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寻率军一路跋涉,终于到达庐陵南部都尉选定的府治雩(yu)都(今江西于都县)。
孙权之所以置庐陵南部都尉,也是因为庐陵郡地广人稀。这里的人指的是吴国治下顺民,山越不算在内。
庐陵郡顺民少而山越众。昔日庐陵山越宗族大帅李桓、路合发大军十万南下交州,随罗厉作乱。欲跟随士徽据交州建国,仿南越国赵佗之故事。
十万之数当然是李桓自己吹嘘出来的,但从规模来看,几万人还是有的。由此可见,庐陵郡山越真是人数众多。也难怪孙权放心不下庐陵郡,直接将庐陵郡分置出南北两部。
庐陵北部府治西昌(今江西泰和),与豫章郡为邻。而庐陵南部府治雩都,也就是黄寻的行政中心之所在了。
黄寻直接进入雩都,雩都县令王买和县尉张升早已等待在城门相迎。
黄寻被二人迎入县衙后,见县衙只是以泥墙造就,墙面已是斑驳不堪,比龙编城的城主府差远了。
不过黄寻想到龙编在士燮驻守之时,那是整个交州的首府。士燮以交州一州之地富龙编一城,那龙编岂能与这小县城相比。黄寻于是也不想这问题了。既来之,则安之。
黄寻首先询问县令王买,庐陵南部都尉共辖几县。雩都既然升为庐陵南部都尉的府治,那王买身为雩都县令自然是水涨船高。当然要将这些事情都备录好,以便上官询问。王买于是回道。
“回禀都尉大人,庐陵南部都尉辖下共有七县。分别是赣县、南野、平固、南安、阳都、陂阳以及府治雩都”。
黄寻又问道:“本官闻庐陵南部山越宗族势大,不知可有哪些山越大宗?”
王买回道:“庐陵山越大宗,首推李、路两家。但自当年李桓、路合率众南下交州作乱后,李、路两家只剩支脉残留于此。如今新兴大族要算毛氏”。
黄寻继续问道:“那毛氏为何在李桓、路合离开庐陵之后兴起?”
王买闻言回道:“毛氏本不是庐陵当地部族。汉末时有歙县山越大帅毛甘起兵作乱,后被山阴侯讨平。毛甘后人遂迁至庐陵,与李家结亲。
李桓率李家嫡系南下交州后,毛氏借着李家姻亲的名头,开始吞并其余小部落。终于成为继李桓之后的庐陵山越第一大宗”。
黄寻听后说道:“王县令,本官方上任开府治事,想问你一事。本官辖下七县,人口多少,田亩几何?”
“都尉大人这可难住属下了。属下只是雩都县令,如何能知七县之事。
况雩都本地之田亩,县衙都还无法丈计清楚,更何况能查知他县之事乎?至于人口,不知都尉大人问的是租农还是佃农?”
“哦!何谓租农,何谓佃农?”
“回禀都尉大人,租农乃是朝廷将公田租给农户耕作,所得之粮上交县衙,与其中分,见税什五。
而佃农乃是豪族大户人家所辖之僮客,不用向县衙缴纳赋税。佃农只需将所耕之粮食上缴给所属的豪族大户。故不入县衙之户册也”。
“如此说来,县衙之所以无法丈计清楚所辖之田亩,也与这些豪族大户有关系吧?”
王买闻听此言,赞道:“都尉大人英明,一下就断知此事之根源也”。
黄寻却又问道:“别的县城就不说了!王县令,说说雩都
的情况吧。都有哪些豪族大户?”
“回禀都尉大人,雩都有两家大宗族。一是山越大户蒲家。另一家是豪族寇氏。这蒲家是山越夷人,不提也罢。这寇氏却是来历非常,乃是罗侯寇氏支脉所出”。
听到罗侯寇氏之名,黄寻马上就想起了刘封,于是问道:“本官记得,这罗侯寇氏可是刘备义子,刘封之本家乎?”
“回禀都尉大人,正是此族。雩都寇氏先祖寇能于汉桓帝时避党锢之祸,遂迁移至雩都。至今已历五世矣!
寇家迁来雩都后,开拓土地,垦殖荒田,驱逐山越。这才有雩都今日之貌,故可谓雩都顶门之户也!”
黄寻继续问道:“王县令,这寇氏占雩都之田亩几何?”
“雩都之田亩,六成为寇氏所有,而蒲家占三成,剩下一成为租户所耕”。
黄寻闻听此言,惊问道:“什么!如此说来,雩都县衙只能收取这一成租户的粮食。而且这收取来的粮食,还要从这一成租户手中五五分账。这还要人活吗”!
“都尉大人,寇氏先祖躬耕田亩,开拓荒地,而后传于子孙。我们县衙也不能恃势强征其祖传之粮吧!
况且寇氏麾下族人数百,僮客上千。县衙根本没那能力,强行征粮啊!”
“哼,那是以前,现在本官既然受陛下之托,在雩都开府施政,治理庐陵南部七县。那就得改变这种局面,必须得从寇氏、蒲家手中征缴出粮食来”。
“啊!都尉大人,寇氏、蒲家皆是本地豪强大宗。恕下官直言,大人甫及上任,便要与此两大豪族不睦。那施政之事,必将掣肘也”。
“雩都为本官开府之地,若是不把雩都先管治好,还何谈治理其余六县?
