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被李昊的豪横语气镇住了,坦白说道:“百文一斤。”
“百文一斤,你怎么不去抢。”李昊承认自己有钱,可有钱不等于大头,一百文放在长安都能买好好几斗粮了,到了这里却只能换回一斤棉花,扯蛋也没有这么扯的。
掌柜险些被闪断了老腰,若不是看在铁柱拳头比较大的份上,当场赶人的心思都有了。
强忍住心中那份不屑,掌柜说道:“这位小将军,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小店的白叠子可是千里迢迢从高昌运过来的。”
李昊不禁撇嘴:“崇洋媚外的东西,白叠子这东西大唐又不是不长,非要从高昌运来,你家的东家是不是傻。”
“……”。
你才傻呢,你全家都傻,掌柜狠狠翻了个白眼,差点把眼珠子翻到脑仁儿里去:“小将军还请自重,小店东主身份非同小可……。”
“哎呦,吓唬我?我好怕啊。”李昊脸上闪过怕怕的神情,旋即道:“你不说我还忘了,你这是梁家布行,你家东主一定姓梁,对吧?”
“不错。”掌柜傲然道。
李昊挑了挑眉毛:“梁师都的梁?”
“梁……”掌柜猛的打了个哆嗦,看着李昊的目光满是警惕:“小将军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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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东主虽然不是梁师都,但却与梁师都有着不小的关系,如今旧事重提,由不得他不谨慎。
看着掌柜紧张的样子,李昊就乐了:“梁师都就是死在我的手上,你说我是什么人?”
“小将军姓长孙?”掌柜掌心开始冒汗。
李昊淡淡吐出一个字:“李。”
当初剿灭梁师都的事情在北地传的很广,鲜有不知者,故李昊只报了一个姓,掌柜立刻便猜到了他的身份:“原来是卫公世子当面,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世子恕罪。”
“免了。”李昊意兴阑珊的摆摆手,本打算隐姓埋名找找这家店背后东主的麻烦,结果还没开始就被认出了身份。
掌柜见李昊并没否认,立刻意识到自己猜对了,当下大喜过望,忙招呼他们一行人到了后宅,好茶好水伺候着。
李昊也真是冻坏了,坐下缓了半天这才问道:“掌柜的,我看你也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知你家东主是何方神圣?”
立于一旁的掌柜连忙回道:“回世子的话,小店东主的确姓梁,双名洛川。”
梁洛川?李昊努力想了想,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子,摇摇头道:“没听过,莫非与那梁师都有什么关系不成。”
掌柜不敢隐瞒:“是……是远房堂亲。”
“哦,远房堂亲。”李昊点点头,见掌柜小心的样子,不由笑道:“你不用怕,既然陛下都没有追究你家东主的意思,我自然也不会找他麻烦。”
“世子仁义。”
李昊摆手止住掌柜的吹捧:“咱们一码归一码,虽然本世子不想找你家东主的麻烦,但你店里的白叠子本世子却志在必得。”
掌柜忙道:“没问题,小店尚有白叠子两百斤左右,世子需要尽管拿去。”
两百斤棉花就算百文一斤加在一起也没几个钱,李昊又不是拿不起,之前找茬不过是觉得掌柜在拿自己当冤大头。
如今,对方表示白送,顿时让他生出被人瞧不起的感觉,不由恼道:“白送?掌柜,你觉得本世子可是缺你那几十贯银钱?”
掌柜连连摆手:“不不不,小人没这个意思,世子还请听小人解释。”
“说说吧,说不出道理,当心本世子拆了你的店。”
“是。”掌柜算是领教了长安贵族子弟的喜怒无常,擦了把额头冒出来的冷汗道:“世子,此事说来也是小人贪心,打算取个巧,从世子这里讨一份好处。”
李昊皱了皱眉:“好处?我有什么好处给你?”
