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准备妥当,就差一个东风的由头。
就在这时,期末考试的成绩也公布了出来。
孟习这段时间白天忙于工作、晚上写作业,几乎没什么时间刷手机。再加上他已经有了一定水平,有些题目宋淮也给他讲过好几遍,总不可能拿着弱智题去问学神……
他做了小半本的数学作业,无奈编题人似乎很担心难题会影响大家的心态,出的都是些普通题型,翻来覆去也没找到几条能拿得出手的题目。
偶尔给宋淮发条信息,问他最近怎么样,在做些什么,有没有看到什么什么八卦,又或者是谁谁谁在群里说了些什么话。每次宋淮的回复都又慢又短,几个字简短地回复一下,至于娱乐方面,一概不知。
孟习也问过他是不是很忙,在忙些什么,然后才知道他的外婆是某著名的法学教授,最近宋淮正在跟着老人家学习西方政法相关。
孟习听后有些疑惑,“你将来要做法律相关吗?”
他一直以为宋淮会想要做科研,法律……看起来并不是他热衷的方向。
宋淮隔了很久后回了一个‘不’字,过了一会儿又说:“也可能辅修双学位。”
这也难怪,父亲一家搞科研,母亲一家学法律,哪边都有‘世袭’的学问,哪边都不好选,也不能不选。
孟习有时候听他简略地提起自己的家庭,会不自觉地生出一丝同情。
聪明人也许承担了更多的责任,尤其是出生在父母都不平凡的家庭。
宋淮只有一颗大脑,到他这样的地步,考虑的不再是上什么样的大学念什么样的专业,而是做什么事业会对人类、对国.家有贡献。
听起来残忍,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看起来很忙,孟习此后就没怎么问了,起初还装模作样地发了几条朋友圈,后来发现他不看动态,就偶尔发几句问候。
礼物早早地备好,但是宋淮没有时间,他也不好意思贸然去打扰,就这样硬生生地留在了手里。
等到除夕夜的前几天,二十五的那天,孟习抽空打开扣扣,才发现群里一直在讨论期末考试成绩的问题,刷屏也刷得特别快,放眼望去全是求爷爷告奶奶的,还有匿名怒骂为什么要赶在春节前公布分数的,简直是让人眼花缭乱。
孟习回想了一下考卷,顿时也有些忐忑了起来。
当时考完他还觉得自己不错,可隔了这么久,再加上中间那么多事情,他早就忘记考试时答的什么题。
查分数前,孟习没告诉爹妈,自己翻出电脑,打开网站后输入了学号和密码。
期末查分的人不少,网站崩了两分钟,加载的进度条才慢慢地延伸到了另一端。
364分。
比上一次成绩多了近十分。
班级排名前五,全年级排名105名。
这一次的期末考试,比期中、比最后一次月考还要难些,扣分也更严谨。
班级群里气氛十分热烈,大部分人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像王龙,考试总分进步了45分,勉强能够得上二本线了;田小娟语文照样发挥,单科全班第二,数学也能考个150分了,不算特别丢人。
大家或多或少地都有改变,只有宋淮还是稳居全年级第一,以489的高分近乎恐怖地统治着整个高二年级。
孟习看到有人提起他,是补习课上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男生,说是很好奇自己的分数,不知道他能不能维持自己的水准。
除了宋淮的成绩被老师炫耀性地公开了,其他人的分数全部要自己登录上去后才能查询。
大家好奇地猜了一波,田小娟看他这么久都没出来,担心是分数不够理想,于是把话题给扯了过去。
孟习自己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上学期167的全年级最低分,还恍如昨日。
一开始被宋淮按头重新学习的时候,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心里总还有着年轻人的较劲——
我可以啊,这样的分数,总有一天我能手到擒来,总有一天所有人会发现,167的低分是孟习,400的高分也可以是孟习。
所谓的低分,不过是他考着玩玩儿罢了。
这样的想法曾经很长时间地占据了他的大脑,但是在此时此刻,孟习忽然发现,自己对分数的要求好像没有以前的自己那样苛刻了。
以前的他,要为了不丢宋淮的脸考高分,要为上大学而努力奋斗。负担得更多,得到的就想要更多。
364分,如果是半年前的他、甚至是两个月前的他,一定会沾沾自喜,拎着自己的成绩单得意地绕着亲戚走一圈。
然而现在的他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有人嘲讽他不可能考到那么高,甚至说了这样一句话:1分和150分之间差了努力,但150分和200满分之间,差的是天堑。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人说得一点都没错,364分和宋淮的489分之间就是隔着一座珠峰。
宋淮都没炫耀什么呢,他这么点成绩,还有什么好得意的?还是要继续努力。
孟习平静地关掉了网页。
他拿出了手机,打开微信,点进那个熟悉的头像。
[小孟小孟睡个好梦:364分!!!]
