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宫殿内的气氛立时因为玄烨的肃然而冷凝下来,如冰霜僵冻。
郭络罗氏一眼瞧出玄烨脸上的变化,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她还看出来如今玄烨和澜乔两人之间原本坚不可摧的桥梁,已经出现了裂痕。这般,她乘胜追击开口道:“皇上,依臣妾看,这第三个证人的证词也是不作数的吧,什么假死药,若是真有,这宫里的奴才人手一个,但凡犯了错就吞下一颗假死药,那乱葬岗那头岂不天天闹鬼。”说完,郭络罗氏自顾地乐了一番,只是也不免瞧着玄烨的脸色,哪怕是细微的动作,她也要稍加思衬。
澜乔知道现下不是自己开口辩解的时候,因为那样只会越描越黑。澜乔觉得玄烨会信自己,毕竟从自己的身体交给玄烨的那一刻起,玄烨也必然能感受到自己死心塌地的托付。对,玄烨一定是相信自己,正如自己也相信玄烨。至于现下玄烨脸色为何气的铁青,澜乔想,定是因为子清;因为这事若属实,那子清就是是觊觎皇妃,死罪难逃!而皇上又怎能容得下他!可纵然如此,自己也不能够为子清开脱,因为自己一旦张了口,只会越发增添皇上对子清的恼恨。
这般,澜乔只能默默祈求,希望事情能出现转机。
玄烨听过郭络罗氏的话,转面看向子清,声音清冷中带着逼射道:“曹子清,那妇人说的话,你作何解释?”
子清一听,知道玄烨已经怀疑了自己,且自己身上分明就带着那颗假死药,若是太医来鉴别,那自己当真是犯下了僭越之罪,其罪当杀啊!只见子清跪地,心虚地不敢抬脸,只垂着头道:“皇上,微臣对章氏并无……非分之想,微臣更对皇上忠心不二,请皇上明鉴。”
事情发展到这步,太后倒是心里越来越雀跃了。她也不得不佩服这个郭络罗氏真是个厉害的角色,能够在翊坤宫隐忍博尔济吉特氏多年,又在旁人出其不意之时除掉博尔济吉特氏,成为翊坤宫唯一的主子。现下,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借人之力铺垫,摸到当今皇上的软肋,一剑插入,恰到好处。她虽和郭络罗氏有仇,但现下她更希望章氏能够被皇上迁怒,以泄自己心头之愤!
如此,仁宪开口助力道:“郭络罗氏说的话倒是提了个醒,这若是谁手中真有什么假死药,那还不得见天的揣在身上,逮到机会便用上。如此,只需要搜一搜曹子清身上,看是否有什么假死药,便能证明其一二分清白。若是有,那可真是包藏祸心;若是没有,哀家看这件事也就算了。”
仁宪一向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力,她瞧着曹子清心虚的样子,再看向郭络罗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知事情一定会如此发展,那便是定会从曹子清身上搜到假死药!
玄烨不做声,双唇抿成一道肃然的线。他看了看一直垂着头跪地的澜乔,他相信她不会和子清有私情,他相信她对自己的情分。多少次,澜乔在东暖阁的床上,贪婪地吮吸自己,眼神狂热而真挚……所以在玄烨看来,除了自己以外,澜乔不会爱上任何一个男人。可令玄烨感到威胁的是,澜乔一向不喜欢束缚,宫外的海阔天空才是她一直追寻的。若不是因缘巧合,让澜乔以为自己要亲征,澜乔也不会放弃掉出宫的念头。可毕竟出宫的念头曾经在澜乔的心里是那般的根深蒂固,纵然现下自己与澜乔情比金坚,可难保以后,澜乔不会再生起这个念头。可曹寅,若真的有什么假死药,以此利诱澜乔,澜乔是否会抛弃掉自己,和曹寅远走高飞?
不!不会的!朕不允许这样的发生,哪怕销毁一切和假死药有关的东西,让这个东西再也不会出现,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般,玄烨恼恨地看向曹寅。他想即刻命人搜他的身,可又怕搜到。毕竟对于曹寅,如同兄弟一般陪在自己身边的人,若是真的搜到,自己难道真的会杀了他?
见玄烨犹疑,仁宪又开口道:“皇上,曹子清清白如何,只能搜身才能证明。纵然皇上相信他们二人,可若今日不查清楚,日后难免旁人会议论纷纷,这样对他们二人也是不好的,毕竟人言可畏啊!”
佟氏声怯道:“是啊,皇上,还是搜一搜吧,不搜怎么知道曹寅的忠心。”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请求皇上下令。
这般,面对众人的逼迫,玄烨隐忍的心一再跃跃欲动,终,他手紧握拳头,扬声道:“来人那,搜曹子清的身,看是否有证明他包藏祸心之物!”这话说完,玄烨非但没有后悔,反而更加迫切地想知道,曹寅究竟有没有那药丸在身。
梁九功听此,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因若是自己伸手搜身,若真有那药丸,他也必会说没有。他这般想,是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总要给这件事留下余地。因为通过他对曹子清的了解,此时曹子清的状态倒真像是做贼心虚。只是,他若真是搜到也不会一直隐瞒皇上,只是会在无人的时候再向玄烨禀明此事……
这般想来,梁九功脚步缓慢地走向曹子清,虽然心里自有打算,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忑。
只是,这时,玄烨突然开口道:“梁九功,你退下,让侍卫来做。”
玄烨似乎已经洞察了梁九功的心思。这般听来,梁九功原本紧绷的心立时被击碎,又重新粘合起,悬在胸口,惶惶不安地应了声,随后转身走了回去。
听此,一名侍卫近前,先是行大礼与皇上,太后,后又转身朝已经站起身的曹子清而去,拱手道:“曹大人,卑职得罪了。”说完,那名侍卫便伸手摸其前胸,而后又将手伸进衣服内。
虽是寒冬,但曹寅的后背早已经湿成一片,汗流浃背。他自问自己一向为人坦荡,从未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情,可眼下,自己一个意念差错,竟眼看着要酿成滔天大罪。他没有时间问自己是否后悔留下那个假死药,因为此时,那颗药丸已经被搜身的侍卫掏了出来,拿在了手里,且上前交给了梁九功,由梁九功转交给了玄烨。
子清立时又重新跪下,羞愧的头埋得更低了……
而玄烨,手指捏着那药丸,七窍生烟,怒不可言。他将药丸握在手里,攥成拳头,咆哮道:“大胆曹子清,竟然敢觊觎朕的女人,你简直是罪该万死!!!”
