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喇氏一听钮妃要将这费力不讨好还得罪人的差事交给自己,便立时眼球四下转了转,旋即硬堆积起笑容来,言谢道:“娘娘如此信任臣妾,臣妾真是万分感激。”
钮妃以为纳喇氏这是应了,便一块石头落下,欣慰道:“纳喇妹妹无需感谢,该道感谢的是本宫才对。自先皇后崩逝以来,你与马氏便协助本宫料理六宫的事宜,且你们凡事谨慎细心,令本宫十分欣慰。”
纳喇氏咧嘴笑开了道:“娘娘这话真是客气了,是娘娘给了臣妾这份信任,臣妾才敢着手去处理娘娘交代的事情。”说罢,她端起茶杯,浅饮一口,竟咳嗽了起来。
纳喇氏身后的近身侍婢迎霜是最了解纳喇氏的,也是十分机灵的。她只瞧着纳喇氏的笑容便知道纳喇氏那是不得已装出来的,却也知道纳喇氏一向奉承钮妃,想让其收养大阿哥,故不好推脱。这般,迎霜寻得缘由,便在一旁装腔作势道:“小主,怎得喝水又呛了?”
钮妃一听,身子前移,关切问道:“怎么?纳喇妹妹喝水总是呛到么?可是有咳疾?”
纳喇氏用手中的绢帕擦拭着嘴边的水痕,借机她瞥了瞥在她旁边坐着的马氏,便又是咳嗽了两声。
马氏知这又是要叫自己帮腔,但想必此事若纳喇氏推脱,依钮妃之前说的话,这差事断也不会落到自己身上,毕竟自己的孩子多……她便开口道:“娘娘,纳喇姐姐最近确有咳疾病。只是因知道通贵人临近生产,再而天气渐寒,钮妃娘娘您也身子孱弱,她便为了免去麻烦,一直未叫太医。”
这时,纳喇氏手掌伸向马氏,意在叫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可实则心里高兴的很。
钮妃为此而十分自责。想来自己自受皇命协理六宫,旁人都是百般刁难,出口便是冷嘲热讽,唯有纳喇氏和马氏两人支持自己,唯命是从。可如今,马氏因为接连失去孩子身子一年不如一年;纳喇氏又因为怕麻烦自己,而拒请太医,她便更是愧疚不已。
迎霜突然跪地,垂面道:“娘娘,本今早我们小主便咳嗽不止,奴婢提议让小主告假,可小主偏说马氏生产后顾不上六宫的事情,现在唯有自己能帮助娘娘您,故才吃了许多寒凉的东西,硬是将咳嗽压了下去。本来憔悴的脸,是靠妆容遮掩过去的。娘娘,奴婢斗胆请娘娘,暂且别让我们……”
纳喇氏听此,装作十分激动的样子,呵斥道:“大胆奴才……”说罢,她又咳嗽两声,用绢帕捂着嘴说道,“大胆奴才,娘娘面前岂容你多言,还不退下。”
迎霜眼睛硬是挤出两行泪,看向钮妃,做出不忍的神情,落寞起了身,站到纳喇氏身后。
佟氏见此,讥讽道:“纳喇氏,你还真是八面玲珑啊!不想得罪人就直说,这戏演的,怕是要叫上你们延禧宫的所有人,真是兴师动众地一场大戏啊。”
博尔济吉特氏也冷哼道:“我说佟氏,这话你倒说到点子上了,我看这纳喇氏就是装病。”
这二人并不是什么通透之人,这样说无疑是想借机讥讽做事少有错处,一味奉承钮妃的纳喇氏。且纳喇氏的叔叔明珠因支持撤藩一事,颇得玄烨信任,故此纳喇氏一族皆无限荣耀。也正因为此,佟氏等人早就看不惯纳喇氏……
听此一言,钮妃也疑了几分,毕竟昨日此刻,纳喇氏还是精神头十足。钮妃是性情中人,常常容易被情感冲昏了头脑,可却是个后返劲的。但钮妃毕竟是心底善良之人,她也不愿过分猜测纳喇氏的用心,毕竟这一年多来,纳喇氏着实帮了自己不少,若真是纳喇氏想推脱这个差事,她便也愿意成全。
钮妃开口道:“你们都住嘴。你们可知,当你们安枕入睡的时候,纳喇氏在做什么?她在夜里替本宫查看账本,且一遍不成,还要两遍,三遍,从来不曾有过错处;还有,当你们有功夫在某处吵闹斗嘴的时候,纳喇氏在尽心侍奉老祖宗,并还要照顾她的大阿哥。你们有什么资格这么说纳喇氏!”
