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顺鹿伏鹤行般进了咸福宫的门,刚一抬头便瞧见澜乔从偏殿内走了出来,他就快步上前凑到澜乔身旁,道:“喂,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澜乔停下脚步,防备问道:“什么?你说你有东西要给我??”澜乔瞥了一眼来顺,道,“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叫我在贵人面前替你说情吧?”
来顺冷哼,随即略有些不情愿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用油纸包裹的东西,递交到澜乔手中,道:“这是叶公公托人交给你的。说是……用火稍熔熔就能用。”说罢,来顺打量着澜乔的脸色,细琢摩着……因澜乔还未打开油纸,就已经喜笑颜开了,故来顺着实好奇这油纸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澜乔并未打开,她期许看向来顺,问道:“他可托你带了话给我?”
来顺摇了摇头。来顺不明白,这澜乔究竟什么来头,如此长相竟令皇上身边的人这般重视。先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曹寅命自己护其周全,后是皇上身边的梁九功亲自交代自己将这包东西送来。想来这澜乔若不是这副长相,自己必定认为皇上是要有纳其为妃的意向。
澜乔手紧捏着这一小包用油纸包裹的东西,一时间心里苦涩。记得上次与叶见面,她本是打算诀别的,可不想自己竟活了下来,但不想叶却不在这皇宫里了。叶在她心里,虽有时略显轻浮,但心却是好的,帮过自己不少的忙,甚至还救过自己的命,真不知何时能再见到他。澜乔看向来顺,神情落寞问道:“那叶……公公什么时候回来?”
来顺被问住,手摸着头挑眉诧异道:“什么时候回来?”
澜乔锁眉道:“他不是给先皇后守陵去了么?”
来顺眼睛一转,机灵道:“我和叶公公不熟,他这是托人转交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那你可否问问交给你东西的那个人?”澜乔急问道。
来顺狡黠一笑,道:“你这么紧张那个叶公公干什么,莫非你是喜欢上他了?”他说着,心里捉摸着这位从未见过的叶公公。叶公公,叶公公,玄烨,叶公公?想到这,来顺上半身顿时惊得挺了起来,想着莫非宫里头传的皇上与宫女私会,那宫女就是面前的这位丑澜乔?那这澜乔究竟知道不知道叶公公的真实身份,看样子又不像知道。来顺带着猜疑问道:“为何皇上每次来咱们咸福宫,你都要躲出去?”
说起这个,澜乔一副不好惹蛮横回道:“近日不过来了两次,第一次是贵人叫我出去的,第二次是……是我内急,哪有躲出去,我干嘛要躲出去!”澜乔确实是躲出去的,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只因自卑自己的容貌。
来顺言笑道:“瞧你,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怎么还恼了?”
澜乔瞥了一眼来顺,道:“谁恼了。”说罢,澜乔拿着来顺转交给她的东西匆匆跑开。来顺瞧着澜乔的背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皇上怎么会喜欢个丑宫女,定是自己胡思乱想。
亥时一刻,夜深人静,差不多人都已经入睡了,澜乔悄悄回到房中,迫不及待地点上烛火,将油纸包打开,接着坐在妆台前将脸上的鱼胶一颗一颗地摘下去。澜乔一边摘一边想:原本想着这粘一次鱼胶怎么也能用半年,可不想这东西竟随时有可能脱落,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不弄这些到脸上,毕竟这东西若随时有可能脱落以致被人撞破,那就意味着自己随时有被杀头的危险,一想到这,澜乔便忧心忡忡。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惊得澜乔差点打翻纸包中的鱼胶。而还未等澜乔应声,门外的人就已经推门而入。澜乔见状,赶紧吹灭了蜡烛,顿时屋内漆黑一片。
“欸,怎么烛火灭了,澜乔,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啊。”进屋的是锦儿。
澜乔知她黄鼠狼拜年,没安好心,便没好气道:“锦儿姐姐你误会了,刚巧我要睡下了。你有事么?没事你就离开吧,我忙了一天,累的要死,我要休息了。”
锦儿摸着黑,闻声走过去,那不怀好意的脚步声吓得澜乔身子紧绷,生怕自己露出破绽,让人抓住把柄。
锦儿拉着长音,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就是今日我瞧见那个来顺凑到你跟前和你说了好一阵子话,还给了你一包东西,做姐姐的我就忍不住要提醒你两句。”
“提醒我什么?”
