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崇吾山环状谷底的特殊气候,初冬的天境盐湖竟已冻得结结实实的了,放眼望去,盐湖上白茫茫的一片,在天空透亮的蓝色中无限延展出去,令人心旷神怡。
赤和段越在这片人间仙境中很是兴奋,蹲在那里用小手攒着一撮一撮的雪盐粒,摆出漂亮的心、星星、月亮和小花,时不时看看远处认真练武的卓展和段飞,心下一片晏然。
祁同渊和他那三个儿子都来了,祁同渊针对卓展和段飞的个人情况做出详细的指点后,便回府处理公事去了,由他的大儿子祁元和二儿子祁昊陪同他们继续练习。
祁同渊的大儿子祁元,去年刚刚升任崇吾府中将,身材、相貌、甚至作战风格和铁血手段都像极了父亲祁同渊,父子俩简直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只不过这祁元看着更年轻些。从现在的劲猛势头来看,他也是祁同渊三个儿子中最有可能继承祁同渊衣钵的人。
二儿子祁昊不像祁元那般阔胸硕骨,而是一副翩然俊俏公子哥的模样,面皮很白,剑眉细眼,身段瘦长且肩骨微削,与祁元和祁尤都不同,长相应该是随了母亲的。祁昊现在军中做军参,据说头脑灵活得很,人也机灵懂变通,很受封主酉擎的喜爱,将来必是入相之材。
三儿子祁尤还是天真奔放的少年郎,但从昨日和今日的短暂接触中,卓展感觉他既有其大哥祁元的果敢、勇猛,又有二哥祁昊的明达、灵活,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当真是虎父无犬子,祁元和祁昊在与卓展和段飞陪练的过程中,并不单单是简单的过招,更是注意训练卓展和段飞的反应速度和应急策略。
祁元和祁昊配合默契,二人不停地交换位置,一不留神便将卓展和段飞打个措手不及,让他俩一点儿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不得不精神高度集中紧张应对着。
但这样的高强度高集中力的训练,效果也是神速且显著的,才一个上午,卓展和段飞的身手就有了明显的提升,两人之间的默契也更好了,联手对付起祁元和祁昊也不再那般吃力了,得心应手了许多。
临近晌午,壮子怀抱了一个大油布包,神秘兮兮地朝盐湖这边跑来,油光满面的。
“来,越越,尝尝这个,崇吾山特色的五角麋鹿肉做的。”壮子一屁股坐到盐滩上,慌乱地打开油布包,塞进段越怀里。
“这是……鹿肉干?”段越拿起一块干亮的肉干,放在眼前打量着,盐湖反射而来的耀眼白光,将这红黑色肉干上的芝麻盐粒都照得晶莹透亮,看上去十分有食欲。
段越旁边的赤赶忙伸手抓了一大把,抛起一块肉干,仰头用嘴接住:“嗯,真有嚼劲,这个也太好吃了吧!”
“那当然,我看厨房那边在杀鹿,就要了一大块瘦的,简单过水后就一直在用滚油干,外面那层花椒面都是我现舂的,芝麻和盐巴也是炒过的,能不好吃嘛?”壮子得意洋洋地说道,满脸堆着笑看向段越:“越越你也快尝尝,再不吃,赤那吃货都给抓没了。”
段越笑了笑,将肉干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着,回味了良久,大大的眼睛蓦地一亮,对壮子使劲点了点头。
一见段越喜欢,壮子顿时心花怒放起来,两只熊掌般的大拳头欣喜地上下挥舞着。
上山后,没了易龙那家伙跟他抢,他觉得自己占尽了优势,一定要趁着这个好机会多在段越面前献献殷勤,迅速发展,待到下山的时候,自己和段越之间的进展就能甩易龙那家伙好几十条街。
一想到这个,壮子就动力十足,哪怕是最熬时间的肉干,他也愿耐下性子,在油锅前熏上一个上午。
“这个……你做了一上午吧?”段越自己也会做饭,深知要把肉干得这么干且焦香不糊是很费时间的,一时间竟有些不忍再下口。
壮子像女孩子般娇羞地点了点头,搓着衣角柔声说道:“只要越越你喜欢,再久再累都是值得的……”
“咦……太恶心了……”正要去抓鹿肉干赤一回脸,正好看到壮子那副娇羞如少女般的扭捏模样,登时胃里反上一股酸水,肉干竟再也吃不下了。
“赶紧去洗把脸吧,了一个上午的肉干,脸都油腻腻的了。”段越指了指壮子能刮下三斤油的大油脸说道。
“我还以为他消失这一上午是在孵蛋呢。”赤插嘴道。
“蛋我晚上睡觉会搂着睡了,也不能老孵蛋呐,我又不是职业抱窝的。”壮子瞥了赤一眼,转而笑嘻嘻地凑向段越,抖着满身的五花肉撒娇道:“我要看你吃完再去洗。”
“这么多,我自己哪里吃得完啊?”段越讶异地看了壮子一眼,抱着油布包站了起来,“叫大家一起吃吧,我哥他们肯定也饿了。”说着便朝着卓展个段飞他们跑去。
“哎,别呀!”壮子赶忙起来去阻拦,而段越早已经招手喊段飞他们过来吃了。
