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宣一声佛号,法海的双眼缓缓睁开。
法海的面相并非慈眉善目的老僧,他是和尚不假,但更是降妖人。
在法海的心头,一直铭记着佛祖的教诲。
而如来佛祖的教诲则是在法海的梦中出现的。
昔日,法海蒙如来佛祖赐下金钵,可降妖伏魔,镇压人间妖魔。
法海虽然未觉醒前世记忆,但也深知能让如来佛祖这般指点,其中定有深意。
他必须把握机会,机会把握的好,自然便有可能在成佛。
昨夜,法海又入梦了。
如来佛祖又出现在了他的梦中。
如来佛祖第一次出现在法海的梦中,赐给了法海金钵。
这一次,如来佛祖又传给了他“”字佛偈。
法海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他微微一叹,站起身来,朝着如来的金身法相双手合十,虔诚俯首道:“我佛如来在上,弟子法海定然不负我佛期许。”
这时,佛堂敞开的大殿门口,两道金光缓缓浮现。
“老和尚,本魔王又来了,你今日是否还要降我?”
鹿小花的声音传了出来。
法海缓缓转过身,看了一眼鹿小花,然后朝着陆凤秋双手合十,躬身道:“贫僧见过天尊。”
陆凤秋点了点头,看了看法海,然后说道:“法海,看来你已经有人告诉了你本尊要来。”
法海双手合十道:“天尊乃天界大神,仙界前辈,何必要来这人间搅动风云?”
“人间自有人间的法度,便是天尊也不能乱来。”
“贫僧已经知晓天尊纵容座下白蛇在人间私自与凡人相恋,若是天尊继续纵容座下白蛇,那贫僧只好出手,亲自维护人间法度。”
陆凤秋听了,不禁笑了起来。
“人间乱不乱,不是你一个小小人间老僧说了算的。”
“人间的法度,只能管人间的生灵,本尊不在此内。”
“至于本尊座下白蛇要做什么事,也和你无关。”
法海眉眼低垂,道:“天尊纵使是三界大神,也要遵天条,人间法度也在天条之下。”
“入了人间,不论你是仙界的大神,还是佛界的大佛,都要遵守这人间的秩序。”
“人间不可乱。”
陆凤秋闻言,负手道:“你敢对本尊如此说话,看来如来给你的底气还是很厚重的嘛。”
法海脸色不变,道:“贫僧知晓天尊是讲规矩的大人物,便是贫僧无礼了些,天尊也定然不会以大欺小。”
陆凤秋冷笑一声,知道这法海定然是得了如来的授意,不然岂敢如此嚣张。
“法海,本尊今日前来,是想看看你的佛心到底有几成坚硬?“
法海双手合十道:“贫僧修持数百年,一心向佛,佛心早已不惹尘埃。”
陆凤秋笑了笑,道:“法海,我这里有一颗金丹,可助你返老还童,青春永驻,你敢要吗?”
法海闻言,蹙了蹙眉,双手合十道:“无功不受禄,贫僧对天尊并无功劳,如何敢要这金丹。”
陆凤秋一脸玩味的看着法海,道:“法海,这金丹自然是不能白送给你。”
“你虽然得了如来入梦,但你要知道,你若想成佛,可还要帮如来办好事情,方才有机会。”
“但你的这副臭皮囊却已经是大限将至,地府的生死簿上有你法海之名,只要时日一到,便是如来也不能让你再多活一天。”
“若你再入轮回,下一世有没有今生今世这般的好运气,可就说不准了。”
“而本尊这一颗金丹,却是可以让你返老还童,青春永驻,再添你三百年寿限。”
“你可以好好想想,要不要本尊这一颗金丹。“
法海面无表情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但是他紧闭的双手,略微有些颤抖,呼吸略微有些不太顺畅。
着实是因为陆凤秋这番话戳到了他的痛点。
他的确是大限将至了。
人的寿命是有限的,不论你是人间的高僧,还是法师,只要一日不成仙佛,那便要一日忍受生老病死。
法海虽然是人间少有,法力高强的高僧,但是他也一样不能逃脱这个规矩。
当年白素贞盗走他一颗金丹,让他的道行少成了几百年。
如今,他修持七百多年,终于走到了人间绝巅,然而,他的寿限也最多只有不到三十年了。
他想要成佛成菩萨,他还是差一步啊,但是,这一步却是千难万难。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不遗余力的去帮如来佛祖办事,去镇压白素贞,那是因为他真的不想再入轮回,去受那轮回之苦了。