[小孟小孟睡个好梦:快看我的分数!!]
[小孟小孟睡个好梦:[图].jpg]
[小孟小孟睡个好梦:你看!!我班级第五了!!!]
孟习还想发个嘚瑟炫耀转圈圈的表情,手机忽然一震,传来叮咚两道消息的提示音,他也没在意,直接划掉继续打字。
[小孟小孟睡个好梦:啊啊啊啊我是不是可以上985211啦!!一本总可以稳叭!!]
[小孟小孟睡个好梦:看到消息后一定要回我!]
发完这两句话,孟习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脸颊,手指克制不住激动,还在微微地颤抖。
晚上八点,宋淮估计还在吃饭,应该不太可能回消息。
他深吸一口气,退出去看了一眼刚才引起震动的那两条消息。
[野鸟]:过年前有空么?一起吃顿饭?
[野鸟]:地点你定。
孟习:“?”
大哥你谁啊。
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对方的朋友圈,两条杠占据了所有,既然不是拉黑、也不是单向好友,也就是说没发过朋友圈?
再看头像,黑乎乎的一团,中间荡出一条狭窄的白雾,像是从下往上轻轻吐出一条烟云。
没备注,没朋友圈,看起来还有些非主流。
孟习一脸问号。
这是什么时候加的……?难道是班级同学吗?
他刚打下一个bu的拼音,特别的叮叮提示音响起,宋淮竟然提前回了消息。
孟习心头一振,立马放弃了什么野鸟,捧着手机颠颠儿地回头点开了家花的消息。
一打开聊天框,瞬间被雷击。
[嗯]:英语太差了。
[嗯]:化学是怎么回事?错这么多?
[嗯]:还有你的地理,再考下去马上不及格了。孟习:“……”
宋淮分析了几项单科,最后还是记起了他们做朋友后第一次吵架是为什么,很是难得地给了两句安慰,“还行,有上升空间,继续努力。”
孟习:“……谢谢啊?”
[嗯]:嗯。
这两个字摆在一起,孟习一时间都没办法分辨出他到底是不是在嘲讽。
事实证明,宋淮还没这么闲,他很快发了条不怎么简短的语音消息,“马上要过年了,你作业做完了吗?年前少出去乱跑,这几天待在家里好好写作业,回头拍照片给我。”
果然是魔鬼,都要过年了还不放假呢。
但是他们这阵子语音很少,难得一次听到他的语音,隔着电话和网络,宋淮的声音经过微微的处理,褪去了几分清冷,明明是烦人的念叨,却能听出一丝不一样的感觉。
孟习忍不住把这条语音反复听了好几遍,才慢吞吞地回复:“我都有好好在家啊,作业也快写完了。”
宋淮打了一个ok的手势,就再没了消息。
作业是快写完了,不过好好在家倒是骗人的。
不乖乖在家的见证现在还躺在他书桌上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出去。
孟习守着手机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宋淮的消息,与此同时,野鸟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野鸟]:?
问号你个大头鬼啊。
瞎装什么高冷,多打几个字手会死??