这般佟氏倒是因此精神了些,也因为证据确凿腰板直挺起来,道:“皇上,这也未必是曹子清单方面的。毕竟章氏身为宫女时,曾多次拒绝成为皇上的女人。可见,他们早就有私情,而且章氏竟然为了一个区区侍卫,连天子的情分都瞧不上,可见两人的感情有多深……”
这话着实令正在气头上的玄烨怒火冲天。
见佟氏如此挑拨自己和玄烨的感情,且是在玄烨大发烈怒的时候,为免玄烨将所有的恼恨都发泄在曹子清身上,澜乔不得不抬头开口道:“这说是假死药,可单凭一个药丸就能证明它是可以让人假死的药么?哼,我可不信!若真的有此药,就像郭络罗氏所言,谁还不想备一个,哪怕是千金。所以,纵然是曹子清身上真有,也未必就是要用在我身上的。”
佟氏讥笑道:“看来章氏这是在为曹子清开脱啊,当真是难舍难分啊。”
澜乔冷笑道:“难舍难分?哼,难道你们觉得皇上的魅力要输于一个臣子么?”
佟氏步步紧逼道:“可你分明拒绝过皇上多次,如此可见,你定然是因为曹子清这个人,才拒绝皇上。”
澜乔更是一副坦然无惧的样子,道:“你怎知我是拒绝皇上,而不是欲擒故纵呢……”这话澜乔说的越发脸红,玄烨听此,倒是原本恼怒的心,多了一二分畅意。
仁宪听澜乔说出“欲擒故纵”,立时黑了脸斥道:“章氏,身为皇上的妃子,说话如此不检点,竟然将欲擒故纵这样不知羞耻的话也敢说出来,可见你的品行不端。”
玄烨咳嗽两声,刚想替澜乔说话,不想澜乔一股脾气上来,挺起脖子道:“自臣妾成为皇上的妃子以来,这寿安宫跪了两次,第一次差点被抬出去,这第二次又被诬陷与人有私情。这若不是逼急了,以证清白,谁愿意说这样的话!”
“你……”仁宪气的说不出话来。
郭络罗氏见越扯越远,对自己的计划不利,便开口道:“皇上,刚章氏说的对,若是真有这样的药,那岂不是谁都会重金买之。所以,也许这药未必是真的,就是一颗什么开胃的药,臣妾看就算了吧。至于这个妇人,干脆也拉去慎刑司吧。”
那妇人一听,立时慌张开口辩解道:“皇上,奴婢是慎刑司的嬷嬷,确是那夜曹大人来看过来顺后,那来顺便死了。这慎刑司谁都知道来顺是皇上亲自发落的重犯,纵是我们言行拷问,也是参汤吊着,生怕命没了,什么也问不出来。且那夜除了曹子清,并没有他人来过,若不是他杀人灭口,我们又怎敢动手,也没有理由动手啊。而且奴婢听的十分清楚,就是曹子清与章氏有奸情,让来顺在章氏病弱之时服下这颗药,以此瞒天过海,好将章氏偷偷带出宫。”
那妇人的话字字戳着玄烨在意之处,如此,玄烨双眼喷火,带着肃杀之气看向子清,问道:“曹子清,你为何一直不开口,难不成这妇人真的说中了你的心事?”
澜乔见子清的样子,恐怕连三岁孩童都能瞧出他心虚,便知或许他真的为自己生起了这份心。可即便如此,自己也要拼一把,定不能让这些居心叵测之人合了心。如此,未免子清经不住盘问开口,澜乔抢先道:“皇上,既然人人都咬定臣妾和曹子清有私,且说您手中的丹药是什么假死药,以此药私奔,那么……”说着,澜乔缓缓地起身,但因为膝盖跪地久了,有些站立不住。
“小主……”菱香起身扶住澜乔。
澜乔咬着牙,甩开菱香,倔强地站直了身子走上前。
“章氏小主,您这是要做什么?”梁九功过去拦住。
澜乔瞪了他一眼道:“你走开。”梁九功听此,退后,澜乔便上前近到玄烨面前,看着玄烨,眼神坚决道:“皇上,既然大家都相信这世上有假死药,也以此来诬陷臣妾和曹大人,那么臣妾现在就将这药服下去,若是当真假死过去了,皇上也不用念往日旧情,直接让臣妾真的死去好了。若是臣妾吃过没什么事,没有假死的症状,也请皇上严惩这些攀诬之人。”说完,澜乔便伸手去拿玄烨手中的药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