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听得太医说出保成是因为身上盖的棉被而中的毒,便瞬间露出诡秘一笑,又瞧见澜乔惊讶的表情,便佯装疑惑道:“棉被?这棉被如何能致毒?该不会是太医诊治有误吧?”
张太医听此,慌忙解释之际,澜乔清澈无辜的双眸无助地朝玄烨看去,见此,玄烨原本冷凝的目光因着澜乔的无助和彷徨渐渐退去,他带着温柔向澜乔颔首,以示相信,如此澜乔立时觉得原本空旷无助惧怕的境地,有了玄烨无形的臂膀作为依靠,立时觉得心安。
玄烨并未怀疑太医的诊断,只是觉得事情太过蹊跷,且见天地周旋于阴谋和算计中的玄烨,只觉得这事情必定是冲着澜乔而来。只见玄烨眉头紧锁,似在思衬,而后他猜虞地瞟了眼佟氏,后开口厉声道:“张太医,现如今无论如何都要将保成给朕医好,否则朕定要你们太医院陪葬!”
听此,几名太医慌忙地跪地,纷纷表示定会拼尽全力。玄烨再望一眼保成,见原本活蹦乱跳的孩子,如今却这般无生气,且虚弱地嘴唇发白,他便心里恨极了下毒之人。随即,他又看向另一个太医手中握着的棉被……
玄烨知道,这棉被确是澜乔亲手所做,且澜乔缝制的时候,自己就在其身旁,如何会下毒?其实想想,自己也大可以为澜乔作证,随便说出个理由,就如以“鱼目混珠”之词,帮助澜乔脱离困境。可这样一来,那下毒之人便会逃脱,玄烨眼里不容沙子,且若不能借机以儆效尤,想必这等恶事定会不断,如此他便想将计就计。
正当这时,佟氏见玄烨并未下令追查下毒之事,便有些焦急,如此,她开口道:“皇上,纵是太子的命要紧,可当务之急也不能放过这下毒之人。想着此人如此居心歹毒,连这么幼小的孩子都不放过,真是蛇蝎心肠。”话说到这,佟氏瞪了眼澜乔,“且这保成毕竟是当朝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如此那便是犯了欺君大罪啊!”
听此一言,玄烨心似一沉,不想原本开朗无邪的妹妹竟变得如此歹毒。可他却也不愿相信,不敢相信,他宁愿去想,这不过是佟氏的借题发挥,可能下毒之事另有其人……
只见玄烨眸光深湛,冷言道:“哦?那不知你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般听来,佟氏即刻流露出坚决的狠意道:“从下毒之物追查线索,剥茧抽丝,寻迹调查,想必定能查出真凶,以还太子一个公道。”
玄烨看向佟氏,只定睛看着,却不言一声,为此佟氏有些慌了。澜乔也不明玄烨为何这般看着佟氏,难道玄烨是认为栽赃之人是佟氏?
