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肺铸台。
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心,矗立着一柄由金转黑的利剑。铸天手回到自己的老窝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魔剑扔进了炼铁炉里,他现在认为这柄剑一定有很大的问题,拿在手里简直要比拿着单锋剑更让人心浮气躁。
骤雨生的胡子又长起来了,硬邦邦覆盖了大半张脸,依然是灰色皮裘大敞着衣襟,黑色的发两三天没有洗过似的,一缕缕散在脑后比胡须还要硬。
他搬了个椅子放在新建起的铸剑炉旁边,双手抱胸,直勾勾盯着由地下引来的炉火一动不动,炙热的空气上升浮动着脚下的黄沙,连头顶的烈阳也在炉火外显得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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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封信被光团包裹着由天外而来,带着小心翼翼意味地穿过浮游的尘土,逆着风向朝骤雨生接近。
就在这时候,悬浮在地表的黄沙骤然消失了一部分,化为剑芒几下就将书信削成不再具有任何意义的碎纸条。
纸片漫天飞舞,在头也不回的骤雨生坐着的椅子背后,于黄沙地面上铺成一大字:
“滚”
以上,就是杜芳霖试着联系骤雨生所得到的结果。
第四天,从槐山一路下来,暂时再没有被人发现的杜芳霖,成功到达了苦境地标公开亭,开始了自我反省。
第一个问题是,自己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其实没有。
他顶多就是有好好地使用手上的信息,并尽可能的多做预案,而且中间一度跑偏了方向……导致第二个疑问至今没有解决。
他究竟想得到什么?
应付完肖流光和春秋麟阙之后,刚刚苏醒过来的穿越者感受到了内心的茫然。
在路上,杜芳霖清理了一下手里的各种计划,看起来比较务实的那一部分是失忆的时候干的,比较刺激的那一部分是他事先就预算好的。
暂时,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找一个新的合作者,利用魔城坠毁这段安静的时间,让最容易被外来者盯上的神州大地,在一定秩序上达成“统一”。
这是穿越者降临苦境之前,面对着电脑,闲暇时候自己给自己出的课题。
也是如今的他游走在有序和无序之间,给自己定下的不能偏离的道标。
受过去世界观的影响,不能彻底融入现在,不能放弃过去的记忆,对杀人从有感到习以为常,对救人时间一久也没有了太大的感想,对胜败不是很执着,对登峰造极也突然心生惫懒……最后穿越者所走上的,就是这样一条什么也不是,两面都不沾的平衡之道,唯一能握住的只有手中的结果,和往下落子的片刻。
杜芳霖在地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字,首次有点后悔得罪了骤雨生。
站在屏幕外看过剧,他从未真正畏惧过素还真、一页书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帝如来已经被送出局外,就算是昔日朝夕相处过师尊墨倾池,儒门高层德风古道的那些前辈们,说起来与素还真等人有什么不同?
万圣岩上毫无杀意的一剑,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这导致一旦前路走偏,连一个能一拳头打醒他的人都没有,太危险了,真的,千万不要坠落成问奈何那个样子,穿越者死不瞑目……所以,还是不能放过骤雨生!
在找下一个合作者之前,得先保证自己的路不能走偏。六弦之首已经不适合使用了,所有曾在剧情里出现过的人,在穿越者眼中都像是隔了一层,这大概就是将一切信息研究透彻之后所付出的代价。
第五天。
地肺剑台一地黄沙上方,多了一只颤巍巍飞过来的,白色的、带有褐色斑点的肥硕信鸽:
‘怒源心流你要不要?附带能从头骨形状判断一个人是否暗藏坏心的观颅秘诀呀!’
这两本,一本被送去了鬼梁飞宇手中,不知道有没有起到作用,另一本考虑到圆儿所学的绝学还没有彻底消化,暂时还被扣留在杜芳霖的手中。
骤雨生猛地抬起头。
鸽子隔空吓得掉了一根毛。
黄沙下传来爆炸般的声音:
“起开!”
鸽子默默地转身飞走了。
太特么可怜了。
拿一个大草帽扣在自己的脑袋上,杜芳霖蹲在公开亭旁边变成卖烤豆干的乡下小贩。
荫尸人和业途灵从旁边路过,被豆干的香气诱惑得走不动路,秦假仙不得已一人一巴掌再给两个大铜子。
“豆干,豆干。”卖豆干的老人家叫卖声有气无力。
草帽下是乱糟糟的白发,看起来一大早从乡下赶过来的老汉草鞋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巴,穿着老乞丐四雅杂诗郎曾经穿过的衣衫,时不时还伸手进补丁里掏上一把……总之,蛮惨。
“夹肉的是‘绝对便当’豆干,夹笋的是‘仰卧起坐’豆干,你要哪一种?”
荫尸人流着哈喇子压根没听清,直接指向大块的,“我要这个肉馅的!”
