萝奉承道:“还是小主想的周到,让人盯着乾清宫。若是章氏真的来找皇上理论,那小主就不比跑这一趟。但没想到,咱们的人来报,章氏只是逗留了片刻就出来了,可见章氏并未见到皇上。如此,小主便来道明此事。不想,小主一说,皇上便大发雷霆,去找那章氏算账了。”
郭络罗氏得意一笑:“瞧吧,她章氏这回算是完了。”
而此时,永和宫内,澜乔因为曹子清的事情心烦不宁,走在寝殿中踱步不止。直到玄烨怒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她才停下脚步,惊异地瞧向玄烨,连行礼都忘却了。
菱香在旁提醒,澜乔才恍然,匆匆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原本澜乔因着曹子清的事情内心怨怼至极,可那股子气一消,她便也冷静下来了,想想也知道这是郭络罗氏的诡计,便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直接闯进到皇上面前。如今玄烨这般声讨地架势来到自己面前,澜乔便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测,那便是这一切都是郭络罗氏的挑拨之计。怕连曹子清的暗杀也和她推不了干系,毕竟若是皇上想杀人,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将曹子清派到战场上去……战场上血泊刀锋,还用派人暗杀么!
如此,还未等玄烨兴师问罪,澜乔便佯装委屈惊惧,还带着一分怨意道:“皇上,臣妾听闻曹子清在宫外被人刺杀,如今生死未卜。臣妾……臣妾想知道,皇上是不是相信了我和曹子清的事情,所以才派人暗杀,以清宫闱。那么,既然如此,皇上下一个要杀的是不是就是臣妾了?”
玄烨一听,立时怔住了,好半天还缓过劲来。
梁九功见事情缓和了,便立时在旁解释道:“诶呦,我的小主,咱们皇上自从曹大人遇险,是茶饭不思啊。甚至……甚至还后悔将曹大人派到南边去,皇上怎会派人去杀曹大人啊!”
澜乔心知肚明,只是为了不让郭络罗氏的诡计得逞,便装作糊涂道:“皇上,当真不是您?”
玄烨看了看澜乔,将脸撇过去,虽是气消了,却仍然窝着火。
澜乔见玄烨如此,心想:你还老大不乐意,难不成我心里就好受!你不高兴了,随手再招个女人过来,该睡觉睡觉。我这不过是被人捕风捉影,啥事都没发生,你就气成这副样子,还来找我兴师问罪,真是活人惯的!
想到这些,澜乔使气地转过身,坐到一旁的的围炕上,酸气道:“臣妾是看出来了,这么些日子没见,一来皇上便凶着脸,可见是听了谁的谗言,找臣妾算账来了。哼,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臣妾几次被人陷害,皇上不罚生事之人,竟还来寻臣妾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