终玄烨开口道:“好!就如你所言,刚太医说这毒来自保成盖的棉被,如此,那嫌疑最大的便是章氏……”说完玄烨转脸看向澜乔,只是这眼神一改看佟氏的深沉,而是在微微点头之际多流露出一份充满柔情信任,如此,澜乔即便心里惶惶不安,也因此而从容了些,便立时跪下道:“确如皇上所言,这棉被是臣妾亲自做给保成的,只是臣妾从未下毒,也从未接触过铃兰花,甚至都不知道此花有毒,还望皇上明鉴,还臣妾公道。”
这般,玄烨深吸一口气,扬起脸来,开口道:“佟氏,你听见了,章氏口称并未下毒,甚至不知铃兰花有毒,那依你看,这又该如何处置?”说完,他瞟向佟氏。
佟氏不改面色:“既是如此,那就该命慎刑司将永和宫一众宫人皆压入慎刑司严刑拷问,因纵是章氏口称她不是下毒之人,也必和永和宫的人脱不了干系,相信严刑拷打之下必出实言,如此定能查出下毒之人。”
一直站在澜乔身后,吓得不敢出动静的通贵人听此,便即刻将手中的万頫交到身后的乳母手里,而后急忙跪地道:“皇上,臣妾相信章氏定不是下毒之人,皇上还记得臣妾有孕时被毒害一事……”
佟氏一听,立时截断通贵人的话,怨怪道:“通贵人,此一时彼一时了,且不说你被毒害是你待宫人苛刻才会令其生怨,对你下毒,即便不是如此,人心隔肚皮,你又怎知他人心里的想法。”
通贵人语塞地说不出话来,她本想说是佟氏害了自己,可却又知道佟氏并未定罪,若是说出此话,必落个污蔑之罪。
澜乔不忍让万頫经历这些,便抬头望向玄烨道:“皇上,通贵人刚刚产子体弱,且万頫他年纪尚小,毕竟是阴谋毒害之事,还是让她们母子回宫吧。”
玄烨也知待会必定会有唇枪舌战,如此,他走到万頫面前,慈父般地抱起万頫,将其搂在怀里,疲乏的眼睛中不免因为万頫的可爱而露出笑意。些许后,他将万頫送回到乳母手中,并道:“通贵人,朕知道你的用心,只是万頫还小不便待在这里,你就先随万頫回咸福宫,待事情有了结果,定会有人告知。”
通贵人调转身子,抬头望向玄烨,刚想开口欲要再替澜乔辩白,玄烨却不由其分说,挥手道:“梁九功,送通贵人母子离开!”
如此,梁九功上前,略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仍旧跪地祈求的通贵人,劝道:“贵人,皇上自有公断,您还是和小阿哥回宫吧。”
澜乔回头见通贵人不愿离开,便笑着朝其点了点头。可通贵人也不知澜乔是太过乐观了,还是心里有主意了。可即皇上已经让自己离开,她便也不敢违抗圣意,如此便抑塞离开了。
因着里间要留有空间给太医诊治,这般几人便来到了正殿。玄烨端坐在上,佟氏侍立在一旁,澜乔则依旧跪在地上。佟氏认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便只想着能快点让澜乔去死,如此,她便也跪到地上,想请求皇上下令,即刻严审永和宫的一众宫人。不想她刚欲开口,钮妃、纳喇氏、马氏和郭络罗氏便一并求见,玄烨允了。
几人行礼后,皇上赐坐,唯有钮妃没有坐下,而是仍旧站立道:“皇上,臣妾听闻太子中毒,命在旦夕,而不想毒竟来自章氏所缝制的棉被。臣妾想,区区棉被不足以证明章氏就是下毒之人。臣妾记得那日通贵人产子之时,若不是澜乔她舍身搭救,想必皇上便会再失去一个儿子。想来这如此善良的人,又怎会做出害人之事,还望皇上明鉴。”
听其这番话,马氏也有所动容,她起身跪地道:“皇上,臣妾也相信章氏定不是下毒之人,臣妾也不相信,一个救人的澜乔会变成害人的澜乔,善良是人之天性,是不可能改变的。臣妾愿担保。”
佟氏见此,立时恼了的回头看向为澜乔开脱的人,简直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想,纳喇氏和郭络罗氏也依势跪下,纷纷为澜乔求饶。
“皆是妇人之仁,储君被害何等大事,岂能因着你们几个妇人的只言片语便含糊地过去,简直是儿戏!!”说话的是仁宪太后,随她进来的除了贴身伺候的阿木尔,还有博尔济吉特氏。
玄烨见太后到来,即刻起身朝太后行礼。博尔济吉特氏亦明媚之态朝玄烨礼道。仁宪问过保成的情况后,便坐在了右侧的首座。坐下后的仁宪又问了下毒之事,佟氏借此抢先将事情的始末,添油加醋地告知了仁宪。仁宪听后,只沉着脸道:“虽是章氏涉嫌,但怎可因此而将永和宫一众宫人皆打入慎刑司,言行拷问。宫人也是人,怎可说用刑就用刑,此等做法哀家是不赞成的。”
玄烨听此,亦是应道:“皇额娘所言极是,儿子也是此意。”
仁宪紧接着又道:“只是事关储君,国之命脉,事情便可大可小。皇上可还记得宫变一事……”
玄烨知太后定要将此事牵扯到前朝,乃至三藩,及后怀疑细作所为,如此事情便复杂了。只是太后会来,且身旁跟着博尔济吉特氏,莫非此事和博尔济吉特氏有关?可虽是眼下的一摊浑水开始有了黑白的划分,但因着太后的出现,玄烨开始觉得束手束脚。可虽然如此,亦不能让这事情稀里糊涂地过去,总要还澜乔清白,揪出害群之马,以儆效尤!!