“那,我要这个素的!”业途灵修佛吃素,很是虔诚。
一人一块豆干包好递出去,“两个铜板谢谢惠顾。”
三口组与卖豆干的擦肩而过,谁都没有认出来草帽底下的人是谁。最多业途灵分辨了一下声音:“那个卖豆干的老人家看起来并不太老呢……”
“衣衫也很干净,可能是最近苦境gdp增高,人民生活升华了。”荫尸人大口咀嚼豆干,说得含含糊糊。
公开亭前,秦假仙已经贴好了大字报。
大字报的内容则是:
琉璃仙境近日将对外召开素还真追悼会,时间地点主持人,悼念伟大的正道领袖,阿弥陀佛呜呼哀哉……
离得远了,还能听到业途灵与荫尸人的交谈声:
“说起来这是素还真第几次举办追悼会了?”
“不知道呢。”
“秦假仙手里是不是还有另一份大字报?关于批斗那个杜啊芳霖。”
“但是屈世途不准我们贴,说是怕激化社会矛盾,毕竟麟阙现在接管了孚言山,在中原各地都有重新开办学堂的善举,而且这次大灾难,也有出来帮忙救治众人。”
“那素还真岂不是又白白死掉?”
荫尸人声音一大,就马上“啊”地惨叫了一声,远远看去那边黄烟滚滚,可能是被人揍了一顿。
“大仔二仔等等我”
最后就剩下业途灵的喊叫声。
这边卖豆干的老汉压了压草帽,继续给手里的豆干翻了个边:
“仙山豆干,吃一块,变神仙,不好吃,也还是要钱~~~”
鸽子趁夜又飞去了西北,地肺剑台。
天上掉落一张琉璃仙境追悼会邀请函,并附上四个字:帮你洗白!
有的人在道歉的时候天生就抓不住重点。
骤雨生抬了抬手,示意鸽子飞下来。
鸽子扑棱棱欣然落下一双小爪爪……就被另一只大手捏住了脆弱的咽喉,嘎嘣一声,扔进炉内,给魔剑创世加料。
倒是邀请函被留了下来。
骤雨生嗤笑一声,抬手覆额,目光多出几分清明。别的不说,这狗模狗样的来回折腾劲,倒是消除了一丝隐形的隔阂。
铸剑炉里逃出一缕青烟,在黄沙上空幻化成青鸟模样,仓仓皇皇地拍打着翅膀。
黄昏时分。
公开亭。
卖豆干的老汉手一抖,一块烤好的豆干直接滚进了炭火中。宽草帽下,老汉抬手扶额,浑身发抖,像是突发头风病。
对面,刚刚推着一辆小车过来的面摊老板,微微抬头掀动斗笠,忽然一敲锅铲。
“卖面,新鲜的切仔面……”
“豆干,豆干。”这边老汉马上停止揉眉心的动作,面无表情跟着吆喝。
空荡荡没有人的公开亭,沐浴在黄昏的阳光下。
这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声,毫无灵魂地让夜风生寒。
第六日。
切仔面摊老板半夜就声音沙哑,抗不下去,在草帽豆干大佬的注视之下,灰溜溜离开了摆摊者的风水宝地。
早晨的时候,卖豆干的旧疾复发,临时将摊子托付给了别人,然后一去不复返。
中午的时候,正要走进占卜者沙罗曼的帐篷的武林新面孔,道者桓春秋接到一封飞书,内容大概是:
跟丢了。
真死还是假死,从一开始该知道的人就都会知道。
参加素还真追悼会的一干人中,梵天一页书早有猜测,包括素还真的份在内,已同屈世途通过气。
春秋麟阙出现在武林之后,除了恢复各地明德书院的对外招生之外,沉默异常,并没有对外宣布春秋砚主的死讯。三教之中暗流涌动,消息灵通的秦假仙也有所觉察。
萍山依旧飘在天上,蔺无双已经回到了白云山,苍前来琉璃仙境上了一炷香。
屈世途判断,之前反水的事必然没有完全翻篇,敢于越线的人必然还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怕是到时候,还是要看素还真之动向……”屈世途袖手,又开始忧心忡忡,在灵堂上转来转去:“现在情况不明,分明应该是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为何总有山雨欲来之感?”
“大概是因为奇象虽除,双城仍在。”被自家背后的势力丢过来充当和平使者,四雅杂诗郎硬是扯着好友剑僧玄莲一同过来,不尴不尬地站在旁边摸鼻子,见屈世途像是个没头的苍蝇,忍不住出声提点。
屈世途根本不知道“双城”是什么意思,而四雅杂诗郎也只是大致了解可能这是春秋麟阙下一步运作的目标方向。
秦假仙眼珠子一转:“是与之前素还真委托留意的山间血泉有关联吗?”
“也许是?”
四雅杂诗郎回忆了下圆儿带着一队人前行的方位,应声,“还有之前并未解决掉的鬼没河一事啦,也还要留心。”
“是之前素还真有奔忙过,但被阻止过的那件事情吗?”
业途灵亦步亦趋跟着秦假仙,回忆了起来。
“大新闻!”外出采风的荫尸人突然从土里钻出来,一路狂奔进了琉璃仙境:“鬼没河流域吃人的树林消失咯!出手的人叫做‘靛羽风莲’,又是一个武林新面孔!”
这一日。
没有书信送往西北之域,地肺铸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