纳喇氏自是装病的,但一听钮妃如此的维护自己,便心中着实不是滋味。可事情还是要圆下去,她便又故作咳嗽道:“臣妾谢娘娘明察,臣妾只是咳嗽,故娘娘交代的事情,臣妾……”又不断咳嗽,“臣妾定当尽力完成。”
佟氏和博尔济吉特氏见此,都忍不住翻了白眼。
钮妃只觉太过刻意,也不愿纳喇氏这般在自己面前装病,便道:“罢了,本宫还是另则人选吧。”
博尔济吉特氏听此,心里思衬着通贵人母子昨夜被害一事,和王氏和李氏脱不了干系,而佟氏和李氏一向一个鼻孔出气,便想借机掺乎一脚。可若是提议自己调查此事,虽是自己不怕得罪人,但想必钮妃定不会同意。她便看向郭络罗氏,于是积极开口道:“钮妃娘娘,那郭络罗氏可是个心细的人,臣妾觉得既然纳喇氏不愿意做,那就让郭络罗氏做。”
郭络罗氏一向两面三刀,不得罪人,也善于向钮妃买好,故钮妃对其印象也是很好。钮妃听此,便觉得郭络罗氏是个好的人选,便道:“可不知郭络罗氏妹妹是否愿意,若是愿意,本宫愿意将此重任交给妹妹。”
郭络罗氏刚想开口拒绝,可博尔济吉特氏却抢先道:“怎么?你也咳嗽么?我可从未听到你有咳嗽的声音,而且我看你身体也挺好,上次皇上不是说你毽子踢得好,你便日日在院子里和奴才们踢毽子。你踢毽子都那么有精神头,让你动动嘴皮子,走几步路怎么了?”说罢,博尔济吉特氏不留情面地瞥向郭络罗氏。
郭络罗氏脸立时僵住,身子绷紧,虽是一百个不愿意,但博尔济吉特氏已如此将自己推了出来,那自己也没有什么可寻的理由拒绝了。她便牵强一笑道:“臣妾谢娘娘信任,臣妾定明察秋毫。”
说罢,郭络罗氏似心里踹了块石头,她忍不住朝王氏和李氏看去,偏巧,李氏和王氏也皆看向她去。郭络罗氏不是胆小的人,没有立时躲开,而是礼貌一笑,并开口道:“妹妹年纪小,不经事,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郭络罗氏看向扫视大家,“还请诸位姐姐妹妹多多指点,妹妹在这里先谢过各位姐妹,再请各位姐妹见谅。”
王氏刚想出言吓唬几句,博尔济吉特氏却抢先说道:“我看谁敢为难我宫里的人,就是和我博尔济吉特氏作对,到时候你们看着办!”说罢,她栽歪着身子依靠在座椅上,眼神锋利地看向李氏和王氏。
郭络罗氏见此,圆道:“博尔济吉特氏姐姐说笑了,大家都是护着妹妹我的,又怎会为难我。”说罢,她笑着看向李氏和王氏。
李氏王氏被这二人的一冷一热压抑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坐在那里当个闷葫芦。
钮妃听了半天,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她觉得若想宫中安宁,简直是自己的痴心妄想,似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且更不可能为了皇上而收敛自己的本性,都是一群没心没肝的人。
她也乏了,倦了,便道:“既然如此,那这事就定了。郭络罗氏,你要记得,这事□□关通贵人母子,且皇上格外重视,是一定会过问的,所以你一定要事事仔细斟酌;但你也不要过于担忧,若有什么事情,可以与本宫商量,本宫会尽所能的帮你。”
郭络罗氏谦顺笑道:“娘娘真是深仁厚泽,臣妾在这先谢过娘娘了。只是……”郭络罗氏身子靠前,屁股搭边坐,情切道,“只是臣妾知道娘娘体弱,如今又是冰天雪地的,所以……所以臣妾想,既然皇上如此心念这件事,那不如臣妾直接向皇上禀报。”郭络罗氏笑得更加无奈,“臣妾并无他心,只是见娘娘如此体虚,不忍太过叨饶。”
钮妃自然明白郭络罗氏的意思,不过想借此亲近皇上。钮妃不是善妒的人,也愿意成全她的心思,毕竟这也是得罪人的差事,便温婉道:“可以。”
郭络罗氏听此,高兴地起身屈膝道:“那臣妾就谢过娘娘了。”说罢,她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得意忘形,便收敛起笑容,尴尬地坐了回去。果然,各个都眼冒凶光地看着她。
王氏双腿发软地走出长春宫,临到长春宫宫门口的时候,甚至因为坚持不住而双手扶在了门框处,心力交瘁,脸色惨白。
环玉在旁劝慰道:“小主,您别这样,毕竟通贵人母子都没事,即便查到了咱们,大不了皇上申斥几句,也不会再有别的了。”环玉声音极轻,还时不时地瞧向旁处,生怕让别人听见。
可王氏还是害怕极了,嗔怪道:“你在这说这个干什么啊,让别人听见怎么办?”
环玉低语道:“现在谁心里没数啊……”
王氏想一个巴掌抽在环玉脸上,但手握紧了拳头没敢伸出去。因她实在怕环玉会因此生怒而会反水,便忍着走出了长春宫。
环玉突想到一个主意,脚步快了几步凑到王氏跟前,边走边说道:“小主,奴婢有个主意,小主不妨听听。”
王氏自顾自地走,随口道:“你说。”
环玉热络道:“不如我们投靠太后,上次博尔济吉特氏和佟氏闹起来,奴婢看太后可不是咱们平日里看的那样慈眉善目,她若是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咱们也依靠着她这颗大树,那也是可行的,毕竟咱们皇上是真的敬重太后,也孝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