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号的带领下,一百九十八名渡龟族人全部进入了粉红色的大门。
门内空气浑浊,一片漆黑,宛若深渊。
伴随着大门关闭的沉重声音,1号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交代了一半了。
服苦役本就不会轻松,在疾风大港疯狂享受时1号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这无处不在的黑暗就像一根锐利的银针刺破了1号心中禁锢恐惧的壁垒,于是,所有的恐惧像潮水般蔓延,渐渐占据了他的整颗心。
“2号,2号你在不在?”1号向着身后的虚空大声喊道,仿佛不发出点声音,自己马上就会死去。
“在,在!”2号迅速答道。
他也害怕极了,这粉色大门内的空间就像能够吸走所有的光明一般,一旦踏入,连近在咫尺的人微弱的轮廓也完全看不见,就像独自一人步入地狱一般。
“好,好,4号,4号在不在?”1号再次喊道。
“在,队长,我在。”
在这与世隔绝的幽暗鬼魅中,虽然身后是整片整片杂乱的脚步声,但你完全看不见周边的世界,就像一双眼睛忽然之间被摘掉了,心中除了喷涌而出的恐惧外再无其他。
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那些呼吸声,那些脚步声是否还是你熟悉的那些人发出来的。
好在,是的。
1号觉得自己的心稍稍安定了一点点,但他不能停止说话,因为只有不断地说话并不断地听到回应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而且和自己同样身陷深渊的兄弟们也需要听到自己的声音。
这都是一个队长应该做的。
“兄弟们,都停下来吧。”1号转过身,虽然明知道同伴们都在身后,但等在自己眼前的只有茫茫黑暗。
凌乱的脚步声渐渐平息,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浑浊的空气好像开始流动了。
望着眼前的虚空,1号再次不安起来,因为他什么也看不见,他不能确定那些正在喘息的东西都是什么,万一有幽灵隐藏在人群之中呢?
“大家听我说。”1号有了主意,“这黑暗简直像是在啃食我们的灵魂一般,不能再这样各自为主走下去了,我建议大家拉起手来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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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好。”
“队长,都听您的。”
1号感觉声音从黑暗中的各个角落传来,虽然回应声络绎不绝,但他依然心惊胆战,因为无论怎么揉搓双眼,他还是看不见任何一个细微的轮廓。
这杂乱的回应声就像是黑暗本身发出来的!
“停,停!”1号感觉自己头皮发麻,“大家都静一静。”
没有回应令人恐慌,回应太多依然令人恐慌。
声音渐渐停止,1号感觉除了自己的心跳外,黑暗中还隐藏着很多颗砰砰直跳的心。
“我们一个一个来,先确认一下人数,现在由我开始大家来报数。”1号伸出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胸口,他感觉因为心跳过速,呼吸开始艰难,“1号。”
“2号。”
“4号。”
“5号。”
……
“100号。”
“101号。”
每个人都尽可能的大声嚎叫,以便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还存在。
“193号。”
“194号。”
“196号。”
……
“198号。”
“199号。”
当最后一个声音落下时(渡龟族的3号已经死了,所以渡龟族的198人是从1号到199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大家都活着,一个也不少。
报数声停止后,黑暗重回寂静。
就在这一片深海般的寂静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200号!”
……
“谁?”1号冲着黑暗大声吼道,仿佛想用声音杀死这个该死的幽灵,“谁在那里!”
人群中也瞬间炸开了锅。
大家纷纷散开,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身边没有别人的喘息声。
因为多了一个人!
在一片漆黑中,没有人能确定身边的人是谁,没有人能确定身边的呼吸声是不是这位多出来的人所发出的。
没有人能确定这位多出来的人接下来会做什么事情。
“谁?200号是谁喊的?”因为太过用力,1号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但迎接他的只有沉默。
“谁?谁在那里?”1号的声音中已经带有哭腔。
死,有时候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谁的手?”
