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孟习出口的那一瞬间,电话咔哒一声,彻底挂断。
“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孟习握着手机看宋淮,“她挂掉了,应该是个女生?我有听到高跟鞋的声音。”
哒哒哒的敲击地面。
他妈妈徐慧芳也穿过高跟鞋,而且女人嘛,对时尚都有种偏爱,徐慧芳这种大家闺秀也不例外。她喜欢漂亮衣服和漂亮鞋子,家里甚至还专门给她辟出了一整面的鞋柜,用来存放她那些价值不菲的细高跟们。
有时候买了新鞋她高兴不已,就会在家里穿一整天。孟习经常能听到细跟敲击实木地板的哒哒声,清脆悦耳。
踩木板和地砖又不同,踩木板要更偏实一点,大理石地砖则更尖锐空灵,似乎每一脚都能踩出回音。
一个爱漂亮的女生、踩着木地板、似乎很了解他们的行程……
孟习不禁微微皱起眉。
他总觉得这种被人随时掌握的感觉异常熟悉,环望四周一圈,似乎看到的每个路人都是她的眼。
“……叶桐。”
“什么?”宋淮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是叶桐。”孟习揉了揉太阳穴,“一定是她。约你出来的是你以前一中的班长,叶桐也是一中的学生,说不定早就打听到这次见面……不,说不定这次就是她设计的。”
宋淮:“你怎么能确定是她?”
“不用确定,直觉。”孟习顿了顿,心底五味杂陈,“她以前就这样,小心思多得很,很擅长用鬼主意让自己如愿以偿。”
春息小巷那件事,始作俑者就是叶桐。
俗话还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段时间故人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他不得不提防。
“如果是她发给你的,为什么让你不要来?”宋淮点点他的手机,语气沉了下来,“她用词简短明确,不拖泥带水,不像是欲擒故纵的模样。”
这才是最让孟习奇怪的。
如果这条短信改成让他早点回家,会时时刻刻关心他的安全问题,那不用想一定是乔磊。如果改成几张模糊照片,又或者是语意不详的的几句签名,头像还美得一塌糊涂,那一定是叶桐。
如果不是现在他身边女性朋友太少,偏偏叫得出名字的又做不出这种风格,估计孟习也猜不到是她。
“不管如何,她这么做一定是有她的用意。要么希望我们不要去,要么希望我们一定要去。只有这两种可能。”
孟习抬起头,“去吗?”
虽然是问句,但答案已经明了。
宋淮轻轻一笑,一把揽住他,“鸿门宴都给我们摆好了,当然要去。”
·
日料店的一间会员包厢内。
房间中摆着两张榻榻米和一张精巧的日式茶几,一道小门后单独辟出了一个小巧的隐秘卫生间。
正对着门的墙面被设置成玻璃墙面的样式,里挖了一条流动的小水渠,店家做了微型的假山、拱桥和水车、又放上了几盆小巧的绿植,水流哗啦哗啦从拱桥下流淌过,经过水车时发出从上自下发出哒哒哒的水流声。
如果不愿意被打扰,房间角落里还摆着一张巨大的屏风,竖在流水假山和玻璃墙面前,完美挡住了来自外界的视线。
配合着角落里点燃的香薰,以及包厢中投射下来的明黄色灯光,精致和美的氛围做到了极致。
然而包厢中的两人却无心注意到店家美妙绝伦的设计。
乔磊坐在茶几前,手里捏着一个半透明的塑料袋。轻轻一捏,包裹着白色细微粉末的小包上被留下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凹坑。
乔磊打开一角,摸了摸,粉末入手顺滑细腻,像面粉的手感,无色无味。
他没凑近闻,看了片刻后就收了起来,顺带用纸巾擦干自己的手指。
“你管这个叫白.粉?”
乔磊点了点桌子,他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愈发冰冷阴暗,“确定不是面粉?”
“我怎么知道?”
叶桐穿着高跟鞋一脸镇定地坐在他面前,适时地演出一副诧异的神情,“反正是老刘拿给我的,我又没吸过毒,怎么知道真的假的?这玩意我还花了好几千呢,你总得跟我报销吧?”