澜乔自然知道锦儿是安的什么心。自打那日澜乔险些被投入井中,锦儿便总是小心翼翼地试探澜乔,想探知澜乔是否知道她那日遇害是自己下的手。但看通贵人并没有责问自己,她便想澜乔是不知道的。只是今日看到来顺和澜乔说了好一阵子话,她便担忧起来,生怕来顺告诉澜乔真相后,澜乔到通贵人面前揭发自己。
锦儿谗言道:“妹妹有所不知,那个来顺啊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啊,从前是乾清宫伺候的,被责罚了就去伺候永寿宫那位了,这不,咱们咸福宫缺人手就又到这里来了。我听永寿宫的人说啊,这人向来爱好说大话诓骗人,还喜欢送些东西给宫女,但其实是别有所图的。”
澜乔白眼冷哼道:“所图?哼,我这副长相,他能图我什么啊,他年纪轻轻,又长的清秀,就算找人对食,也要找锦儿姐姐这样花容月貌的,总不能找我这样丑的吧。”
锦儿心气高,听澜乔这样说顿时恼了,道:“你胡说些什么,谁会和太监对食啊!!”
澜乔撇嘴道:“姐姐别否认了,我看你就是看来顺送给我东西,你吃醋了。何必呢,你要是真相中了来顺,我告诉贵人便是,让她给你们赐婚,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
锦儿被这番话气的火冒三丈,怒骂道:“你……你别以为这些日子贵人看重你,你就可以在这胡说八道。你个小贱蹄子,我忍你好久了,就是你挑唆的,才令我与贵人疏远,我今日就要教训你一番,免得你日后没有教训便在我面前蹬鼻子上脸!”说罢,锦儿撸起袖子就挥手朝澜乔给去,只是澜乔灵巧躲开,锦儿人扑空到妆台上。
但一想到妆台上的鱼胶,澜乔顿时心被揪了起来,担心的不得了,生怕那些鱼胶错乱了。她甚至心里暗暗后悔,为什么要和她浪费口舌,只管打发她快点离开就好了。
“你有事没事?”澜乔试探问道。
锦儿缓缓起身,手心好似被什么熟悉的东西硌到,她抬起手来,觉得那东西竟粘到了自己的手心上,好像还不只一个,便觉得事有蹊跷。
锦儿因突怀有心事,想探知究竟,便不屑于和澜乔争口舌是非。她言道:“你个白眼狼,我好心将来顺的事情说于你听,你竟这般辱我!我也不和你纠缠了,咱们走着瞧。”说罢,锦儿转身离开,因屋子漆黑无光,她险些摔倒,后是摸着墙离开的。
待她离开后,澜乔紧忙点着烛火,朝妆台面上细看去,不想竟发现少了几颗。她拿着蜡烛,朝地上看去,却只见到一颗,澜乔顿时心急如焚起来;想来莫不是锦儿发现了这其中的秘密?一想到这,澜乔顿时瘫坐到床上,久久愣着神,不知该如何解这困局。
盛夏时节,绿树阴浓,青鸟鸣啭。马氏在一个月前诞下皇子,皇上起名长生,意在福寿绵长。
通贵人刚在锦儿的陪同下去了延禧宫探望马氏,回来后喝了盏茶便愁烦地躺在榻上,连带着气色也不好了起来。
澜乔近前,见通贵人郁郁寡欢,关切问道:“贵人可是乏了?不如奴婢为您卸了头饰,您躺到床上睡上一会,精神会好些。”
通贵人倦怠地挥挥手,道:“不必了,我在这儿躺会就好,懒得折腾。”
澜乔见通贵人嘴唇风干无血色,脸色也有些惨白,又想到近日她时常乏力困倦,便担忧道:“奴婢见贵人气色不佳,奴婢还是去告知钮妃娘娘,去请位太医来吧。”
通贵人挥挥手,道:“不必了,我不过是看那马氏着实可怜,触景伤情罢了。”
澜乔不解问道:“马氏不是一直很受宠爱么?怎得会惹得贵人怜恤?”