孟习没等到第二条语音消息,十分不爽地把这个不知名的鸟拉进了黑名单。
第二天孟习就要和妈妈一起去看望她的一位朋友,也算是提前拜个年,送一下礼物,也省得年后大家时间挤在一起错不开来。
“小芽,今天中午咱们就在刘阿姨那儿吃了。”徐慧芳一边换鞋一边说,“刘阿姨家里吃得清淡,你忍一忍,我们回来再吃好吃的。”
“知道了。”
孟习还躺在床上,他给宋淮发了个消息,问吃过了午饭没有。
等发完一日三餐的问候后,他鲤鱼打挺一般地坐了起来,随手抽了双大棉鞋换上,顺便裹上厚实的羽绒服,以及一条颜色相近的咖色围巾。
徐慧芳看见他从楼上下来,还嗔怪了两句,“怎么穿成这样?头发都不梳一下……还有你这大红袄子是什么东西赶紧去换了。”
“要那么整齐干什么,”孟习无所谓地说,“反正见刘阿姨嘛,随意一点又没什么,这都认识多少年了。”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刘阿姨家里有个刚上初三的小女孩,去年孟习拜年时,那小孩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刘阿姨估计对他也挺满意的,又是知根知底的家庭,还有意无意地打趣了两句。
孟习听完后就别扭了。
初中生、初中生谈什么恋爱啊,而且这也太早了吧?都是新时代了,还搞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所以今天出门,他干脆打扮得邋遢了一些,也好破破那小姑娘的幻想,省得在最好读书的年纪一天到晚想些不该想的。
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
孟坚国在这方面很尊重儿子,随他穿什么,乐呵呵地笑道:“我看挺好的,这不是大过年的嘛,穿红色的也喜庆。”
“喜庆什么,我看倒挺像年画娃娃的……”
徐慧芳也能大概猜到他是什么样的想法,那小姑娘今年已经上高一了,平时太太们聚会时她也能偶尔看见小姑娘几次。
人长得是挺不错的,水灵水灵的小姑娘,眼睛大皮肤白,身材还好,个子出挑,跟那刚长出来的小竹子似的。
……可惜儿子不喜欢。
她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但还是没说什么,“行吧,你把头发梳一下。对了,上回让你复印的高一笔记也带上,人家小女孩正需要呢。”
“我那字那么丑呢。”
孟习不太乐意,而且他的笔记都是宋淮手把手教出来的,上面还有不少宋淮的亲笔备注,就这么平白复印给别人……
心里总有点不爽。
“我把我卷子给她不就完了,那笔记记得一团糟,我自己都看不清楚……”
他正想糊弄过去,忽然口袋里响起叮铃铃的提示音。
孟习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宋淮打来的电话。
宋淮啊。
等等——
宋淮???
三水给他打电话了???
在此之前,宋淮从来没打过他的电话,只是在他的要求下象征性地交换了手机号码,发信息都是不太多的,两人平时主要还是用微信沟通,只有孟习急着找宋淮时,才会给他发个消息——
他还不一定看得到。
孟习懵住了,徐慧芳在身前催促了两声,他赶紧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一边接了电话,一边往屋里走了两步。
“喂?三水?”孟习摸了摸头,“你找我有急事吗?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宋淮给他打电话,实在是太难得了,几率大概就跟祖坟冒青烟差不多,所以孟习第一反应就是,“你欠钱了?欠了多少?不够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
“……”
宋淮无语道,“我是那样没数的人么?”
“我昨天晚上手机没电,也没找到地方充,所以没看到你发的消息。”宋淮说,“你最近乖不乖?今天有没有在家写作业?”
孟习:“……”
孟习呃了一声,下意识地又往里屋走了几步,“有啊有啊,写了作业的。你要看吗?我等下拍给你。”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担心三水突然查岗,所以事先拍了十几张各个学科的作业,而且都不重复,完美cos在家乖乖学习的孟习小朋友。
“不用,我相信你的自制力。”
这句话一出,孟习老脸都忍不住一红,又听宋淮继续说,“对了,昨天比较忙,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考到班级第五名,快进百强了。”
他记得。
宋淮都记得。
记得他们第一次吵架是因为什么,也记得孟习那天委屈扒拉的,小声地说你夸夸我嘛。
他有了时间后,特意打来了电话。
孟习这些天来,堵在胸口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
“这也不算什么啦,一般般的成绩。”他按下自己快要翘起来的嘴唇,故作深沉地说,“我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再说了,我半个学期就能进步这么大呢,说不定等到高考的时候,真能展望一下清北复交哈。”
清北复交,是宋淮一开始对他的要求和标准。
当时的孟习还一直觉得是玩笑话,或者说是一个梦想,毕竟谁没做过上清北的美梦呢?
但是宋淮用实际行动告诉孟习:我说你可以,就可以。
他的话从来没出过错。
宋淮轻轻笑了声,耳边忽然传来呼啦一阵猛烈的风声。
其实这微小的背景音从刚才就一直存在,只不过孟习心大,再加上激动,一时间没察觉。但是刚才两人没说话,风声便格外明显。
听着像是在外面?
孟习还没来得及问,宋淮已经开了口:“你现在忙不忙?下午……不,现在有时间吗?”
