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记忆偏差

在众人的注视下，佐藤惠子小姐开启了她的回忆。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惠子小姐轻声说道，“那是八年前的一个傍晚，炎炎夏日，太阳始终眷恋着大地，迟迟不肯离去。黄昏时分，天气依然酷热，树上的知了也叫个没完，我的心情糟透了。”

经过短暂的停顿后，惠子小姐继续说了下去。

“那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为了筹备三天后将要举办的夏日音乐会，我终日拉着琴，但那首魔鬼的颤音我怎么都抓不到要领。尽管整首曲子我已经可以流畅的演绎下来，但那也仅仅是演绎而已，离登台表演还差的很远。没有灵魂，没有共鸣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展现给听众的，但我始终无法进入这首曲子中。后来，我索性放下琴倒上一杯红酒，准备思考每一个乐章。但和想象中的不同，在咽下一杯红酒后我更加烦躁了，因为每一句乐句都令我异常气愤。当我在脑海中奏响魔鬼的颤音时，我觉得每一句乐句都化身成一只魔鬼。他们徘徊在我周围，尽情的讽刺我，嘲笑我。长期的压抑令我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也许一点点的意外都会令我崩溃。但偏偏是这个时候，意外出现了。”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静静聆听着惠子小姐的话，甚至饱受煎熬的苍蝇男也是如此。

“我先是听到了人生中最美妙的声音，妈妈。尽管不是很清晰，但足以辨认这是满含深情的称呼，而不是无意义的学语。紧接着我又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破裂声。就在我身后，我的孩子碰到了桌子的一角，放在桌上的小提琴不偏不倚的掉了下来，并摔的四分五裂。这一切都呈现出一种理所当然，不需要道理的样子，仿佛命运中这支诞生于1711年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就应该承受这样的结局。那一刻，我傻了，我真的傻了，我简直是六神无主了。每一支斯特拉迪瓦里都弥足珍贵，她们甚至不属于任何一名演奏者。那一刻，我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完了，一切都完了，我把一切搞砸了！”

惠子小姐的话每个人都听的很清楚，这里面并没有什么复杂难懂的词汇，每一个人都能够预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到，一支小提琴竟然会成为“杀人动机”。

“你在做什么？”惠子小姐瞪大眼睛说道，“我口中说着这样的话，伸手推了孩子一把，只是轻轻地推了她一把，然后我看到自己的孩子竟然也像小提琴一般栽倒在地上，紧接着她就没有声音了。”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惠子小姐渐渐癫狂起来，“我，我亲手杀死了她。只是推了她一把，我只是因为恼羞成怒推了她一把。”

原来是无心之过，雷伊暗想。

但这可能吗？

一个孩子仅仅是推了一把就失去了生命？

“呵呵，我是一个杀人犯。”惠子小姐说道，“接下来的一幕更加不可思议了，我的孩子竟然像一旁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一般四分五裂了。”

惠子小姐用一双饱含泪水的眼睛一一扫过神态各异的人，尽管大多数眼睛中写满了疑惑。

“对，四分五裂了，就在我面前。”惠子小姐脸上挂着笑，但泪水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

“你们说说，像我这样的人算不算该死的人呢？”

“不算！”

一个声音立刻回应了她，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克里斯穆雷。

“不算？”惠子小姐凄迷的一笑，“我是杀人犯，而且我杀害的还是自己的孩子，简直就是天良丧尽，我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

“不。”穆雷坚定地摇了摇头，“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有问题？哪里有问题？”

“你的论述有问题。”穆雷直视惠子小姐的眼睛，“就算小提琴能够摔的四分五裂，但孩子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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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我亲眼看到了……”

“不，你一定是记错了。”穆雷朗声说道，“我敢肯定，你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记，记忆偏差？”

“对。”穆雷笑着说道，“在这方面，我们魔术师算半个行家。”

“可是……”惠子小姐的眼泪仍然在流淌，“我为什么会出现记忆偏差呢？”

“可能是你有一种负罪感，所以才会把相似的记忆糅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新的但并非是事实的记忆。”

“我……不明白。”

“好吧，”穆雷摊开双手说道，“此刻我要做的事情简直就像魔术揭秘。尽管我心中有一些想法，但我需要大家的帮忙。”

