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乒乓乓!乒乒乓乓!
只听储秀宫东梢间内,接连不断地传出各种物件落地破碎的声音。像这样的声音,自己手底下的奴才听了必是心惊胆战的,可旁处的人听了,却十个有九个是幸灾乐祸的。
李氏就是那九个中的一个。只见她原本在自己的梢间里愁眉不展,倒是听到对面摔起东西来,心即刻沸腾了起来。想着被囚禁了两个多月,连唯一可以解闷的赵德海也死了,闷的人都快发霉了,如今倒是自己院子里多了热闹,这要是不凑过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好机会。
李氏便一刻也不敢耽误地朝东梢间走去。
“李氏小主吉祥,我们小主……她不方便见客。”门口的宫女神态拘谨,垂面屈膝道。
李氏可不会就这么被打发了,她开口言道:“什么不方便见客啊,不就是发了通脾气么,这啊,还得是我来,我来劝,这要不啊,王氏妹妹气坏了身子,我可是要心疼的。”说罢,她不管不顾地朝里头走进,不想刚走没走几步,便低头看到了满地的瓷器碎渣还有许多摔落得物件。
李氏低头略惊地瞧了瞧,道:“啧啧啧,妹妹这是何必呢,这……这都是珍宝啊,就这么都摔了……”
李氏瞧着,本想靠前,可生怕自己被这碎片扎到,便站在原地。
王氏心中有气,也不管李氏或者谁进了来,随手拿起一旁架上的蓝釉梅瓶,双手举得高高的就要往下摔。李氏见此,赶紧手推着身旁的绿茵,道:“快,绿茵,拦住她,可别摔了,看得我都心疼。”
绿茵听此,小心避开地上的利器,走了过去,轻扶住王氏的胳膊道:“诶呦,我的小主,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王氏怒道:“滚开!”
李氏伸手招呼道:“是啊,是啊,你这是干什么啊,干嘛和这些东西过意不去啊。你倒是个心眼实的,什么好摔什么。我呢,是挑些廉价的摔,反正就是为了解气听响,哪像你啊。”话说到这,李氏也着实好奇。究竟是何人将王氏气成这副样子?
虽说王氏也有些出身,自然是有小姐脾气的。但在储秀宫里,她的家世是比不上李氏的,毕竟李氏是有皇族血统的,所以她也知收敛几分,在李氏面前也不敢生起嚣张跋扈之态。李氏自是知道这点的。
所以,她见王氏如今动了这么大的气,且自己都来劝了,却依旧这么怒气冲天,这倒是激起了李氏极大的好奇心。究竟是为何生了这么大的气?
只见王氏手举着瓶儿悬在半空,脸色气的铁青,鼻孔还喘着粗气,当真是气坏了的样子。李氏又使唤王氏的贴身宫女环玉道:“快,环玉,赶紧让你家小主放下,有什么事和姐姐我说,可别摔了,再摔下去惊动皇上可怎么招。你瞧着这几日咱们后宫的祸事还少么,连博尔济就特氏都受罚了,咱们还是消停点吧。”
环玉听其言,上前,劝道:“小主,咱别摔了,不过是个宫女,咱犯不着气成这样。”
王氏听此,一股浇了油的猛火又攻了心,便是又将手中的瓶儿,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那瓶儿摔碎了的碎片极碎渣四溅开来,李氏见此赶紧退后躲闪开。
李氏听刚刚环玉口中提起“宫女”二字,便想到澜乔。于是她旁敲侧击问道:“妹妹,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刚环玉说什么宫女啊,一个宫女能把你气成这样,我怎就不信,你发落了她不就是了么,至于这个样子么?”见王氏闷声,且气的赌气囊塞,而她又急得想要知道些什么,便又招呼道,“快,环玉绿茵,把王氏小主给仔细着领过来,可别在那站着了,这万一不小心摔了,划花了脸,可怎么得了。”
王氏一听,担心自己真不小心摔倒会划花脸,便扶着环玉小心翼翼朝李氏走去。李氏上前扶过王氏,假意关切道:“妹妹啊,这有什么过不去的呢,若真有生气的事情,你骂出来也好,总之不能这般地生闷气,气坏了自己。”
听着听着,王氏一股子委屈的泪竟涌了出来,只见她坐到围炕上,垂面抹着眼泪,哭泣声不断。
李氏在旁边急得不得了,不想自己说了这半天,她竟一个字都没有开口。虽是李氏急得直搓手,却仍假意安慰道:“妹妹啊,你瞧,有这哭的功夫还不如告诉姐姐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姐姐也好为你出气啊。”见王氏还是不肯开口,她看向环玉问道,“你说,你们家小主到底怎么了?”
环玉犹犹豫豫地看着王氏,没主子的发话,她是不敢说出来。
终于,王氏抬起满脸泪痕的脸,气道:“还不是那个澜乔!!她简直就是整个后宫的噩梦!她一个辛者库出身的贱婢,她凭什么!!我真是丢尽了脸面!澜乔那个贱人!我咒诅她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李氏听此,心里倒是乐了,果真是澜乔,既然如此,就不愁自己对付她了。她开口道:“你倒是说说,她是怎么得罪你了?若是冲撞了,责罚她便是,她不没成为主子呢么,不还是个奴婢么,你还治不了她?”
说起这个,王氏愈加委屈道:“我今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我……我简直,我简直不敢回头,我要是回头,我还不得被乾清宫的奴才们笑话死!!”