王县令,你若不想随本官施政,因此而得罪了豪强大宗。那本官可给予你一重要职事,免得你为难”。
“都尉大人,是何职事?”
“那就是本官先前所说的,查知其余六县的情报之事。王县令,你去巡游其余六县,将六县的田亩、人口、豪族大户悉数给本官查探清楚。
本官待你回返之时,寇氏、蒲家之事也当摆平了”。
“都尉大人,何谓摆平?”
“就是寇氏、蒲家完全听本官之命令,献出粮食,缴纳赋税”。
“哦!下官愿意接受此职”。
“好!王县令,你这就动身吧。对了,你带县尉一起去,让他保护你,免得被山越给袭击了”。
“是,下官这就去办理此事”。
王买说罢,马上带着县尉张升,点齐五十人离开了雩都。
王买走后,李开骂道:“呸,这个软骨头,听到要跟豪强大户作对,马上就跑了。真不是个男人”。
黄寻却对李开说道:“兴业,王买在雩都任职日久。其畏惧本地豪强大户之威势,不想惹事也是人之常情。
王买既然不想得罪雩都的豪强大户,那我就成全于他,让他出外办事。我们来到雩都,跟这些豪强大户没有任何牵扯,做事自然是无所顾忌”。
“主公,那我等下步该如何行事?”
“嗯!据王买所说,雩都有两大豪宗强族,一为汉人寇氏,二为山越蒲家。而且寇氏祖上还是先汉之显贵,我等去寇氏征粮,势必会遭到寇氏之推拒。
这些世家豪强,最会拿出先祖之显荣,来迫退当世之官吏。而地方官吏大多以儒礼为先,律法为后。
为了搏取一个好名声,多数官吏会给这些世家豪强一个面子。以求得到这些本地世家豪强之拥戴,当好县官。
这也就是世家豪强囤聚大批私粮,于饥荒之时发国难之财的原因所在了”。
“主公之分析,让开顿然醒悟。既然寇氏咱们暂时应付不了。那依主公之意,是先要对蒲家动手了?”
“兴业,蒲家虽是山越人,但是咱们也不能见到山越人就动武。所以我决定先去蒲家一趟,劝说蒲家纳粮于官府。若是蒲家同意纳粮,那自然是好。不同意的话,咱们再动手不迟”。
“啊!主公又要亲身犯险吗?主公,你难道忘记了被付昌袭击,差点陷入命危的事情了吗?”
“兴业,此事我岂能忘怀!但是那只是我一时不慎,才中了付昌的暗算。
这次我要带领冷全、吾彦等人,率领军兵百人前去蒲家。又不与蒲家之人近距离接触,只需要派人传话就行了。所以安全问题,兴业你完全不用担心”。
“啊!主公,你只带百人,这人数足够吗?”
“兴业,我们毕竟是去蒲家征粮的,不是去打仗的。人带多了,蒲家自然是如临大敌,那还谈什么啊!
我们只带百人去,一来是这人数足够保卫我等之安全,二来也是让蒲家不要有敌视之心。而且还能向蒲家展示我等之诚意”。
“主公,要是蒲家拒不纳粮,还派兵攻打我等。我恐百人也济不了什么事。稳妥起见,还是多带些人手吧!”
“兴业,我敢确定蒲家不会出兵。所以才敢亲自去蒲家征粮啊!”
“哦!主公为何如此笃定?”
“兴业,你想想看。我可是朝廷亲封的庐陵南部都尉,管辖庐陵南部七县。论职位来说,我现在便是雩都的顶级上官。蒲家充其量也就是个部落豪族而已。
蒲家得知我这上官亲自前来征粮,若是对我心怀歹意。则官府必定会聚集大军剿灭他们,那时他们的族群还想保全下来吗?”
“对!主公,我一时忘了,主公已经为此地之最高长官了。主公之威权,自然是能让这些部落豪族俯首听命的。
只是主公刚来雩都不久,如王买所说,威势未显。我恐这些豪强大户还是不会将主公放在眼里的”。
“兴业,所以咱们正要杀鸡儆猴啊!至于是蒲家来当这鸡,还是寇氏来当这鸡。接下来就看蒲家能否识趣,乖乖地纳粮出来了”。
“主公,那我等几时出发去蒲家征粮?”
“我们还是得先礼后兵才行。先派人去通知蒲家,我们要去征粮一事。兴业,你去县衙里找个跟蒲家相熟的衙役。让他去蒲家报信,述说征粮一事”。
“是,属下这就去办”。
李开去找人后,黄寻又唤来冷全、吾彦吩咐道:“士则、子煌,你二人各点齐五十精兵,随我前去蒲家征粮”。
吾彦、冷全得令之后,当即各回本营拣选精兵,以供黄寻驱驰。
而蒲家这边则得到了县衙差役的报信。言新任庐陵南部都尉黄寻将要来蒲家征粮,让蒲家准备好迎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