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因着保成被立为太子的缘故,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尊位也都加了徽号,如此整个建储仪式方才结束。
而过了正月,便是开了春,风唤醒万物,满处勃勃生机的景象了。
澜乔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身子也好的快差不多了。如今瞧着一片复苏的样子,便也心里骚动,在院子里指挥着宫人将从内务府搬来的植被摆列在院中。
这时,芳萃从外头赶回来,脸色有些发灰。
菱香见此,瞧了瞧澜乔的脸色,又看向走过来的芳萃,心里突然不安生起来。
芳萃微低着头,脚步匆匆走到澜乔身边,行礼道:“小主安。”后又紧接着说,“小主,奴婢打听过了,自打那佟氏协理六宫以来,皇上虽然交代她让她处理太子被毒害、小主您深夜被行刺以及小主被下毒三件事,可佟氏好像并不着急,她的承乾宫也一如往常,倒也没看到她有如何的紧张。”
菱香思衬着道:“如此,难道她不怕皇上怪罪她么?”
澜乔听后,觉的蹊跷,便无心指使宫人摆设植被,自己在芳萃的搀扶下回寝殿去了。
宫女端送过来茶,澜乔动也未动,只坐在椅子上思衬。
芳萃侍立在旁,说道:“也是那佟氏幸运,因着那三藩战事屡生祸端,故皇上一心在战事上,却也无心追究那佟氏。”
澜乔瞥向芳萃,怪道:“连这你都知道?”
原来后宫不仅干政,不仅是嫔妃不可妄议朝政,连带着下面的宫人也是不许。
芳萃急忙道:“是奴婢造次了,只是那些个宫女、太监都在传。不过奴婢只是听,并没有跟着瞎说。”
澜乔道:“你知道就好。芳萃,你瞧见没有,咱们终究还是势力单薄。就算是门口站着侍卫保护,里头有了大把的奴才伺候,可是人家那才是铜墙铁壁。本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人家就是密不透风,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菱香有感而发:“小主说的是,小主毕竟还算是新人,可她们都是在这宫里头有年头了。其实小主现下培养势力也不迟,只要银子到位,到时奴婢定会安排人到各个宫里,如此小主便能安枕无忧了。”
澜乔不是没想过,只是现下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若是自己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想不让人知道都难。如此,就会给人得到再次害自己的机会,得不偿失。
澜乔想到来顺,若是来顺在,他在宫里的年头多,人脉广,定能为自己所用。她问道:“对了,不是让你打听来顺么?他还在慎刑司么?都服役这么些日子了,怎么皇上还不叫放人?”
这事情,澜乔几乎日问一遍,如此又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芳萃不禁想到自己被皇上下令掌嘴的场景,立时垂面遮掩道:“小主……来顺是得罪了皇上,皇上不叫放谁敢啊!”小主啊,您怎么越发糊涂了,您是真想不到啊,还是不愿意面对现实。这来顺已经死了,就在中毒的那个夜里,而且毒也是他下的,这您都怀疑过啊,只是您如今这天天问,不是叫我们这些奴才刀悬在脖子上么!
这时,院中传来尖利的声音:“你们家章氏小主呢?”
一宫人回应:“我们小主在里头呢,我这就给您通传去。”
菱香和芳萃互相看了看对方,只觉得听着这声音耳熟,而且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澜乔亦是这种感觉,故什么警惕。
宫人近前通传,澜乔叫那太监进来。
待他一进来,澜乔见原来是太后宫中的管事太监鲁敬先。即是太后宫中的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且自己和太后积怨已深,想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鲁敬先躬身道:“奴才给章氏小主请安。”
澜乔甚觉他笑里藏刀,闷声道:“是您啊,不知来我这永和宫有何事啊?”
鲁敬先抬眼瞄了眼澜乔,后道:“回小主,奴才是奉太后的命有请。”
芳萃问道:“敢问公公,不知太后传我们小主所谓何事啊?”
鲁敬先回:“这个奴才倒不知了,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澜乔和菱香又互相看了看对方,芳萃见澜乔脸上升起忧惧之心,她便点了点头,示意澜乔她定会去告知皇上。如此,澜乔才心安些,跟着鲁敬先去了寿安宫。
果然,到了寿安宫,澜乔立时感受到了危险重重。只见仁宪端坐在正位上,肃穆之颜不用看也能知道。而下面两旁分别坐着佟氏、郭络罗氏、李氏、王氏、赫舍里氏,通通是自己的死敌。这般阵势,真是来者不善啊!
如此,澜乔忐忑地近前,跪地道:“臣妾章氏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仁宪声音冰冷道:“哀家如何能安,怕是哀家要为了这后宫操碎了心。”顿了顿,她又加重语气道,“章氏,你可知罪?”
