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樱嘴角上扬。
"就是当咸鱼来吃啊!不然怎么够?当时没有冰箱,就放在木头做的橱柜里,晚餐前嘴馋,就拿起来舔一舔,再放回去。"
"哪像你们现在!"她点了一下宝贝孙女的脸颊。
"到我六年级的时候,家境开始好起来,天天有鱼肉,大人都会分配好,每个小孩能分到三、四块肉。"
"我们都很惜福的!不像现在,一堆吃到饱餐厅,把食物当好玩的,不只吃到饱,还要吃到撑!真是浪费!"
张贵樱长出一口气。
"时代不同了!演变到如今,是福还是祸?谁能看得清呢?"
两人转进巷内,远离人车,四周顿时安静不少。
李欢眼见祖母思绪飘到遥远的年代,书包的事,还未说完呢!
她也不催促,静静等待。
张贵樱停顿一会儿。
"老师对家里有钱有势的小孩,都很尊重!"
"他拗不过班长,转头跟我堂弟客气的说:[你要不要想一想,有没有拿她的书包?很可能是你忘了?想到了就还给她吧!]"
张贵樱冷哼一声。
"但我堂弟在家是小霸王,全家事事顺着他,怎么可能在全班面前认错?我还记得他当时脸都红了,不晓得,到底是丢脸,还是生气?"
张贵樱又停下来。
李欢急着知道结果,赶紧提供解答,"都有吧!"
"嗯!"张贵樱说道:"我堂弟……他就是不认,接着赌咒,说:[如果是他拿的,他活不过这个冬天!]"
李欢惊呼,"好敢喔!"
她偶尔也会说谎,但每次都心虚不已。
张贵樱点点头。
两人来到家门口,张贵樱边开锁边说话。
"他妈妈知道后,赶紧带他去土地公庙,烧香拜拜,说:[小孩不懂事!童言无忌!求土地公保佑小孩平安长大!]"
张贵樱让孙女先进门,跟着进来,将门上锁。
她想了想,"他妈妈好像跟神明许很大的愿,之后还到我家来骂我!"
李欢忍不住说道:"这种人!让他长大了,还得了?"
两人一起进了客厅,坐上藤椅,吃起葱油饼。
"那一年中秋节,大家庆团圆,大人跟大人聊天,小孩自己玩成一团,到快凌晨,大家准备各自回家时,才发现我堂弟不见了!"
李欢咽下一口葱油饼,替堂弟感到担心。
张贵樱沉吟一会儿。
"当时已经天黑,我们乡下不像现在,到处有街灯。大人们开始找,有人去报警……我们小孩子被催促回家睡觉。"
"我当天晚上,一直想起堂弟发的毒咒,心里很害怕,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失眠!"
在李欢心目中,所有关于祖母的形象,都是一派沉着镇定、安然自得的模样。
张贵樱回首往事,常是轻松愉快的,相同的事,或许是忘了曾经说过,或许是太过耐人寻味,因此常会反复说起。
而这一次,这件事,是李欢第一次听说,也是继小黄之后,最沉重的事。
李欢没有催促祖母,只是握紧她的手,给予安慰。
"因为我整晚没睡,一直注意外面的动静,只希望大人赶快回来,这样我就能知道堂弟是否平安,一直等到天快亮了,我才睡着。"
她停顿了一会儿。
"第二天早上,才听说,他倒栽葱,摔进井里,被发现晚了,来不及救!"
李欢心里一沉,"头下脚上?怎么摔的?"
张贵樱缓缓摇头,"一直是个谜!"
李欢虽然不喜欢堂弟,但仍为这结局,感到难过。
她清楚祖母的为人,明白祖母一定更难受。
她开口唤:"阿嬷!"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张贵樱对孙女淡淡一笑。
"经过这许多年!我才逐渐释怀!这事我跟你阿公也谈过,他一直告诉我:[不是你的错!是他母亲害了他!]"
"对!我也这么觉得!"李欢深感祖父说出她想讲的话。
张贵樱接着说话。
"宠猪举灶!宠子不孝!这孩子迟早出事!年纪小,只能葬送自己,长大了,可能毁了全家!"
李欢点头赞同祖母的结论,接着吃起葱油饼,心想:"爱之适足以害之!"
那天,张贵樱又为李欢上了一堂课。
离奇命案在白天听来还好,但还是让李欢心惊胆战的度过一晚,睁眼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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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欢的中学时期,平常日子里,童秀丽严禁女儿看影视剧和小说。
于是,李欢就偷偷在学校看,回家在房间看。
学校每一次段考结束,都是中午十二点放学。
当天对李欢来说,就像小过年一样随兴自由。
母亲允许她在这段时间到晚上就寝前,可以大方看小说漫画。
童秀丽却不知道女儿平常也看,她相信女儿乖巧听话,平常都是用功念书。
李家客厅里,家具摆设井然有序,如一般小康家庭,干净明亮。
一整套的藤制桌椅。
客厅一隅,靠着墙壁的置物柜里,摆放李欢获颁的小学市长奖状,以及朗读、作文比赛冠军奖状。
墙上一幅两米半长,一米宽的巨幅油画,非常醒目。
和煦的金色阳光普照大地。
左方一道乳白色瀑布,顺着阶梯般的石壁垂挂而下,激荡出来的水花,好似要破纸溅出一般,四周烟雾弥漫。
瀑布中段流经一座小桥,桥下如牛奶般的泉水,在山石上流淌。
两岸是错落有致的灌木与花卉,在雪松、龙柏之间,一栋小房子,静静矗立其中,是春天的景色。
看着那画,耳边依稀能听见流水激石,舒适安然之意油然而生。
寒冬里,若仔细看那画里金乌,还会让人感到阵阵暖意。
家里到处都能见到李柏舟的画作。
玄关、客厅、厨房、卧房、厕所。
李柏舟的每一帧风景画里,都有一栋带着温馨风格的小房子,那是他心之所系,倾尽一生要守护的地方。
如今作画人虽已不在,而屋里多幅大小不等的油画依旧,见人如见画!
这栋巷子里的透天房子,是当初贷款买来。
李柏舟还没缴清房贷,就意外过世,目前由童秀丽接着,每月按时缴款。
她上个月告诉女儿,再撑个两年,房贷缴清,生活就会更优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