乔磊看透了她那点小把戏,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你要是不相信,我把转账记录发给你咯。”叶桐说着就掏出手机,“我还分了好几次给老刘打的呢,说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俩合资倒卖演唱会门票,反正他那儿也有伪证……”
她嘴上叭叭叭地说着,迅速地打开了短信,一气呵成地删掉了刚才的通话记录。
当乔磊的右手突然从她手中抽走手机时,她刚从底部滑出微信,正好停在老刘的聊天页面。
乔磊不声不响地从她手中拿走手机,看了她一眼,随后在微信、短信和通讯记录、微博私信和评论、甚至是苹果的搜索栏里开始了全方位的搜索。
然而她早就删除了所有记录,就连刚才没来得及清理掉的通讯记录,也在前两秒钟被她删得干干净净。
乔磊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依旧一无所获,但也没把手机还给她,而是放在靠着自己的方向。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不会妇人之仁、拖我们的后腿吧?”
“怎么会呢。”叶桐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我对小孟的爱,不比你少。而且小孟如果喜欢上男人,最没有优势的就是我吧?”
乔磊轻笑道:“那也不一定。”
叶桐微微一愣,起初还没听懂他的意思,但几秒后她立刻反应了过来,脸色微微难看,忍不住在心里痛骂了这傻逼几千遍。
“总之我买来的就是这个,你要是说假的,那我也没办法。”
兴许是刚被内涵过,叶桐心情不是很好,语气也冲了许多,“我不是让你也做一手准备吗?你的货呢?可别告诉我就我一个人在这里张罗来张罗去,你只管当甩手掌柜乐得自在了。”
她说话不客气,乔磊也没听进心里去。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袋差不多的塑料袋小包,扔到叶桐面前。
“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他支手撑着下巴,眼神紧紧地盯着叶桐的面部表情,“我妈那儿没有。我也是联系了一个老混子才买到的,要不……你帮我验验?”
“不是说过了吗?这玩意我怎么会验?”
叶桐神色如常地接过那个小包,不怎么精细地拆开包装,手指学着他的模样捻了捻,“这不是和我的差不多吗?都细细软软的,有什么分别。”
她把手指拿到眼前细细地看,乔磊也歪着头,只字不发。
等到磨不下去了,叶桐才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把手指凑近,抽了抽鼻翼,‘闻’了半天后才说:“和我的差不多,都有点生面粉的味道。”
放下手指的那一刻,她藏在桌下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摸了下羊毛裙,擦去了一手的黏腻和冷汗。
“是吗?”乔磊松开手,点了点头,“既然我们俩都一样,那应该都是真货了。”
“我早说老刘是很可信的,他是玩了好几年的老鬼呢。”
叶桐暗自松了口气,正要把桌上的残骸收拾干净,乔磊忽然道:“你的那个袋子我刚才撕坏了些,不太好装,也不能留下什么证据……你先拿我的用,等下我去找服务员要个塑料手套,再把它重新装起来。”
叶桐闻言,整个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了,心里忍不住怒草了乔磊十八代的祖宗,但嘴上半响都没有言语。
“都是真货的话,也不麻烦吧?”
乔磊又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还是说……”
“真假这个倒无所谓,反正我是真金白银,不怕你拿去化验对比。”
叶桐咽下一口唾沫,拿出前几年来哄骗各路前男友的纯情功夫,略微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倒是你,搞出这么麻烦的动静做什么,难道说你的药效比我好?提纯了?”
乔磊没承认,也没否认,“换回去不是还多一步吗?更麻烦。”
“你倒是懒。”叶桐内涵他,“怎么没见你对小孟简单直接点?天天搞这么多花花肠子,又是对付这个又是对付那个的,我看等下你怎么收场。”
“要收场的不是我,也不是你。”
乔磊收起叶桐的那包粉末,放进衣服的内口袋里,冷冷一笑,“是宋淮。”
“他不是全市第一名的天才吗?那就让我来看看,这样的死局……他要怎么解。”
叶桐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讽刺道:“你可真阴毒。”
“多谢夸奖。”乔磊不咸不淡地说,“我们家老头一直嫌弃我不像他,要是听到你这句话,他老人家估计能直接从香港坐飞机过来看看我长了几分出息。”
叶桐不禁翻了个白眼。
乔磊看了眼手机时间,叶桐的屏保是孟习初中时的照片,顶着大太阳在篮球场上笑容格外灿烂。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盖了回去,说:“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
“堵车吧,或者放学晚到了。”
叶桐手里捏着个深/水/炸/弹,怎么都不舒心,非要刺他两句,“说不定是走到一半,给小孟买饮料去了,所以耽误了一会儿。”
乔磊果然脸色沉了下来,但还是说:“宋淮那样的人,会准时到的。”
他沉吟片刻,朝叶桐点了点下巴,“再等三分钟,再不到,让她打个电话问问。”
他口中的‘她’,自然就是这次把宋淮约出来的借口——宋淮原一中的班长刘倩。
“这才几点,着什么急……”
叶桐本想再拖一拖,但是乔磊脸色不耐,她也没办法拖下去,只得嗯了一声。
两个人各怀鬼胎,喝茶都喝得心不在焉。
等到三分钟的计时器响起,叶桐不得不去打电话时,乔磊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只看了一眼,就复又按住了叶桐的手机,道:“他们来了,在大厅借充电宝。”
他们?