通贵人叹道:“都说女人生孩子像进了鬼门关,是死是活要看天命。”说着,通贵人手伸向澜乔,澜乔将其扶起,让其依坐着。通贵人顿了顿,又说道,“就说马氏,虽得皇上宠爱,可在长生前头,三个孩子,没了两个;现如今虽是平安生下长生,可是我瞧着她那病弱的样子,还真是为她担心,自然也为自己担心。”
澜乔寻思着通贵人说的话,脑海中分析后,道:“贵人,马氏小主如此虚弱是因这次生产距上次生产时间相隔太近,身体没有恢复好造成的。而且在这个期间,她又经丧子之痛,所以身体才会这么虚弱。所以,贵人不必忧心,只要好好地养好身体便是。”
通贵人却仍旧忧虑道:“虽是如此,可是那先皇后也是难产而去,我……我实在是怕。”不知为何,通贵人说着话的功夫,就越发感觉到头晕目眩,手按在太阳穴处,似要连坐着都要不成了。
澜乔见状赶紧过去扶住了通贵人,急道:“贵人可是中暑了,奴婢还是差人去叫太医吧?”正说着,通贵人突然晕在了澜乔的怀中,不省人事。澜乔见此,即刻唤人道:“来人那,贵人晕倒了,快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等候太医期间,澜乔守在通贵人床边,一步也不敢离开,心里不断地祈求老天,希望通贵人没事。她也在想,通贵人究竟为何会无故晕倒,还有这几日为何会倦怠。但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什么,因为能想到的自己早有了防备,就怕通贵人和她腹中的孩子会遭人毒害,至于想不到的,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太医院赵太医匆匆赶来,隔着绢帕为通贵人诊脉。令澜乔意想不到的是,还未等太医诊完脉,佟氏和李氏也结伴而来,这着实令澜乔惶恐不安,越想越蹊跷。
向佟氏和李氏行礼过后,澜乔靠站在一旁,心里惴惴不安。她想这二位小主前来,恐怕不是因为巧合也不是因为她们关心通贵人,而是来演戏的。至于演什么戏,恐怕就是与锦儿里应外合编的戏。可是自己如此当心,日日替通贵人防着,竟怎么也想不到到底是哪里留下了给人插针的缝隙。只是现如今想也没用,只能盼望能从太医的口中说出通贵人无大碍的话。
可事实却不尽人意,只见诊脉的赵太医满是褶皱的脸上生起一层阴云,随即便是锁眉深思,不多时他缓缓起身朝佟氏和李氏礼道:“回两位小主,如果臣猜的没错,恐怕贵人小主是中了毒再加上暑热,才会晕倒。”
听了这番话,澜乔似有巨石砸重,沉痛不已又焦虑万分。她抬眼看向李氏,不想与她四目相对,李氏竟也毫不隐藏她的栽赃杰作,一抹笑意在她的唇边荡起。
下毒之事佟氏自然也是知情的,没有她在背后撑腰,被李氏拿来当枪使,李氏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嚣张作恶。佟氏知道身怀有孕的通贵人果然中了毒,且如今正躺在床上昏迷着,暗喜道:“哦?当真是中毒么?”佟氏说罢,李氏也在一旁装模作样道:“是啊,赵太医你可别是误诊了,这要是诊错了,皇上可是要怪罪的。”
赵太医拱手伏面道:“回两位小主,贵人的脉象脉力不等、快慢无常,如解乱绳,实为中毒的表现。臣行医多年,自然不会断错,若是两位小主不信,大可到太医院再请太医来,如若证明臣诊断有误,臣便辞去太医一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