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游仙好梦,任它竹冷松寒。轩辕事,古今谈,风流河山。沉醉负白首,舒怀成大观,醒,亦在人间,梦,亦在人间。”
伴随着气度非凡的诗号声,从云中降落的金色身影器宇轩昂,手持一柄金黄伞盖,正是苦境世外高人玄黄三乘之一人觉非常君。
换成是百来岁的时候,杜芳霖会激动于认识这样一位前辈高人。但如今,春秋砚主却恨不得自己当初并未一时兴起,广而收购各家出版社,一不小心便坠入骤雨生那野人的圈套,接受了他与人觉一起成为专门讲述美食美景某本册子的特邀作者。
论起同流合污之事,无人能比铸天手骤雨生更强。
“久违了,春秋砚主。”
人觉非常君的辈分要远超杜芳霖,但为人却是和蔼客气,不愧为人之顶峰一流的人物。
杜芳霖把持礼数,之后道:“前辈。”
他片刻后道:“吾,食素。”
请务必不可再上肉菜,如青虫,竹鼠,烂鱼,怪虾一类。
非常君刚刚收起了伞,此时刚要展颜:“哈……”
却见谷中再度风起,吹动岩石兰花摇曳,又有雄浑语调鼓荡风云而来:“一凭逆水行舟,任由傲骨凌寒。扶梅不闻花意,冰雪折光如晗。莫问前程骤至,无过风雨一憾。铸天以求彻骨,刻心弭志挽澜!”这正是本次聚会的发起者铸天手骤雨生。只见山谷后方,一人黑发杂乱如草,胡须浓密如针,虽是不修边幅,眉目间却透出刚毅神采,裹一领灰鼠裘衣,肩搭白狼尾,腰悬青竹篓,大步流星而来。
“能邀得人觉前辈而来,骤雨生当真是觉得此地蓬荜生辉……”同样为年岁不知几何之人,身为杜芳霖的好友之一,从未在所谓剧情中出现过的世外之人,铸剑师骤雨生常年野外奔波,行为不羁豪迈,率先拉开椅子。
杜芳霖抬手合起了扇子:“这山谷若是你所属,可有购买地契?”一句打断叙旧之语。
非常君静静旁观,选定一侧落座,并放下了手中的伞。
铸天手骤雨生神情惬意,继续哈哈笑着:“山野之地么,随便选的。”
看着满山崖石头缝里的野兰花,虽然没有什么名贵品种,但也赏心悦目,多配今日主题。
两人入座,杜芳霖总不能继续站着。他缓缓动作之时,语气温雅:“那说不定此地实际已有主人,骤雨生可要一观地契?”这里属于那处国度一问便知,他能在顷刻间就去把这个地方买下来,敢不敢再与人觉套近乎,说一声愚蠢至极的蓬荜生辉!
喔,有人炫富。
骤雨生从随身携带的篓子里取出了类似陶瓷茶具的东西,心情好,不以为意:“那可就变成吾等前来赴君子之约,春秋你该主动奉茶。”
杜芳霖眉头一挑,还真有人赶着上架主动投奔冥河。
想起偶尔一次某人被逼展现茶艺,非常君口中滋味复杂,心情也很复杂。“咳。”身为前辈拥有主动维护友谊之责任,非常君轻咳一声,打断杜芳霖单方面不甚友好的例行叙话:“听闻铸天手有从泰西之地游历而回,该是带来一些人间好料。”
“确实如此。”俨然一付人间好食友,骤雨生抖动肩上狼毛,眉飞色舞胡子翘起:“那泰西之地虽是茹毛饮血,却做得一手好烤肉,最上佳者选极嫩之肉,稍作炙烤,入口时还带有血丝淋漓……”
“吾已食素,不食荤。”杜芳霖手持折扇,面沉如水。
“那就可惜了。”骤雨生真心遗憾。
非常君如有所感同样点头:“吾曾有幸食过,确实滋味非常。”
“不过我有带来另一样东西,为彼处牧羊人偶然发现,用以提神之异茶。”从来不懂看人脸色的骤雨生乐观地拿出一小袋黑色的豆子,这从未见过的东西显然引起了人觉非常君的兴趣。
“这是茶么?”
“正确的称呼该是烤非,不过此名毕竟不雅,怕春秋兄会发扇将吾打出去。”
“闻之异香,可是烤制?”
“人觉前辈说着关键,此种异茶本为羊食果实,后被当地人丢入火中,才有异香传出。”骤雨生一边说,已是饶有兴趣地动手操作:“虽然可做汤料,也可加入糖脂等物,但若要品尝其纯粹香气,却还是单纯研磨为上佳。”
一番操作之后隐约唤醒了杜芳霖前世记忆。他不动声色,等人将一小瓷杯深褐色液体推至面前,看人觉非常君品尝之后,才浅浅沾唇。
味道很熟悉,香而苦涩,初入口者可能不太适应……这所谓羊食用的果实,其实就是咖啡么。
好喝。
野人总算偶尔也能做些好事。
杜芳霖满怀心事,不知不觉已将一杯饮尽。再抬头,他已见到人觉非常君惊讶的神情,以及骤雨生开怀的笑容。
“果真别有异香。”非常君也很欣赏。
自己带来的食物终于被好友接受了。
骤雨生心情极佳,胡须飞舞:“吾还是选取其中最最上佳之物,且经过特殊处理,比如取果让一种名为麝香猫之生物服用,再洗净粪便取未融之仁,异香更浓妙不可言。”他竟然又从篓子里揪出一团棕色毛球,那是一种体型像是长尾狸猫的生物,像是被憋了很久,身上都脏兮兮的,好像才刚刚吃下某种果实,脚爪肉垫上果然沾染着黑色小颗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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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伴手礼。”
铸天手骤雨生将麝香猫放在桌子上,用手指捅了捅,对人觉非常君乐呵呵道。
黑色小颗粒圆润地掉在桌子上。
“味甚浓。”
非常君很感慨:“天地造物当真神奇,若是如此,让其他身有异香之物种服用此果,会否有别样效果?”
杜芳霖慢慢地放下了瓷杯。
他将扇子从左手交到右手,然后将左手平放在桌面上。
人觉非常君立刻警觉。
杜芳霖猛地掀翻了桌子。喵嗷麝香猫凄厉一声飞了出去。盘碟杯壶碎了一地,深褐色液体浇了骤雨生一头一脸。
“哎呀。”
非常君旋身而起,撑开伞盖,动作迅速不曾被波及。
这还没算完。
桌子掀翻的那一刹,杜芳霖人影暴起,一掌印向骤雨生胸口。铿锵一声,金铁之音,骤雨生袖中一物及时挡住,人不受控制同样跟猫一起飞了出去。
非常君目光一闪,权衡瞬间,弃人而救猫。
“哇!”骤雨生飞不见了。
杜芳霖站在一地狼藉之中,目光不变,面色沉凝。他衣襟袖口难得乱了一丝,正是如此越发显得气势迫人!
人觉非常君连落地都不落了,揪着猫凌空持伞旋身化光,“今日多谢招待,非常君不日将在明月不归沉再开一宴……骤雨生,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