他们??
叶桐的脸色瞬间变了,“小孟来了?你怎么把他叫来了?还有,你怎么知道的?”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会跟着宋淮一起过来。”乔磊晃了晃银色的手机,“再说,都到信息时代了,这很难吗?嗯?偷窥鼻祖?”
偷窥鼻祖是乔磊特意给叶桐取的外号,就是专门恶心她用的。
叶桐顿时像吃了十斤屎,紧紧攥着拳头,压下了心底的火气,“你跟前台说,14号包厢只邀请了一位客人,让宋淮一个人进来。”
乔磊轻轻一笑,“这样不好吧。让客人的朋友在外面等,有些怠慢了。还是让他们一起进来,这包厢大得很,容得下我们四个人。”
一提到孟习,叶桐就不免烦躁,一拳头锤在了桌面上,“你明明知道小孟不想看见你!到时候他带着人直接调头就走,计划还实施个屁!”
比起她的暴躁,乔磊几乎是异于寻常的冷静,“我等会儿会藏到屏风后,不用担心,这屏风很大,能从头到脚的把我挡住,除非有人刻意提醒……”
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我想他们也不会发现我。”
这一通话说的,就差没指名道姓地比划到叶桐脸上了。
她忍不住冷笑一声,“反正好话丑话都被你说了呗。”
“你要是想说,我可以让给你。”乔磊毫不在意,“提前做好准备吧,把东西下到茶壶里,记得你先倒杯水,免得到时候中招。”
叶桐牙齿都快咬碎了,“……知道了,我去趟厕所。”
乔磊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叶桐干脆从包里翻出一张粉蓝色的卫生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怎么,没见过女生来大姨妈?”
乔磊沉默两秒,道:“我会让大堂拖延时间。你把药放这儿再去。”
这个小狐狸,根本不可能留给叶桐一丝一秒掉包的机会。为了完完全全地摆脱掉责任,他也不会再碰那个毒.包。
他要看着叶桐轻手放到水壶里去。
“知道了。”
叶桐冷硬地回了一声,迅速抄起姨妈巾,顺手啪地把药包放在桌面上,然后匆匆地走进了包厢里的厕所。
关门上锁完毕后,叶桐几乎是瘫着滑落在地,手指克制不住地抖动,从裙子的口袋里摸出了那袋被撕开过的真正的药包。
还好她聪明,早就想到过乔磊会担心自己作假,带来的绝对是真药。再加上他信不过自己,所以一定会亲眼看着自己把这包白.粉用掉,不会给她任何调换的机会。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啊乔磊。
叶桐捏着那个粉蓝色的姨妈巾,终于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她特意准备了两包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又在桌下仿照着乔磊的把包装撕出了一条口子;
如果不是拿卫生巾时跟乔磊说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估计小把戏早就被戳穿了。
她休息了两秒,挣扎着爬了起来,快速地在厕所里找到了一个漏网式的排水道口。
她按下马桶的冲水键,在哗啦哗啦的水声中迅速打开了盖子,用一根细线快速地在药包和漏网上打了两个结,然后顺着吊了下去。
盖上漏网后,只要他们不去打开盖子,就发现不了其中的奥秘。
解决完药包后,她顺便打开了卫生间的香薰加湿器,让好闻的味道充盈了整个房间,掩盖掉了白.粉的那股略微刺鼻的味道。
做完这一切后,她迅速脱下裙子,换下了一张脏污的姨妈巾,包起来扔进了垃圾篓里。
她的经期本来不在这个时间点,但是为了做戏做全套,不让乔磊发现破绽,她特意吃了妈富隆,吃了几天后经期果然提前而至,圆圆满满地堵上了这出好戏的缺口。等到一切办完,她在洗手台处迅速洗了个手,顺便挤了一坨清新的洗手液,擦干手后走了出去。
乔磊已经把屏风移好,只等着她出来。
“换个卫生巾这么久?”