澜乔是没有那么乐观。她想:这太后虽然一进来就制止佟氏惩罚自己宫中的人,看似仁慈向着自己,可接下来的一番话便是直接将自己推上断头台。细作之事,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若是以此定罪,那自己如何洗脱干系!!且澜乔相信,这太后定不是仁慈之辈,想那日她表面功夫做的周全,实则是一顿泄愤,即震慑了郭络罗氏,又严惩了自己,却又叫玄烨挑不出一点不是,可见这人的居心,是何等深沉歹毒。
果然,如玄烨所想,仁宪道:“这保成刚被立为太子,四海皆知,本是稳定国本的大事,不想这么快就出现了下毒之事。这要说章氏下毒,她又无子嗣,也扯不上夺太子之位的嫌疑……”仁宪顿了顿,喝了口梁九功端过来的茶,后道,“但据哀家所知,这个澜乔素来和西洋人关系颇深,且想法行为怪异,这般依哀家之见就不是什么区区下毒那么简单了。”
玄烨不明,为何太后竟知澜乔与西洋人的关系?看来是有人撒了一张很大的网,将能利用上的都利用上了,如此就是为了除掉澜乔。想到此处,玄烨只觉得堂堂嫔妃,并无定点体恤江山社稷之心,居然如此的悍妒,且心肠歹毒,当真是罪无可恕!!
而澜乔听此,果然应了自己的猜想,心即刻沉落谷底。因为若是自己被扣上了叛国通敌,谋害储君的罪名,不但自己脱不了罪,就是自己的亲族也会因此而受牵连,搞不好就会是诛九族的大罪。再若是被人石锤栽赃,即使玄烨有意护着自己,太后,亦或者是太皇太后,便是前朝的大臣知道了,也不会容得自己啊。
佟氏在旁煽风点火道:“太后英明,太后所言极是,臣妾也认为这章氏定是细作。她之前救活万頫,还用什么咱们不懂的西洋法子,想必定是为了取得皇上的信任,这般才能为了日后更大的阴谋做铺垫,好让自己脱身。”佟氏瞥向澜乔冷哼道,“可惜章氏你错了,皇上和太后是何等英明的人,怎会被你所蒙蔽。所以,依臣妾之见,定要将章氏送去刑部大牢,由刑部审理,因着毕竟是牵扯国事的大案,唯有刑部的七十二般刑罚才能令这个细作开口。”
玄烨听后佟氏之言,将原本对太后说辞的不满之意皆发作到佟氏身上,只见他朝其怒言道:“放肆!!!刑部是什么地方,难道朕的后宫还要刑部的人来发落么!区区一个女人,左右在朕的眼前,难不成朕是瞎子,竟看不出谁是忠谁是奸!什么与西洋人有些渊源便是细作,那么先帝曾驾临南堂二十余次,那南堂是前钦天监监正汤若望的居所,你们敢说先帝是细作?太皇太后与汤玛法更是至交,在汤若望即将被判处死刑的时候,亲自为其求情,难道你们也说太皇太后是细作?朕崇尚西学,日日与南怀仁学习西洋算数,难道朕也是细作?”
仁宪心里震怒,不想玄烨竟为了区区澜乔,如此指桑骂槐,将自己的太后之威如此践踏!可她不能作怒,因着他是皇帝,自己的命运亦掌握在他的手中,故她只能隐忍,将怒火发作到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嫔妃身上,就如此刻令其受辱的澜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