法海并未参透前世,并不知道他的前世乃是灵山佛界的弟子,但即便他参透了前世,知晓了他曾是灵山佛界的弟子,恐怕也应该明白。
一入轮回,前尘便俱都化作云烟。
若是他办事不力,如来佛祖又岂会让他再入灵山佛界。
法海本来在昨夜得到了佛祖的入梦之后,信念已经十分坚定,不然也不会在陆凤秋出现之后,在言语上硬刚陆凤秋。
若无如来撑腰,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说话。
但是,他刚刚坚定没多久的信念,在这一刻真的动摇了。
他深知在他面前的是仙界的大神通者,是天界赫赫有名的妙乐天尊。
一颗金丹青春永驻,增寿三百年,这个诱惑很大。
没有人想死,若是法海真是看破红尘,不惧轮回的真大僧,在原剧之中也不会去那般费尽心机的去镇压白素贞。
法海有欲望,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贪、恨、嗔、痴、爱、恶、欲,法海只要一样未消,那就永远不可能立地成佛。
这时,陆凤秋继续说道:“当年本尊座下白蛇,盗了你一颗金丹,坏了你道行。”
“今日,本尊用这颗金丹来偿还当年白蛇欠你的因果。”
“你觉得如何?”
法海听到陆凤秋这话,内心之中波澜骤起。
不经意间便又回想起了当年白素贞盗走他金丹之时的情景,法海心中的恨意油然升起。
“金丹就在这里,只要你点一下头,这颗金丹便是你的。”
“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是几百年前的往事。”
“当年白蛇盗你金丹,也是因为你前世与她有恶,方才有那事发生,如今本尊特来替本尊座下白蛇了结你和她的这段因果。”
“你若是一代高僧,自当希望化解这段恩怨才是。”
“金丹要与不要,皆在你一念之间。”
“是不是要化解这段恩怨,也在你一念之间。”
“法海,人间善恶,皆在你心。”
“况且这一颗金丹本来就应该属于你啊。”
“你且要好好做一个抉择!”
陆凤秋此时便好比那循循善诱的魔王,拿着一个足以令法海心动的宝物,在诱惑着法海。
法海的内心波澜起伏,十分的不平静。
他的双手紧紧闭合,低眉垂目,看也不敢看陆凤秋,更不敢看出现在陆凤秋手中的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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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额头和两鬓,都已经流下了汗水。
陆凤秋一脸笑意的看着法海。
看着这个不是高僧的高僧在做着痛苦的挣扎。
他相信,法海最后一定会选择金丹。
因为,他是法海。
他只是一个没有放下贪恨嗔痴爱欲恶的凡人而已,无论他前世是什么人,今生,他只是一个凡人。
纵使他法力高强,也无法逃脱这一个贪字。
杀人诛心。
陆凤秋今日不为杀人,只为诛心!
如来和陆凤秋就好比是两个对弈的棋手。
如来老谋深算,布局深远,摆下了大阵。
陆凤秋选择用法海破局,以金丹还金丹,纵使棋局再波云诡谲,他也能走出不一样的路。
更何况,以人为棋,更是别有一番趣味。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也无穷。
法海的内心在经历着痛苦的挣扎。
陆凤秋的话对他的冲击力太大了。
“这枚金丹本来就属于我啊!”
法海的脑海之中不断回响着这样的念头。
当年若非那白蛇盗走金丹,说不定今日他已经成佛!
如今,金丹就在眼前,三百年寿命!
返老还童,青春永驻。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再有三百年的寿命,他定然可以跨过那一步,成佛成菩萨!
更何况,天尊说的并无不道理。
冤家宜解不宜结。
我本佛家僧人,岂可抓着陈年往事不放过。
我若是接了这金丹,便是如来佛祖知道了,也要称赞我一句大人有大量。
这金丹,合该就是我的呀!
况且,天尊亲自来为白蛇说情,化解这一桩旧事。
我若不答应,岂不是太过不识抬举?