“小伙子，”慈祥的老人立刻说道，“需要我们做什么请尽管说。”

“好吧，”女ceo说道，“我也愿意帮忙。”

看到众人纷纷响应，穆雷觉得这一刻他竟然比站在最闪耀的魔术舞台上还要光荣。

“我需要大家都掏出水晶帮忙查一下8年前樱花行省夏季音乐会的信息，越多越好。”

“好！”

在众人的努力下，信息纷至沓来。

“这里有一条，是8年前的新闻。”雷伊率先念道，“今年的夏季音乐会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备受瞩目的新人音乐家山田惠子小姐排除万难首次在夏季音乐会中亮相，她演奏的音乐作品魔鬼的颤音获得一致好评。更有乐评人形容此次现场版本是包括录音在内近五十年的最佳演绎。”

“好极了！”穆雷大声喊道，“大家都听到了吧，这里面至少包含三条重要信息。”

“第一，”穆雷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佐藤惠子小姐那时候并不叫佐藤惠子，而是叫山田惠子。”

“第二，这个排除万难又是什么意思？”

“第三，惠子小姐还是表演了魔鬼的颤音这首曲目，并且十分成功。”

“山，山田惠子？”惠子小姐怔住了，这一刻她感觉脑海中有一团巨大的漩涡。任何试图对八年前记忆的梳理都会被吸入这团深不见底的漩涡中。

“我这里也有一条。”慈祥的老人说道，“这是我搜索山田惠子出来的结果。在我市西郊的三三四大街上发生了一起严重车祸，目前车辆损毁严重，车内除驾驶员外的两名乘客当场毙命。目前驾驶员已经被送到临近医院进行救治，好在所伤不重，已没有生命危险。据目击者称，驾驶员疑似近来备受瞩目的新人音乐家山田惠子小姐。”

“太好了！”穆雷说道，“事情越来越明朗了。”

“看来要还原当年的事件只差一两块版图了，”女ceo忽然说话了，“不知道我这一条信息能不能拼凑出整张拼图呢？”

说完后，女ceo自顾自的念了起来。

“西格玛小提琴协会声名，尽管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十分珍贵，但天才小提琴家是更加珍贵的存在。他们十分同情山田惠子小姐的遭遇，甘愿放弃索赔，并继续拿出自己的藏琴来支持山田惠子小姐，希望惠子小姐能从巨大的悲伤中走出。”

“还用分析吗？”穆雷盯着惠子小姐问道。

“还是分析一下吧，”惠子小姐无力的说道，“我想知道另一个死者是谁。”

“叫什么暂不清楚，但姓什么是一定的，”穆雷轻声说道，“他姓山田，是您的丈夫。”

“……是吗？”惠子小姐轻声说道，眼泪再次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

“一定。”穆雷说道，“大家在查询信息的时候我也没有闲着。您娘家姓佐藤，您现在用的是娘家的姓。”

“为什么？”惠子小姐很是遗憾，“我，我还是该死啊。”

“不。”穆雷摇了摇头，“不继续使用夫家的姓不代表什么，也许您是怕触景生情呢？”

“不。”惠子小姐也摇了摇头，“我哪里是怕触景生情，我根本就是一个狼心狗肺之徒。我甚至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丈夫了。”

“不。”穆雷边说边将水晶拿了出来，“您看这是什么？”

半空中浮现出一张照片，是一支古旧的小提琴。

“这，这是我的琴？”惠子小姐惊讶的看着这支朝夕相处的伙伴，但这一刻这支琴竟然十分陌生。

“隔行如隔山，但我依然知道这支琴很珍贵。”穆雷说道，“这是您在之后8年中一直使用的琴，您看琴弦下的地方，这里刻着这支琴的名字，她叫山田。”

“不！”惠子小姐抱头痛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八年前，您遭遇了车祸。在那场车祸中小提琴破碎了，您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也离开了您，这才是那场记忆的本来面目。”穆雷缓缓说道，“这件事令您大受打击，您所谓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也是因为这件事。之后的八年您每天都玩命的练琴怕是也因为这件事，您想离山田近一些，不管是大山田还是小山田。”

“为何……”惠子泪如雨下，她已经不能完整的说话了。

“您有过错，但绝不该死！”穆雷总结般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