徐慧芳适时地在背后催了一句,“小芽?”
孟习的心瞬间一跳,他下意识地捂住听筒,又给他们打了个手势。
这特么的,等了小半个月终于等来一个电话,没时间也要创造时间啊!!!
孟习深吸一口气,太阳穴突突地跳,心脏紧张地咚咚响,但嘴上还很矜持,“还行,不忙,就闲在家里抠脚。”
孟坚国和徐慧芳:“?”
宋淮哦了一声,半响后突然咳了一声,说:“我前几天出去旅游了一趟,回家的车票没买到,就买了在新城附近中转的大巴。现在离开车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新城是孟习小区附近的一所大型商场,因为非常繁荣,以至于成为了临安市象征意义上的地标。
宋淮现在在车站吗?他出去旅游了?
怪不得刚才说昨天手机没有充电,孟习一开始还以为是客气的托词,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真的找不到地方。
宋淮话还没说完,孟习已经快速地抢答了,“你一个人在火车站啊?这大过年的,鱼龙混杂多危险,你又人生地不熟的……那我去陪你一会儿吧?”
说着他哗啦一下把大红袄脱掉,顺手捡起一件前两天脱在沙发上的黑色大衣。
徐慧芳:“…………”
“对了,你给我发个位置吧,我去找你。”
孟习对着落地窗的反光左右转转看了两圈,心道还好没怎么皱,也挺干净,就是得换双鞋。
宋淮没直接答应,“你方便吗?如果有事的话就算了,左右也就一个多小时。”
“我……”
孟习看了一圈,目光落在门口的鞋柜上,一拍大腿,“方便、方便!我这会儿正好在新城买东西呢,我在看鞋,不过这都是老款式了,我都有,刚准备回去呢。你坐的是大巴?那我离汽车站还挺近的,你等我一会儿就到了。”
孟坚国:“???”
宋淮沉默了片刻。
他听到电话里很安静,不像是新城里能有的气氛。
宋淮迟疑几秒,最后还是没戳穿他。
挂了电话,孟习蹭蹭蹭窜上二楼的卧室,迅速地换了双自从买回来就没舍得穿的黑色马丁靴,顺便冲到卫生间接了点冷水,把自己睡得七棱八竖的头发都抹平定型了,最后抄起桌上的润唇膏和口气糖、另外一只手抱着早就准备许久的礼物盒,一路风风火火地冲了下去。
这上去和下来一趟简直是判若两人,徐慧芳看得目瞪口呆,等到看到自家儿子已经在羽绒服里掏摸钥匙了,才反应过来,“小芽,你这是要去见你朋友?但是之前不是和刘阿姨说好了……”
“我朋友滞留在汽车站了,这将近年关的,人来人往不安全,我把他送上车就回来,不走远。”
孟习弯着腰把牛仔裤的裤脚整理好,又抽了张纸擦干净鞋面,一边擦一边匆匆地说,“刘阿姨要是问起来,就和她说我在家做作业吧,考试跌了好几分被老师罚在家里抄写了。也麻烦和她说一下,让她闺女别惦记我了,好好学习还能和我做情敌。”
徐慧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要和学习谈恋爱了,顿时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理由?都约了好好的,怎么能临到头来放鸽子?你……”
孟坚国看了半天,伸手拦住了她,“……算了。”
“让他去吧,”他缓缓地说,“路上注意安全。”
·
孟习拎着鞋盒,在零下七度的天气里出门了。
虽然匆忙,但好在家门口还算是容易打的的位置,他叫了辆出租车,爽利地拉开车门、直接报了地点。
这个时间点去汽车站,实在是很奇怪,司机看他穿得还挺正经的,也没带上行李箱,还有些惊奇,“小兄弟,你怎么这个节点去赶大巴?是不是快来不及了?”
“不是去赶车,是见个朋友。”
孟习一路又是换衣服又是小跑,脸上都是通红的。他把礼物盒子抱在怀里,轻轻摸了摸硬纸壳上厚重细腻的纹路,忍不住笑了笑,“是挺着急的,怕见不着错过了,所以得麻烦师傅快点。”
司机闻言,又看见他手里精美的包袋盒,顿时轻轻摇了摇头,笑了。
大冷天的衣服纽扣都没系上,抱着礼物十万火急地去汽车站……
这小孩得多喜欢他的小女朋友啊。
作者有话要说:确实挺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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