他一个大男人,说起这些女生的私事来倒是一点不害羞,还带着一丝打探到底的意味。
“女生的步骤很麻烦的,换完卫生巾我还要开香薰机冲掉那股味道,而且等下要见小孟,我总不可能邋里邋遢的吧?就干脆用洗手液洗了个手咯。”
叶桐伸出两只手,递到他眼前,“你闻闻,是不是香香的?是不是小孟喜欢的味道?”
乔磊不用凑近细闻,就能隐约嗅到那股柚子味的清香。
确实是小孟会喜欢的味道,也确实是这女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乔磊便没有再追究,他下巴点了点水壶,“下吧,他们快来了。”
“来了来了,急什么。”
叶桐这下是无事一身轻,但还要继续演戏,于是便拿出十分谨慎小心的态度,先给自己倒了杯干净的茶水,紧接着又往水壶里下了半包。
她正要回头问一句够了吧?乔磊就摇了摇头,“全下。”
这一包的‘白.粉’也不少,姓乔的臭傻逼是真要宋淮死啊。
叶桐不禁皱了皱眉头,把药全下了进去,顺带用小茶勺搅拌均匀,让它看起来毫无异样。
等到乔磊躲进屏风后,孟习和宋淮两人推门进来时,叶桐正在给宋淮的那个茶碗倒茶,看见两人完全不惊讶的神情后也完全不着急,轻笑着说:“怎么?没想到是我吗?坐吧。我想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应该还能留你说几句话吧?”
“……”
孟习脑袋上全是问号,满脸写着疯婆娘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叶桐保持着嘴角的笑容,黑眼珠示意着往屏风的方向动了动,宋淮和孟习二人条件反射地看过去,果然在屏风的最底下隐隐约约看到一点红色的痕迹。
不像是装饰,倒像是球鞋的鞋标。
这下,来的那二位客人才终于了然。
三人耍猴的好戏正式开场。
“约宋淮的是刘倩,你怎么会在这儿?”孟习摆出一副不满的神色,“我上次已经和你说的够清楚了,没什么好聊的。”
“别着急呀。”既然有队友搭戏,叶桐发挥起来就更顺畅了,“刘倩确实有事想找宋淮,不过我已经替她解决了,顺便把她的约换到了我这边,所以我们聊一聊也无妨。”
她无声地点了点桌子,适应两人配合,“再说,你们不想解决掉乔磊吗?”
孟习:“?”
宋淮:“?”
乔磊:“……”
这是他之前和叶桐做下的约定,小孟对他恨之入骨,自然不会答应和他见面,而且有他在场,小孟和那个宋某人也必定会提高警惕。
所以这出戏必须让和他有着相同目的的叶桐来唱,之前两人谋划时叶桐还问过这点,说如果留不下宋淮怎么办?
乔磊说不管你使什么办法,能留下来就行。
叶桐又问如果拿你作饵呢,乔磊当时要拉宋淮下马心切,于是答应了,怎么都没想到这小妮子是实打实地要坑他一把。
“你和乔磊是一伙的。”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宋淮明白目的就是要让他们留下来。
他很快接上了叶桐的话茬,“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叶桐:“凭我被乔磊使过绊子,摔得很惨。”
乔磊:“……”
孟习不禁皱起眉,“什么绊子?”
“这个嘛……”叶桐嫣然一笑,“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再和你说也不迟。”
“我知道这样空口无凭,你们也不会相信我。所以我不妨给你们画个实打实的饼。”
叶桐轻笑着说,“想让乔磊滚回香港么,有一百种方法。比如说他爸偷税漏税,小舅子用他的身份证非.法.集.资,真要告起来他肯定麻烦缠身。再说乔磊的兄弟强过一个未成年少女,当时被他保下来了……我前段时间问过那个女生,人家说如果确定这场官司能打赢的话,她愿意出庭作证。”
乔磊在屏风后听得胆战心惊,不禁攥紧了拳头。
没有别的理由,叶桐说的这些确确实实是真的。可这个女人到底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事情???
他几乎控制不住地要冲出去,忽然听叶桐道:“哎呀,说的也有些口渴了。不如我们先喝杯茶?就以这杯茶……”
“结盟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乔二代就正式滚出片场(鼓掌)感谢在2020-05-2016:32:24~2020-05-2023:5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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