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信息不对称等原因,李靖与李勣讨论了很久也没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索性最后两人也不讨论了,一切等到了云州再说,反正此时中军距离云州也就只有三、五日的路程,倒也不急于一时。
而此时的云州,刺使成文乐正眼巴巴,望眼欲穿的等着大军的来到。
与李靖与李勣所想的不同,成文乐并没有过多的想法,他只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才会把主意打到李靖的身上。
城外,北伐大军先锋三千人马驻扎在那里,人吃马嚼倒还好说,毕竟之前已经有大批物资从长安运来。
可这三千人马的主将天天跑到府衙催命似的讨要白叠子和鸡鸭算什么一回事儿,云州是边州不是富庶的长安,百姓穷的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鸡鸭家禽。
正郁闷着,衙门外两个身影晃荡着便走了进来,不等他开口,其中一个已经笑着拱拱手:“成使君,在下又来麻烦您了。”
看着来人,成文乐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没好气道:“李小将军,你就别逼我了,今天你就是逼死我,我也拿不出你要的东西来。”
“哎,成使君说的哪里话来。”李小将军自然便是李昊,成文乐的态度并未影响到他,笑呵呵找了个位置坐下:“今日我来可不是跟你讨东西的。”
我信你个鬼哦,这话似乎昨天谋人也说过,可最后自己还不是又高价跟百姓买了一百只鸡才把这货给打发走。
见成文乐不信,李昊露出懊恼的表情:“成使君,李某的为人相信你也知道,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今天说不跟你讨东西便不跟你讨东西。”
成文乐能说什么,李昊别看年龄不大,可官职却丝毫不比他这个刺使低,想要压他一头都不可能,索性苦笑道:“多谢李小将军成全。”
“呵呵……”李昊呵呵一笑,大度的摆摆手:“成使君,此前李某多有叨扰,此实为无奈之举,还望看在家父的份上,不要放在心上。另外,这里有小小礼物一件,送与使君算是李某一点小小心意。”
铁柱原本站在李昊身后,向了他的示意,从背后摘下一个包袱来到成文乐面前,摆到他面前的桌案之上。
礼物?这是见着回头钱了?成文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李昊。
却见李昊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使君打开看看可还满意。”
望着面前的包袱,凭感觉成文乐觉得里面的东西似乎并不重,打开之后发现果然如自己猜想的一般,里面除了一套很厚的衣物并没有其它值钱的东西。
“这是……”
李昊神秘一笑:“这些日子我大军在城外驻扎,对使君多有叨扰,李某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而且根据李某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使君的确爱民如子的好官,故而临别前送你一场富贵。”
富贵什么的成文乐表示自己并不在乎,至于好官嘛他倒是不否认。
想他三年前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履新以来,虽不敢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也称得上呕心气血,云州城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盗匪绝迹。
甚至就连面对陛下最宠信的太子侍读李德謇以及太子近臣纥干承基的时候,也不曾亏欠百姓半分,纵对方百般刁难,他这个刺使宁可自己往里面亏钱买鸡鸭,也没让百姓吃亏。
想到这里,成文乐不禁对李昊的感观好了许多,拱了拱手:“李小将军有心了,文乐惭愧。”
李昊摇摇头:“李某知道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给使君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使君想必会觉得李昊有些胡搅蛮缠,使君不必急着否认,这点自知之明李某还是有的。不过俗话说的好,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如果不是战事紧急,李某绝不至于如此逼迫使君,这一点还望使君能够理解。”
成文乐乃是读书生,性子刚烈,宁折不弯,李昊若一味强硬下去,说不准真能逼得他来个鱼死网破。
可李昊今日却突然改了性子,彬彬有礼不说,还主动道歉,这却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大家都是为了公事就不说了,单说李昊年纪轻轻就要带着军队去与突厥人拼命这一点,就让成文乐惭愧万分,当下长身而起,隔桌长长一揖:“李将军为大唐披肝沥胆,血战沙场,成乐……不敢对将军有半句埋怨。”
“使君,使不得。”李昊上前数步,将成文乐扶了起来:“在下年纪轻轻,如何当得使君大礼,这征战沙场的事情本是将士用命之事,李某何敢居功。”
李昊一翻话说的有礼有节,听在成文乐耳中,大有引为知己之感,拉着他的手语带关切问道:“李将军,按说军中的事情本使不应过问,但将军既然带兵驻扎在此,我云州便有为大军提供方便的义务。”
说到这里,成文乐顿了顿,隔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不知将军可否告知本使,你所说的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
“哦,此事倒没什么不能说的。”李昊笑笑,不着痕迹把手从成文乐手中抽出来,指着外面道:“使君应该知道,我所率领的三千虎贲皆为长安人氏,对漠北的气候本就很难适应,加之今年又格外的冷,故冻伤者不计其数。”
成文乐狐疑的眨着眼睛,有些想不明白天冷与搜刮家禽和白叠子有什么关系。
李昊见他如此,便将桌上摆着的那一套衣服拿了起来:“使君可看出这衣物与平常衣物有何不同么?”