又是这般,澜乔对此已经再熟悉不过了,只是人心难测,她也不敢太过侥幸,便屏息道:“臣妾实在不知是何事惹怒了太后,臣妾先给太后赔罪了。”
仁宪提了提气,哼道:“别的罪倒是可以饶恕,可是这秽乱后宫的罪,便是你赔罪,哀家也担不起。”
菱香一听,居然是“秽乱后宫”……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急忙为澜乔申辩道:“回太后,我们小主向来束身自好,克尽本分,从未做过如此之事啊。而且,奴婢……奴婢日日陪在小主身边,奴婢可以作证啊。”
佟氏栽歪着身子,以怭怭之态,冷笑道:“你是章氏的亲信,章氏为了救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你的证词又有何可信的呢?”
菱香语塞,急的脸通红。
澜乔反问佟氏道:“那不知佟氏你捏造了什么证据来证明我秽乱后宫呢?”
“捏造?哼,我就先不和你计较诋毁之罪。”话说到此,佟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拍了拍手。随即便有两名侍卫驾着一身材圆滚的中年女人进到殿中。待那女人跪下,佟氏便拿着腔调,厉声问道:“是你和我说你要揭发后宫yinluan之事,如今面前坐着的便是当今太后,你大可以将你知道的告诉太后。”
仁宪看了看佟氏,又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郭络罗氏,笑的发冷透着讥讽,后森然对着那妇人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那妇人知道面前坐着的太后,便立时畏缩了起来,说话也因为紧张而吞吞吐吐的。她道:“奴婢……奴婢慎刑司……淑珍,奴婢给太后请安,太……太后吉祥。”
仁宪扶着发髻,慢吞吞问道:“佟氏说你要揭发宫里头的yinluan之事?哀家倒要听听,你要揭发的是谁?而奸夫又是谁?”
那妇人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便不免有些忐忑不安。于是她抬头看了看佟氏,佟氏见此,为免穿帮,立时呵斥道:“太后问你话,还不如实招来!”
那妇人立时吓得一激灵,赶忙垂下头道:“是,是奴婢要揭发……这……这奴婢要揭发的人就是……”那妇人看向澜乔,后鼓足勇气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向在她前方跪着的了澜乔,“就是她!”她又瑟缩地放下手指,弱声些道,“就是这位章氏小主。”
菱香见此,立时反应道:“你胡说,我们小主从来都不认识你,且你是慎刑司的人,即便我们小主有此事,你又如何得知。而且我们小主背对着你,你都没有见到我们小主的脸,又如何指认我们小主?”
澜乔本是一言不发,只等着破绽多了自己再开口,不想菱香替她说了她想说的。
那妇人立时慌了,嘴张开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郭络罗氏不禁白了一眼这个妇人,心里暗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身上竟是横肉,连点脑子都不长。只是她想,事情具备,就是差了这一个环节,澜乔今日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不对,不是未必,是定要她一死!
郭络罗氏看了看李氏,李氏白了她一眼,却又不得不听其使唤,开口道:“太后,要不咱们先听这个妇人怎么说?”
仁宪长呼一口气,挑眉道:“你只管说便是。”
那妇人便接着道:“这……这个章氏,是现下宫里头最得宠的,奴婢,奴婢自然知道。”
李氏见她越描越黑,便呵斥道:“说重点!”
那妇人听此,一口气含到嘴里,半天才敢呼出来。继续道:“奴婢……奴婢是慎刑司的管事的。本来奴婢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是,有一个夜里,慎刑司里拖来个永和宫的人,叫来顺。”
听是来顺,澜乔立时心跳动了起来。足足一个月了,任凭谁也不和她说来顺的消息,哪怕自己想去慎刑司看看,也被梁九功亲自拦着,只以皇上还在气头上为由不让澜乔见人。澜乔也不是没有想到,来顺也许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可一旦有这个念想,澜乔便立马将这个想法驱散开,她宁愿来顺还活着,哪怕真的是他下毒害了自己。
等了那么久,如今终于听到来顺的消息,澜乔便十分迫切地想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妇人说:“听说是下毒谋害了他的主子,被关进来的,御前的人亲自带来的,又吩咐严加审问,奴婢便遵命对其严加审问。可不想……不想,到了深夜,皇上跟前儿的曹寅曹大人来了。奴婢见是御前的人,对其很是恭敬。可不想……不想那个曹大人竟要奴婢停止审问,说他有话要对那个叫来顺的讲。奴婢因为知道他是皇上跟前的人,便听从了。
那个曹大人又清退了我们,说他要单独和那个叫来顺的人说话,奴婢也照做了。可是奴婢……奴婢越想越不安生,因着这是皇上交代的人,所以奴婢怕有闪失,便偷偷守在牢门口,躲在墙后面,偷听。”
佟氏急不可耐地问道:“你听到了什么?快说!”
这时,澜乔抬眼望向佟氏,心中的恼恨越发深。她实在想不到,佟氏居然构陷自己和曹寅有苟且之事,曹寅是谁,是当今皇上的亲信,是和皇上从小一起玩到达,她搬起这么大块石头,难道不怕把自己砸的粉身碎骨么?至于来顺?难道他真的被佟氏收买了?对自己下毒了么?他现在在哪里?难道他也会来构陷自己秽乱后宫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