掌柜目光闪躲,吱唔了片刻道:“呃……,那个,小人斗胆,想跟世子讨一份奶粉的经营权。”
奶粉……,原来根子在这里,怪不得这小老头儿在猜到自己身份以后表现的如此迫不及待,感情是惦记着奶粉的生意。
不过话说回来,这段时间着实有些太忙了,竟然忘了在突厥的定襄城还有自己的一份生意。
整明白了掌柜的意图,李昊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问道:“生意人就是生意人,竟然这么快就知道奶粉的生意是本世子的,厉害。”
“世子过奖了。”掌柜搓着手,见李昊并没有反对的意思,立刻涎着脸问道:“不知世子的意思是……。”
李昊点点头:“行啊,不就是点奶粉么,回头我跟老钱打个招呼,你去找他便是。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这奶粉的生意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想掺一脚原则上我不反对,但却不会给你过多的照顾。”
掌柜点头如捣蒜:“没问题,只要世子答应就好,小人不图别的,只要能有个经营权就行。”
不得不说,老钱这人是真有本事,仅仅一个月左右便把奶粉的生意做的有声有色,云州城不管是边军还是府军,亦或是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更有许多云州商人看到了其中的商机,纷纷打算从中分一杯羹。
奈何,眼下奶粉的生意才刚刚开始,产量并不高,大部分奶粉都供应了边军,余下为数不多的那一点点基到也都被州府的官员们瓜分了去,商人们纵然有心,却因为as太高,根本够不着。
得了承诺的梁家布行掌柜很是高兴,不用李昊吩咐便命人将店里所有白叠子的存货装上牛车送往城外营地,顺带还白送了十多匹不怎么值钱的麻布。
对此,李昊除了感叹掌柜前途远大之外,更觉手下手人不足。
出城回到军营,发现纥干承基还没有回来,不过想想也是,满城的买鸡买鸭似乎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将带回来的东西卸车,打发了梁家布行的伙计回去,李昊将帐篷里两个已经换过岗的亲卫叫出来,吩咐道:“你们两个去问问,营里有谁以前干过裁缝,有的话叫过来,别外手巧一些的也可以,快去快回。”
“诺!”俩大头兵不知道李昊要干什么,但却跑的飞快。
时间不大,大概二十来人跟着他们跑了回来,一个两个抻着脖子望向堆在营帐中间的那一堆东西,谁也搞不清楚自家这位新任先锋官到底要干什么。
而事实上,李昊自己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望着满地的棉花和布匹,一个劲的嘬牙花子,半晌才对满头雾水的大头兵问道:“你们谁会做棉衣,棉裤,手套,自己站出来。”
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众大头兵互相看了半天,有人壮着胆子问道:“将军,啥是棉衣?”
“……”
李昊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那家伙一眼:“棉衣都不知道?你们都没穿过?”
众人一齐摇头,大唐根本就不存在棉衣的说法,自然也就没人能够领会李昊的意图。
李昊无奈,骂了一句:“你们都是猪么?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竟然还没被冻死。听好了,所谓棉衣,就是把两件衣服套在一起,然后在中间塞上棉花,现在懂了没有?”
吧唧吧唧,一群人继续眨眼,显然是没听懂。
李昊这会儿也没招了,遇到这么一群废物点心,他这个半吊子只能亲自上阵,把众人分成三伙儿。
多少懂些裁缝的分成一伙,他们的任务是裁剪衣料;心灵手巧的再分成一伙儿,他们的任务是给棉花脱籽。
顷刻间,众人便忙碌起来,等纥干承乾回来的时候,帐篷里已经是忙的热火朝天,满帐篷到处都是半光着膀子,满头油汗,低着头扣扣搜搜的壮汉。
没办法,这帮子杀才实在不是干这个的料,让他们上阵杀敌就算掉脑袋都不怕,可让他们坐在那里一点点的用手抽棉絮,连工具都没有,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纥干承基看的满头黑线,纳闷问道:“德謇,干什么呢这是。”
李昊这会儿正忙着研究如何将抽出来的棉絮丝弄到衣服的夹层里面,也是满头的汗,头都没抬直接回道:“哎别吵吵,做棉衣呢。”
“棉衣?那是啥?”
