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管那么多,郑克爽的一切遭遇都是自作自受,凭什么我们要出钱安抚他们。”卢氏扭了扭身子,蛮横的说道:“反正我不同意出钱安抚,这钱如果给他们,还不如给玉荣,玉荣平时可没少照顾延儿,我们总不能亏了他。”
所谓玉荣,便是卢氏的嫡亲胞弟卢玉荣,年龄与郑延相差不多,因为因为不是长子,故而在家中虽然不缺吃喝,但却没什么继承权。
这样的情况下家里老头子活着的时候还好,若是老头子挂了,最终免不了被赶出家门自生自灭的命运。
站在卢玉荣的角度来看,或许这并不怎么公平,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似乎也算不了什么,好歹他还享受了几十年的荣华富贵不是,如果他这样都算不公平,那些刚刚出生就要忍饥挨饿的贫民又要找谁去哭诉。
郑父显然并不赞同自家扶弟魔的观点,摇头断然道:“我知道你在为玉荣的未来担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将来岳丈百年之后若玉荣在舅兄那里受了什么委屈,会替他讨回公道,但这次与李家联合的事情,我绝不会让他参与进来。”
“那郑的,你不要忘了,玉荣当初可是救过延儿的命。”
“那是两回事,而且那次如果不是玉荣来找延儿出去喝花酒,延儿又怎会失足落水。”
卢氏气鼓鼓与郑父对视良久,确认事情无法挽回之后,愤然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去找延儿。”
“你,你给我站住!你,回来!”
叫了好几声,卢氏头也不回的走了,丝毫不理身后的丈夫的呼唤,将扶弟魔的可怕彰显的淋漓尽致。
……
东市养心斋二楼,李昊的记名弟子马周同学趴在故纸堆中,身边堆着数不清的资料与文案。
曾经的他喝着劣等的酒水,每日醉生梦死,少有清醒的时候。
如今作为李昊的学生,城外庄子里的好酒对他敞开了供应,只要想喝就算把自己喝死也不用花一文钱。
但是,世事难料,有了方便条件之后,马周在大醉一场之后,倒是再也不稀罕喝了。
就算陈蒙隔三岔五给他送酒,他都不屑一顾。
嗯,对,就是不屑一顾,才不是没有时间喝。
老子这么聪明,每天刚过子时就把所有送来的资料、数据统计完了,怎么可能没有时间喝酒,只是不想喝而已。
梆梆梆……
“三更夜半,小心火烛”。
窗外响起更鼓之声,老苍头报时的声音提醒着马周,今夜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坐直身体,反手锤着酸痛的后背,马周的目光自身边数之不尽的纸堆上扫过,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喃喃自语道:“王玄策那个混蛋怎么还没有回来,老子都快要累死了,那家伙却偏偏在外面躲懒,等回头见到老师,非给他好好上点眼药不可。”
另一头,陈蒙苦着脸抬头,抱着茶叶比水都多的茶盏猛灌了一口:“马公子,亏您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眼下咱们仓储中心才建了一半,另一半没有半年时间根本无法完成,少爷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您给调去了岐州,我这儿都快要愁死了。”
“有什么好愁的,你就照进度慢慢弄呗,该做的规划我都已经给你弄好了,另外还有雪雁郡主和程小姐帮忙,如果这样你都弄不好,活该你被老师打死。”马周鄙夷的看了一眼陈蒙,老家伙就是老家伙,这才熬到三更就不行了,丢人。
马周到底是从市井之间混起来的,尽管做了李昊的弟子,但却没有其它文人那种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态度,与陈蒙也能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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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倒是容易,我只是一个下人,跟你们这些读书人不一样。”陈蒙虽然被怼了一句,但却没有丝毫生意的思意,幽幽叹息道:“同样的数据,你们读书人连笔都不用,单靠心算就能算出来,放到我这里却需要拿着算盘算上老半天还不一定能算对。
你说,我压力能不大么?这可是好十好几万贯的大工程啊,稍微算错了一点,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马周同情的看了陈蒙一眼,无奈说道:“知道你跟我的区别在哪里么?”
“当然是没你有学问。”陈蒙一本正经的答道。
“错了,大错特错。”马周摇摇手指:“我们之间的区别是,我是老师的学生,我必须独立完成老师交给我的考验,而你不同,你是老师的管家,所以你不必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自己搞不定的事情就去找主母帮忙啊,我就不信那两位未来的当家主母会不帮你。”
“诶?!”陈蒙略有所悟。
马周继续指点道:“你想想看,这仓储中心将来是谁的?是不是你家少爷和未来主母的?既然是自己家的工程,派点帐房先生过来有错么?这可是白捡来的劳动力,既不用你发工钱,也不用你督促,你只要把任务安排下去,自然就会有人帮你办的明明白白。现在,明白了没有?”