忽然之间,1号感觉有一只干燥的手伸向了自己,他脆弱的身躯再也无法容纳更多一点的恐惧,他差点一头栽倒。
“我,我手上有枪,我,我,我打死你!”1号霍然将手伸入了自己的红衣之中,他已经开始发狂了。
黑暗首先蚕食了他一半的理智,多出来的一个人再次蚕食掉他另一半理智,就在他不堪重负时,这只手出现了。
“队,队长,别开枪,是我。我是2号。”2号声音颤抖的说道。
他也已经慌乱的不能自已,这多出来的人就像是幽灵,随时可能取走一个人的性命。
所以,2号万般无奈之下才鼓起勇气将手伸向一旁,他首先想确定的是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队长,而不是幽灵。
“是,是你小子?”1号壮着胆子对着2号所在的方向问道,“刚才是你的手?”
“是,是我。您是队长吧?”
“哼,当,当然是我。”
“要不,要不我们先拉起手来吧?”2号小声说道。
“好!”1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此时此刻,在这片虚空中,只要是自己熟悉的东西,他都愿意抓住。
当攥住2号干燥的手后,1号感觉自己稍微好了一些,他对着面前的黑暗喊道:“大家,大家不要紧张,先抓住自己能确定的人。即使多出来一个人大家也不要害怕,我们,我们人多。”
“对。”
“我们人多。”
“说得好。”
“谁敢乱来,看我,我不打死他。”
就在这一片七嘴八舌的黑暗之中,1号和2号这两位仅有的穿红衣的共同体开始寻找新的目标。
“4号?4号你在哪里?”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1号依然左右张望。
“我明白了!”4号忽然大声喊道,“大家,大家都静一静,听我说。”
喧嚣的人群渐渐平息。
“队长大人,并没有多出一个人来,而是有人报错数了。”4号平静的说道。
也许他是这群人中唯一还能保持镇静的。
“谁?谁报错了?”1号问道。
4号没有回答队长大人的问题,而是转过身对着一片黑暗喊道:“195号在不在?”
“在,我在。”195号怯生生的说道。
“哼,果然如此。”4号感觉自己越来越平静了,“队长大人,也许是我们常年生活在阳光充足,四季如春的水之领域的原因,所以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令我们胆战心惊。但即使看不见我们也不用慌张,更不用自己吓自己。”
“有,有道理。”1号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依然没有放开2号干燥的大手。
“队长大人,请相信我的记忆力(4号是渡龟族记忆方面的特殊人才),刚才之所以报到200号,是因为没有人喊195号。”
“是,是吗?”1号依然将信将疑。
“没错。”4号再次对着虚空大声喊道:“195号,刚才报数时你喊的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怯生生的声音缥缈的传了过来。
“哼,我记得很清楚,你喊的196号,队长大人,这就是多出一个人来的原因,他们后面这几个人全都乱套了(渡龟族人充满力量但缺少智慧)!”4号声音严厉的说道。
“是这样啊?”1号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渐渐直起腰,一把甩开2号的手,“哼,我就知道,怎么可能忽然多出一个人来呢?195号,虽然之前你立过大功(问出局长的名字),但这次却给兄弟们造成这样的恐慌,你可知罪?”
“我,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太紧张,太害怕了。”
“兄弟们。”虽然四周漆黑如旧,但1号感觉自己渐渐找回了勇气,“就像4号所说,因为我们常年生活在水之领域,对这样的黑暗很难适应。但无需害怕,如大家所见,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这黑暗中有的只是一百九十八颗勇敢跳动的心,这里没有任何幽灵!好了,让我们重新报数吧,1号。”
“2号。”
“4号。”
这一次,每个人除了大声喊出自己的数字外,还竖起耳朵倾听别人的声音。这一次绝不会再出错了。
“100号。”
“101号。”
……
“194号。”
“195号。”
“196号。”
“197号。”
“198号。”
“199号。”
当一百九十八人都安然报完数后,声音并没有戛然而止,一个阴森的声音紧紧地跟在后面。
“200号!”
这一次,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次每个人心中都明明白白,这一次是真的多出一人!
“啊!!!”
人群重新开始慌乱起来,肢体间相互碰撞的声音陆续传出,连一向沉稳的4号都快要站不住了。
“谁?谁在那里,出来,你给我出来!”1号双手挥拳冲着虚空大声喊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