李昊这会儿都快要愁疯了,哪有时间搭理纥干承基,胡乱摆摆手道:“哎我说你别管了,要是真没事干,就把你买回来的鸡鸭毛都拔下来,翎羽不要,就要细毛。”
纥干承基嘟嘟囔囔转身出去了,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李昊在奇技淫巧方面颇有建树,他决不会任由这个公子哥儿在营里如此折腾。
不过好在人多力量大,全营上下三千来口子呢,李昊在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幡然醒悟,将棉花发了下去,每人十几二十朵,在抽不完棉絮不准吃饭的威胁下,只用了大概半个晚上的功夫,就把所有的棉花完成了脱籽的工作。
而此时为数不多的几个裁缝也大至裁剪出了二十多套衣料。
有了衣料和棉絮,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李昊操心了,几个手巧的家伙自然而然的学会了如何絮棉花,如何缝针,后半夜大概丑时左右,第一套棉衣棉裤终于新鲜出炉。
拿起来一掂量,好家伙,加在一起十多斤,套在身上胳膊腿都打不了弯,整个人直挺挺的。
这肯定不行啊这个,一看就是棉花絮多了。
于是,第二件棉衣把棉花的用量减到了三斤左右,又用了大概一个时辰,天亮之前总算弄出来一件可以穿的棉衣。
叫来一个大头兵,把棉衣棉裤穿上,再一脚踹出帐篷,丫就乐呵呵在外面站着不回来了。
纥干承基这下总算是知道李昊这一晚上干了些什么,挑起大拇指,一脸谄媚道:“厉害!”
李昊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珠子,得意道:“那你看看,咱是谁,对不对。”
纥干承基哈哈大笑:“哈哈……,说的是,我纥干承基这辈子很少服人,但你李德謇却是个例外,让我不服都不行。”
棉衣的出现从根本上解决了士兵御寒的问题,大大减少了非战斗减员的人数不说,对士气也有很大的提升。
纥干承基作为带兵的将军,如何体会不到这其中的好处。
李昊也是笑呵呵的,摆摆手无所谓道:“行了,我就不跟你互相吹捧了,接下来的事情你看着弄吧,我去睡会儿。”
“好,你去休息吧,这里全都交给我。”
两百多斤的棉花,至少能做出数十套棉衣棉裤,虽然无法将全部的士卒都武装起来,但至少值宿的军卒不会被冻伤。
另外那些家禽的羽毛也派上了一些用场,有了制作棉衣的经验,很快又有一批数十件羽绒服被制做出来。
至此,李昊率领的先锋军至少有十分之一的人被武装了起来,战力大有提升。
但李昊并不知道,就在他与纥干承基折腾棉衣棉裤的时候,云州刺使已经在定襄道大总管李靖面前告了他们一状。
“什么?强卖强卖?滋扰百姓?这逆子,胆子也太大了。”李靖将手中书信往桌上重重一拍,抬眼对面前信使道:“你先回去吧,告诉云州刺使,此事本大总管已经知道了,回头便会派人查实,若真有此事,定会给他一个交待。”
“诺,小人告退。”信使正式行了一礼,起身退了出去。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李绩突然哼了一声:“这云州刺使好大的气魄,一纸书信,将太子和你家那小子全都给告了,也不知道此人到底长了几颗脑袋。”
李靖笑着摇摇头:“茂公之言差矣,云州刺使此举只怕也是好意,否则他大可将弹劾奏疏直接送往长安。”
李勣显然属于阴谋论的支持着,嗤声道:“药师,人心隔肚皮,谁能保证他没有往长安送信。”
李靖道:“这是他地方上的政事,我们就算心有不满又能如何,总不能插手地方政务。不过我观纥干承基此人还算稳重,就算德謇那小子偶尔冒失了些,应该也能将他劝住,总不至于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其中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