陈蒙机械的点点头,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这马周就特么不是个好人。
聊完了这些,马周再次一头扎进数据堆里面,开始整理之前半年修建仓储中心所涉及到的资料。
动用多少人力,花费多少资金,用了多少石料、水泥、砂石、砖瓦,运费几何,粮食支出多少,林林总总怕是算到天亮也未必能够算完。
至于说今后的安排,马周觉得有一位郡主和一位国公府小姐照应着,应该出不了太大问题,毕竟后台坚挺,实在有事情解决不了,那不是还有太子殿下么。
陈蒙则在忙了一会儿之后离开了二楼,天快要亮了,天亮之后少爷的这位学生就要启程去岐州,他必须安排好马车和早饭,早少爷的这位学生走的安心。
想想少爷真是太可怜了,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起他不应该承担的重担。
北伐突厥,出使西域就不说了,完成任务之后还不能回京,还要继续留在岐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负责赈灾,这简直就是不拿人当人用嘛。
而且自己也够不争气的,如此关键的时候竟然一点忙都帮不上,亏少爷还如此看重自己,把庄子上的一切事物都交给自己来办,如今还让自己负责修建仓储中心,自己对不起少爷的信任和栽培啊。
其实真说起来,陈蒙还真是有些妄自菲薄了,在他看来自己并没有帮上李昊什么,可在外人看来,他这个管家可比他家老子强多了。
他老子出去人家给面子那是因为看在李靖的面子上,毕竟宰相门房七品官嘛,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可是他陈蒙呢,他自己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可在别人看来,他却是替李昊掌握着财政大权,城外的庄子一扩再扩,水泥工坊、焦炭工坊、玻璃工坊全都掌握在他一个人手中。
如果他真的没有能力,在李昊常年不在长安的情况下,三大工坊早就乱套了,怎么可能直到现在还能有序扩张。
另外,李雪雁、程音音这两位那个不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如果不是因为李昊真的看重他这个管家,同时他又能把李昊交待下来的事务处理的明明白白,那两位眼高于顶的天之娇女估计理都不会理他,更不可能听取他的建议。
可以这么说吧,如果同样是请客吃饭,他老子把请贴发出去,长安城能来的赴约的不会赶过三成,而换成他来发请贴,长安城八成勋贵、世家的管家基本都会来。
而且这次李昊在岐州之所以没有调他过去岐州,主要原因也是因为放不下长安这边的生意,毕竟岐州的生意刚刚开始,谁来接手都一样,但长安这边的产业却需要一个熟手照应,若是冒然换上新人,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
李昊手下的一群人忙的两脚不沾地,李靖却对此毫不知情。
这倒不是他不关心儿子,而是他对这方面并不专业,不想贸然插手其中。
再说,儿子大了,他现在想管也管不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某些事情发生之后帮着那臭小子擦屁股。
这不,长安城关于李昊的是个扫把星的谣言越传越广,远在岐州的红拂甚至都得到消息了,特地派人回来问问,他还是不是‘户主’,怎么别人如此冤枉自己儿子也不管管。
李靖很无奈,既然都说了是谣言,那还怎么管,难道要自己去大街上对每个人都说一声,我儿子不是扫把星,开什么玩笑,老子不要面子哒?!
可话说回来,这事儿也不能真的不管,毕竟事关自己儿子,若是凭由事情发展下去,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所以李靖在某日发了请帖,邀请五姓七望几大世家在休沐日的中午小聚一下,顺便讨论一下关中大旱的问题。
这一日,到了休沐之期,李靖早早安排府中下人将后花园打扫的干干净净,又安排厨子弄了一桌丰盛的午膳,拿出窖藏了十年的西域美酒,准备款待贵客。
正午时分,收到邀请的几家家主纷纷来到,管家老陈站在大门口笑脸迎人,将一个个大人物接到后花院。
李靖作为主人,自然要在后面陪客,家里老婆孩子一股脑全都去了岐州,家里就他孤家寡人一个,实在分不开人去前面迎接客人。
来客倒也能体量他的苦衷,谁也没说什么,来到后花园之后,打着哈哈各自落坐,海阔天空开始哔哔,这个说家里小子辈写了什么什么诗,那个说自家封地又出了什么祥瑞,场面好不热闹。
待人都来的差不多了,李靖做为主人主动端起酒杯,轻咳一声将众人注意力吸引过来:“各位家主,大家每日俗务缠身难得有时间聚上一场,今日机会难得,来来来,饮胜。”
“这还要多谢卫公给我们大家创造这个机会啊,否则我们如何能够聚到一起。”
众人一阵笑语,纷纷提杯,在李靖的邀请下各自满饮杯中美酒。
一杯酒下肚,李靖忽的发出一声长叹,将杯子放下道:“诸位,其实李某今日请各位来,主要是想替我家那不成气的儿子给各位道一声歉,以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各位家主不要放在心上。”
来了!几姓家主彼此对了一下眼神。
李靖虽然位属陇西李氏,但却不是长房嫡系,投了李唐之后,渐渐与本家之间关系也有些疏远,与其它世家之间更不要说了。
所以,这次李靖宴请五姓七望几大家主,到场之人大概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卫公,咱们陇西李氏同气连枝,民间更有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家的说法,今日我代表陇西李氏表个态,德謇的事情,与我陇西李氏无关。”
陇西李氏家主表态了,李靖再怎么说也是族内之人,当下拱手道:“多谢家主。”
言罢,李靖又将目光投向荥阳郑氏族长。
在坐这么多人,抛开旧怨不讲,唯独郑氏与李昊之前在岐州有过矛盾,李靖如此迫切的想要郑氏表态倒也情有可原。
郑氏族长很清楚李靖想的是什么,当下拱拱手,正色说道:“卫公,德謇公子的事情与我郑氏无关。”
不是荥阳郑氏,也不是陇西李氏,那特么到底是谁在造谣?
李靖也迷糊了。
按说这次的事情郑氏的干系最大,谣言最有可能的出处便是郑氏。
可结果倒好,郑氏族主亲口否定了一切,口口声声说此事与郑氏无关。
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每个人都代表着一个当世大族,这样的人不是不会说谎,而是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下说谎,否则家族的脸面也就丢光了。
所以,李靖毫不怀疑郑氏族长之言,疑惑间又将目光投向其它几位没有表态的人身上,打算听听他们怎么说。
而就在此时,王氏族长突然开口道:“卫公,王某听说德謇公子在外海之上颇有些势力,不知能否照顾一下我王氏在海上的生意?”
“嗯?”李靖一愣,将目光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