“哥,卓展哥哥,还有祁大哥、祁二哥、祁三哥,都快来尝尝,壮子给做的鹿肉干,了一个上午呢,可好吃了!”段越笑语盈盈地捧着油布走上前去,给他们每人抓了一把鹿肉干。
“嗯,这味道真是好,壮子兄弟,你这手艺真快赶上西山白帝的御厨了!”嚼着肉干的祁尤赞不绝口道。
“三弟,这你倒是提醒了我,我跟帝君的内廷掌事私交不错,若是壮子兄弟愿意,我可以推荐你去给帝君做御厨,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祁昊赶忙说道。
“嘿,过奖了过奖了,不过啊,壮子我还真不用,烹饪就是壮爷我的一个业余爱好,真没想指着这个过活。”壮子见自己辛辛苦苦了一个上午的鹿肉干就这么被三下五下抓没了,心里很是不爽,一副老大不愿意的模样。
沉稳寡言的祁元看出了壮子的不悦,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壮子兄弟,难得你这么有心,做出如此美味的东西犒劳我们,说吧,想要点儿什么回报,只要我祁元力所能及的,都满足你。”
“算了,还是不用了,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个没有价值的胖子。”壮子甩着袖子,没好气地说道,“昨天你那老爹跟他俩过招都没想到我,其实我倒也不是很想跟他那么厉害的人物过招,但既然都给他俩开小灶特训了,怎么就不带上我呢……”
“哦?莫非壮子兄弟也想学点儿功夫?”祁尤笑着问道。
“哼,不是跟你们吹,壮爷我虽外形条件不如他俩,但怎么说我也是兽系巫力者,上阵杀敌可不输他们两个。”壮子一脸不服气,趾高气昂地叉腰说道。
祁家三兄弟的眼睛登时一亮,齐刷刷地看向壮子,步调出奇的一致,流露出他们父亲那般贪婪渴求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的巫力?”
壮子一看他们这样,也丝毫不谦虚,大袖一撸,霎时幻化出他那对毛茸茸的大爪子,嘶嘶的热气在寒风中蒸腾而起。
“侄!”兄弟三人大喜过望,相互看着,眼神里意味深长。
“壮子兄弟,你怎么不早说啊,这不我还是闲着呢嘛,从今天起,我来陪你练,如何?”祁尤上前一步,兴致勃勃地自荐道,“也是巧了,我也是兽系巫力者,只不过是速度系的狡兽,对你那力量系,应该会很好玩儿!”
祁尤说着,整张脸都渐渐拉长了,腮边长出了黄色的斑毛,额前也冒出了两只蓝色的牛角。
“真的啊?祁三哥,你这角真是帅啊,行啊,那从明天起就咱哥俩一起练了!”壮子很是开心,赶忙收起自己的虎爪,揽了揽祁尤的肩膀,好似多年的好兄弟一般。
祁尤拉着壮子就像偶得一块至宝一样,紧紧攥着不愿松手:“壮子兄弟,你可知这巫力者在西山,乃至五方五山都多稀少吗,若非天生灵力足够强大的人,是根本不会有的。我们崇吾山本就地少人稀,虽说年年都会去其他封地招兵,但每年入伍的巫力者也是凤毛麟角,更别提像你这种能战斗的巫力者了。”祁尤感慨道。
“有这么少的吗?我还以为挺多呢,我们几个人就都是啊。”壮子挥手指了指卓展和段飞,傻呆呆地说道。
“哦?!”一听这话,祁家兄弟三人齐齐将头转向卓展和段飞,如同蚂蟥见血般贪婪地扫视着二人。
卓展轻轻地叹息着,他这个人无论做事还是说话,总愿意留点余地,说白了就是万一发生什么变故能给自己留个后手,这种小心翼翼的性格也是从小受母亲的影响养成的习惯。昨天刻意在祁同渊面前隐藏的巫力,今天这么轻易就被壮子给暴露出来了,实在是很无奈。
他看得出祁家父子四人都是古道热肠的好人,但就怕他们像之前赤的父王和大哥那般,生出挽留他们的念头。据卓展观察,武将世家的祁家父子对人才良将的渴求更甚,只怕会造成不必要的纠纷和麻烦,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卓展,段飞,展示一番如何?”祁元欠身抬手道。
卓展看了眼段飞,点了点头。
段飞一把抽过段越手中那个包鹿肉干的油布包,“硬化!”眨眼间,油布便像铁板般坚硬无比了,段飞轻轻敲了敲,油布发出“叮当”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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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飞又喊了一声“收解”,油布便再次恢复如初,软塌塌瘫在段飞手里。
祁家三兄弟看得满脸兴奋,尤其是祁元,迫不及待地看向卓展,目光灼灼道:“卓展,该你了,请!”