“似是厚了些。”成文乐先是认真看了看,接着又伸手摸了摸:“里面好像有东西。”
“不错,这套衣服我给它起了一个新名字,叫羽绒服。是将内外两件衣物缝合到一起,再往里面填充各类家禽羽毛而成,穿在身上有很好的保暖作用。”
“哦?此言当真?那些没用的家禽羽毛竟然可以做衣服?”成文乐眼珠子瞪的老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活了四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拿家禽的羽毛来做衣服的。
李昊倒也不与他多讲,只把衣服一提:“使君若是不信,且穿上试试。”
试试就试试,成文乐二话不说,直接将那所谓的羽绒服套在了身上,迈开大步进接来到外面。
外面接连下了数日的雪已经停了,寒风呼啸,卷起残雪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但就算如此,成文乐却没觉得身上有多冷,肆虐的寒风一个劲的在身边刮着,但却吹不透身上那并不怎么厚实的羽绒服。
成文乐在外面一站就是近一刻钟,脸都快要被风吹皱了,可身上却暖烘烘的,没有半点冷意。
直到此时,他方才知道李昊送给他的衣服到底有多么珍贵。
衣服是用家禽羽毛制成的,这代表着普通百姓只要手巧一些,也能得起。
想到今后冬天百姓将不会再因为寒冷而冻死在路边,成文乐踉踉跄跄的跑了回来,来到李昊面前二话不说,直接一揖到地:“李将军仁厚,文乐代云州百姓谢过将军,此前文乐对将军多有误会,望将军莫怪。”
“使君啊使君,你这是要折煞于我啊!”见成文乐心甘情愿的拜倒,李昊虽然心中高兴,脸上却没有丝毫不示,急急忙忙将他拉起来,宽慰道:“其实这羽绒服什么的倒不是我特地为云州百姓弄出来的,而是为解我军中士卒冻伤的应急之法,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巧合罢了。”
可成文乐哪里还肯听李昊的解释,只一个劲的道歉:“将军,文乐惭愧啊,您为军卒、为百姓不计个人得失,偏我成文乐却百般误会将军,每每从中阻挠,实在罪该万死啊!”
李昊也没想到这云州刺使成文乐竟然是个性情中人,也觉得如此忽悠他有些不好意思,强行把他拉起来道:“成使君若真是有心,那就请帮忙再收集一些家禽可好,李某在这里代我三千先锋军,谢过使君了。”
这次成文乐倒是没有再推诿,只是有些纳闷的问道:“呃……,将军,这衣服不是用羽毛制成的么?将军为何一意要买家禽呢?”
李昊:“……”
铁柱实在忍不住:“你这酸刺使,怎地那许多问题,不直接买家禽难道还直接买羽毛不成,没了毛,那些秃毛的鸡鸭如何过冬?”
诶,说的好有道理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
又是一个清晨,在收到云州刺使的告状信的第三天,又一封急件摆到了李靖的案头。
看着上面云州的印记,李靖心头就是一恼,暗自埋怨自家那个不听话的小子。
你说你在长安折腾也就算了,怎地到了云州也不消停,这里可是边镇,加上马上就要打仗了,万一折腾出点事情,如何向皇帝陛下交待。
李勣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看着李靖犹豫不决的脸,甚至有些想笑:“药师,逃避不是办法,还是打开看看吧。”
李靖无奈,硬着头皮将信拆开,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李勣见他面色有异,也凑上来观看。
然后……。
“嗯?这云州刺使莫不是得了意症,前后两封书信意思竟完全相反,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李靖用力揉了揉下巴,也有些搞不清楚,云州刺使成文乐到底是个啥意思。
前几天还跑来告状,说李昊肆意妄为,今天就来信说李昊公忠体国,如此前言不搭后语,莫不是自家那小子对这成文乐用了什么手段不成。
苍天啊,大地啊,自家那臭小子应该不会如此没谱吧,那好歹也是四品的刺使,不是普通县城的小吏。
良久的沉默之后,李靖终于开口:“茂公啊!”
迎着李靖的目光,李勣心领神会道:“在,药师可是想要让某提前赶去看看?”
“嗯,麻烦茂公了。”李靖的脸上尽是疲惫,之前为了这次北伐颉利准备数月都没让他生出无力之感,今日因为云州刺使的两封信,却让他弯下了腰。
李勣也没了兴灾乐祸的心思,想到自家大儿子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茫茫大海之上行那打劫之事,不由也陪着李靖长吁短叹起来。
……
有了成文乐心甘情愿的帮忙,家禽的收集进度一下子加快了不少,只半天功夫,便又有近千只鸡鸭送来营中,让李昊与纥干承基不得不感叹这位云州刺使在百姓心中的影响力之大。
不得不说的是,借着制作羽绒服的机会,营中那些大头兵也着实开了把荤,每日里鸡鸭不断,火食水准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李勣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赶到云州城外先锋军营地的,远远便看到营中炊烟四起,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到一股子烫鸡毛的味道。
治军甚严的李勣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当下快马加鞭,向着营地冲了过来。
望着远处扬起的雪雾,以及黑龙一般的队伍,先锋军营地立刻响起阵阵号角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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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勣赶到大营前面的时候,已经有两千军卒摆开了阵势,火枪高举。
还不错,反应速度还可以,迎着黑洞洞的枪口,李勣暗暗点头,总算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警惕性还不错。
李勣身边亲卫不等上头示下,直接催马行至大营近前,高声喝道:“前军先锋官何在,定襄道行军副总管李大将军到,还不速来迎接。”
声落,却见营中那两千军卒后面闪出两员身披明光铠的将军,双双迎出大营在李勣面前拜倒:“职下李德謇(纥干承基),参加大将军。”
李勣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摆手道:“嗯,起来吧。”
“诺!”李昊与纥干承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一边下令让亲军搬开拒马等物,一边肃立替李勣引路:“大将军请入营。”
不想,李勣却骑在马上纹丝不动,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目光越过两人,向着营中正在烧着的数十处篝火看去,眼中尽是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