李氏莫名其妙地看向环玉,环玉这才敢回道:“回小主,原本我们小主是心念着皇上昨夜因千秋亭的大火操劳,便亲手做了点心,以表关怀。可不想……可不想那梁九功竟说皇上歇息了。”
李氏听此,想难不成澜乔被临幸了,她便紧张地心被揪成了一团。若是临幸,那便是要成为主子了。如今皇上并未大封六宫,那就意味着澜乔要与自己平起平坐了,这便更难对付她了!
只见王氏用手擦了擦眼泪,瞪着眼,愤恨道:“什么歇息了,分明就是澜乔那个狐狸精,那个贱人在里面!”
李氏一听,傻眼了,想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又开口问道:“你们撞面了?”
环玉在旁一边瞄着王氏的脸色,一边回道:“倒是没撞上面,但我们刚要走,她便出来了……”
王氏听此话,刚才的场景便又在脑海中闪过,顿时她手掌拍在了桌子上,气的脸红脖子粗,甚至于火冒三丈!
李氏立时止住道:“我劝妹妹啊,你啊,就别为这事生气了,便是生气也没用。难道你没瞧见,自打这澜乔入了咱们皇上的眼啊,皇上就跟着了魔一样,任谁他也不放在心里。这不,你是知道的,我和佟氏姐姐就是最好的下场。你说,那毒药都从澜乔的包袱里搜出来了,都铁证如山了,可梁九功他偏就做假证,皇上心明镜儿似的也不管,最后倒成了我们被囚禁三个月,所以啊,这要说丢人,我们是丢到家了,你那点丢人事算什么啊。不过啊,这澜乔究竟是有什么神通,自打她一现身,咱这后宫简直都要闹翻了天了!”
王氏恨道:“凭她是谁,不过就是个贱奴么,上次没让她和周全对食成,让她逃了,是便宜她了。连那个通贵人都敢对我挺着腰板子说话了,真是叫他们主仆二人小瞧我了!”她顿了顿又起了志气道,“姐姐你别看我现时落泪,但我也只是气huang上,气huang上他偏宠爱那个贱婢,忽略了咱们的真心。”
李氏凑近谗言道:“要我说啊,妹妹你就咽下这口气吧,你可谁也别气了。难道你忘了,那通贵人的阿玛可是在你阿玛手底下办事。可是若来日通贵人生下皇子,身份自然是不同了,母凭子贵,皇上一高兴能不抬举她阿玛么……”说罢,李氏窥探着王氏的表情。
王氏一听,怒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阿玛还能越得过我阿玛,简直是可笑,凭他也配!”
李氏眼睛一转,道:“是不能,可是他若知道自己的女儿因你而不悦,难道不会迁怒到你阿玛身上。我可听说前些日子有人参了你阿玛,骄纵跋扈,纵容府中家奴在宫外横行霸道,这皇上可还未发落。可若真有人吹了他的枕头风,到时候通贵人再和她阿玛通气,你们王家可如何是好啊。”说罢,李氏瞄着王氏似惊涛骇浪的脸色,流露出一抹阴笑。
“可我也没招惹她通贵人啊。”说着,王氏想到了那日在储秀宫门前,通贵人对自己放狠话的事情,再结合今日李氏说的,她便有了几分顾忌。
李氏起身,欲要走,临走之际,她开口道:“诶呀,咱们是那没有福气的,到现在肚子也都没鼓起来过,便只能忍气吞声了。”说罢,她故作失意之态离去。
果然,李氏走后,王氏中了她的下怀,对着环玉吩咐道:“环玉,你去叫周全务必买通个稳婆,花多少银子都无妨。若是那稳婆怕追究,就让我阿玛在外地给她家置办宅子,到时候自会让她的家人成为富甲一方的。但一定要收买最老成的那个!总之你告诉周全,办好了没准他真能喝那个澜乔对食上,不然就提着脑袋来见我!!!”
环玉忐忑回道:“奴婢……奴婢恐怕这步走的太险……”
王氏不听劝,道:“都被人践踏成这副样子了,还怕什么铤而走险,总之,若不解决了咸福宫的主仆,我便没有安生日子过。”
环玉见王氏如此坚定,便也不好再劝什么,免得自己受牵连,她怏怏道:“奴婢遵命!”说罢,她朝门口走去。
王氏又叫住她,命道:“记住,谁敢走漏风声,将我给卖了,我定会对他剥骨抽筋。”
“是,奴婢知道了。”
澜乔回咸福宫不久,梁九功便亲自双手托着那方松花石砚台来到咸福宫,点名要找澜乔。澜乔在院内见梁九功将砚台拿了来,诧异道:“梁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啊?这是皇上的意思?”
梁九功笑言道:“没错,是皇上的意思。”
澜乔知道这砚台对玄烨的意义,便不解问道:“可这是皇上的心爱之物啊。”
梁九功回道:“澜乔姑娘,皇上说了,既然答应了澜乔姑娘,君无戏言,再珍贵也要赠予。且这砚台皇上自小便用着,先帝爷的气息倒是没了,如今倒满是皇上的气息了,皇上希望您能日日抚摸着它。”说着,梁九功看向澜乔的眼睛,“澜乔姑娘,你可明白皇上的用意?”
澜乔推脱道:“不成,我不能夺人所爱,梁大哥您还是拿去吧。”
梁九功惶恐道:“澜乔姑娘啊,你可别为难我啊,这皇上恩赐,哪有退回的道理啊,这……我劝您,还是留下吧,这毕竟是皇上的心意。”
这般,澜乔只好接过砚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