卓展点了点头,轻轻抿了抿嘴,向后退了几步,蹲下身,单掌撑地,闭目运气。
睁眼之时,一根三人粗的冰柱倏然拔地而起,直窜而上,卓展收手的时候,已拔至十丈余高。晶莹剔透的冰柱在白灿炙烈的太阳下发出幽幽的青蓝色微光,跟那雪白色的盐湖浑若一体,仿佛湖中冲出了一根盐柱,直通九霄。
祁家三兄弟登时傻了眼,看得目怔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卓展,你……你这是冰冻的巫力?”祁元上前一步,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冰柱问道。
“没错。”卓展淡淡说道。
“自然属性的耶!”祁尤拽了拽祁昊的衣袖,小声嘀咕道,眉眼间满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而且巫力好强大……”祁昊不停地点着头,激动的一颗心仿佛要从胸中跳出来一样。
“太好了……”祁元喃喃道,强敛起满心抑制不住的欢喜,抬头严肃地说道:“卓展,段飞,从明天开始,在跟我们的对战中,把巫力也加进去,咱们一并切磋讨教。”
“这样……不好吧……”卓展犹疑地说道。
“哎,不用担心,我和祁昊也是巫力者,我是虚化,他呢,是软化,配合你和段飞,再合适不过了。”祁元挥了挥手手,霸气地说道。
“哦?”卓展心中又惊又喜,有些出乎意料。
祁昊拍了拍段飞的肩膀,笑着说道:“还真是赶巧了,咱俩算是对上了,就看看是我能软得了你,还是你能硬得了我了,哈哈哈哈。”
段飞也很是高兴,也拍了拍祁昊的后背,爽朗道:“段飞万分期待!”
祁元抬头看了看快近中天的日头,正色说道:“这已快到午时了,咱们今天就练到这儿吧,下午你们要随父亲去封府,还是赶快回府用午膳吧。”
“对,走吧走吧,也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父亲,他一定得高兴坏了!”祁尤兴高采烈地说道,拉起壮子、段飞就往回走。
卓展看了看走过来的赤,与赤对望了一下,满眼的无奈和忧虑,轻叹了口气,只得随着他们三兄弟回了祁府。
“哎,悬铃那丫头呢,今天怎么都没看到她,平时她最爱凑这种热闹了。”祁昊问道。
“一早就看她出去了,应该是去找金茶了吧。”祁尤回头说道。
“悬铃跟金茶那俩丫头最近总出去晃荡,两个小姑娘家,总这样也不是办法,该跟父亲说说了。”祁昊一听妹妹跟金茶出去了,立马皱眉说道。
祁元叹了口气,无奈道:“悬铃怕父亲,还是先不要跟父亲说了,等悬铃回来,我先找她聊聊。”
众人边走边聊,顺着后山回到了祁府。
祁家三兄弟迫不及待地就把卓展和段飞的巫力告诉给了祁同渊,祁同渊听后万分惊骇,在用午膳的过程中一直盯着卓展他们看,饭也没吃几口,明显能看出来心里在琢磨着盘算着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原本定于下午带卓展他们去封府见封主酉擎的计划被祁同渊私自篡改了,祁同渊仍旧去封府见酉擎,但并没有带卓展他们,美其名曰酉擎对陌生人有戒心,他先去通禀一声。但卓展心里清楚的很,这是祁同渊怕卓展他们直接向封主酉擎讨要开图石,他那边便没了留住他们的筹码。
看来,这次的开图石是很难拿到手了,既然要跟其家三兄弟修习武功,开图石的事只能先放一放,迂回一段时间,再徐徐图之了。
到了晚上,崇吾山上各家各户都燃起风灯之时,悬铃还没回府。
出去找了一下午的祁昊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在门口团团直转,也不管自己的父亲会不会动怒了,祁同渊一从封府回来,他便将悬铃失踪的事情告诉了祁同渊。
祁同渊一听勃然大怒,披风都没脱,就怒气冲冲地前往中将军申亥的府上去找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