法海的内心在给自己找着理由。
到了最后,他觉得,自己若是不接下这一颗金丹,便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良久,法海抬起头来,看向陆凤秋手中的玉盒,缓缓说道:“天尊不愧是天界大神,小僧心悦诚服。“
“天尊说的对,冤家宜解不宜结,小僧愿意接下这颗金丹,了却这旧日恩怨。”
“如此,大善。”
陆凤秋闻言,不禁微微一笑,手中的玉盒缓缓开启,一道通体散发着金光的金丹缓缓从玉盒中飞出,然后浮在了半空之中。
金丹绽放出七彩神芒,笼罩了整座佛堂,透着那佛堂的大门,传到了佛堂的外面。
这时,从那金山寺前院跑来的凡人百姓纷纷看到这七彩神光,只以为是神迹显灵。
纷纷在那佛堂前拜倒,高呼道:“神仙显灵!神仙显灵!”
“求神仙保佑我儿媳妇这一胎一定要生一个男娃,好续上我家的香火!”
“求神仙保佑我家相公高中,官运亨通!”
“求神仙保佑我家的生意越来越兴旺,世世代代发大财!”
佛堂外面,已经跪倒了一大片百姓,都在虔诚的祈祷着,在说着自己的愿望。
法海看着那七彩金丹朝着他飞来,眼中满是痴迷。
七彩金丹落在了法海的手中,法海闻着那股药香,整个人都感觉飘飘欲仙。
只闻了一下,便已经感觉体内有些陈珂退散。
整个人的气血也开始有些沸腾起来。
“当真是无上宝药,续命金丹啊!”
法海不由赞道。
陆凤秋笑道:“禅师还是尽快将此丹服下为好,免得多生事端。”
法海深以为然,本来得了这种无上金丹,要斋戒沐浴三日,焚香祷告一番,服下最好。
但是,经过上一次白素贞盗走金丹的经历,法海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用陆凤秋提醒,他也怕多生出其他事端。
毕竟这可是能返老还童,青春永驻,延寿三百年的金丹啊。
法海直接抬手,将那金丹送入腹中。
佛堂的大门一直都敞开着。
佛堂里的景象,外面的百姓都一览无余。
此时,金山寺的僧众还有住持匆匆而至。
他们刚好看到法海将一枚散发着七彩神光的金丹服下。
然后,下一幕发生的事情,让金山寺所有的僧人脸上都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只见那刚刚还是一脸白须白眉、皮肤老皱的法海禅师,正在朝着佛堂外走来。
每走一步,法海禅师的面容便变得年轻一些。
白眉、白须尽数消散。
略显老迈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整个人从老年,朝着壮年变化,从壮年又变化到了青年!
最后,法海的步子停在了佛堂门前。
他已经从耄耋老僧,变化为了一个看起来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僧人!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法海禅师返老还童了!”
“简直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相信!”
“若非亲眼所见,岂敢相信世上真有如此神迹!”
跪在佛堂外的那些百姓都沸腾了,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年轻的法海,一个个瞠目结舌!
“你真的是法海祖师!”
金山寺的住持一路小跑着,来到法海的面前,吞咽着口水,一脸惊讶的看着法海。
法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吹弹可破的肌肤,让法海的心中亦是充满了激动之情。
法海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是不言苟笑,常常都是一副严肃无比的面容,此刻心情大好,也不免露出三分笑意。
朝着那金山寺的住持微微颔首,道一声。
“法明师弟。”
金山寺的住持法号法明,虽然和法海看起来是同辈,但那都是法海自谦,不然以法海的寿数和辈分,这些人都得称他为老祖。
“真的是祖师!”
住持一脸的感慨之色。
“祖师,您怎会?”
住持说出了他的疑惑。
法海转过身去,朝着还在殿中站着的陆凤秋躬身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多谢天尊。”
陆凤秋微微一笑,道:“无须多谢,这金丹本该就是你的。”
法海深以为然,自当是自己丢失的宝物,失而复得,心安理得。
下一刻,陆凤秋和鹿小花的身影已然出现在半空之中的祥云之上。
陆凤秋看着下方的法海,还有那跪倒在地的一大片凡人百姓,朗声道:“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下方的百姓中不凡胆大的,朝着半空之中的陆凤秋高呼道:“敢问神仙尊号?”
半空之中,鹿小花化作仙鹿,陆凤秋坐在其背,悠然远去,空中传来那最后一道声音。
“吾号青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