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的头很疼,不,准确的说是非常疼。
从长孙冲的来信中可以看出来,百济已经彻底乱了,小小的弹丸之地,竟然分成了三股势力。
一股是以扶余王室为首的保王派势力,志在镇压叛乱,保护王权。
另一股是八大氏族,为了更大的权力,八大氏族抱成一团,与王室对抗,甚至不惜兵戎相见。
最后一股势力是各地此起彼伏的义军,为了争取更多生存的权力,百姓百济起义的频率越来越高,大有席卷全国之势。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远洋水师里那帮臭小子在从中搞鬼。
头枕着长孙皇后修长的玉腿,李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感概道:“唉,现在的年轻人啊,还真是了不得。”
长孙皇后目光微微下垂,双手轻轻在李二的太阳穴上揉着,闻言笑道:“陛下,妾身听说高明刚刚送了近两百万贯的银两进了内宫府库?”
李二张开眼睛,与长孙皇后剪水秋瞳对视:“不用听说,此事千真万确,五十万两白银,外加价值一百五十万两白银的黄金。”
长孙皇后的双手顿了顿,似乎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大唐贞观元年的整整一年的赋税也才一百多万两白银,两百万两……。
“是不是也被吓到了,观音婢,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有多厉害……”李二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颇有感触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对长孙皇后讲了一遍。
随着李二的讲述,长孙皇后时而秀眉轻皱,时而掩口轻叹,最后在听到侄子长孙冲将已经擒获的百济八大氏族之人全部放还之后,轻笑说道:“冲儿他们几个孩子真是太坏了,如此一来岂不是让那百济王赔了夫人又折兵,亏了数十万贯不说,还给自己赎回来一大堆的敌人。”
“可不就是嘛。”李二摇摇头,失望道:“亏朕以前总觉得百济虎王是个机敏过人的枭雄,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那可未必,依妾身看来,这其中怕是有诸多巧合在内,冲儿他们几个最多也就是起了个推波助澜的作用。”长孙皇后从客观角度阐述了一个事实,淡化了长孙冲等人在这次百济事件中所起的作用。
毕竟这几个小子年龄太小了,这么大的功劳压下来,就算有长辈在后面撑着,也是有害无益。
李二又何尝不知皇后的意思,轻笑一声道:“观音婢放心,朕已经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了,只要李家那小子不到处宣扬,不会有太多人关心此事。”
“让陛下费心了。”
皇宫之中,李二夫妻讨论着百济事件的后续。
康平坊一间声名不显,但却十分雅致的小楼中。
主位上,李承乾兴致盎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左侧下首,李泰频频点头,随声附和。
右侧下首,李元景醉眼乜斜。
女眷一侧,李雪雁巧笑倩兮,李月灵美目盼兮。
唯敬陪末座的李昊面露苦涩,坐立不安,一双贼眼时不是瞟过静立于李雪雁身后的四位侍女。
万花楼四花,长安名动长安的花魁,此时竟然成了李雪雁的侍女,其中含义不言而预。
可问题是,李昊觉得很冤枉,明明老子啥都没干好不好,最多就是喝了两杯酒,然后又每人送了一大捧玻璃珠,至于闹成现在这样么。
在李昊的对面,一个突厥打扮的年轻人正冷冷盯着他,目光如刀,冷飕飕的一看就知道这货没安好心。
酒至半酣,突厥人趁着李承乾等人举杯共饮长身而起,对着李昊一抱拳:“李侍读,可还识得小王。”
李昊自李雪雁那里收回目光,看向突厥青年:“拔灼兄此言何意?你我亲如兄弟,怎地说出如此见外之言。”
是的,突厥青年正是被李昊坑了一次,发配突厥最北端抵抗薛延陀的二王子拔灼。
只是不知这小子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离开漠北,跑来长安,这着实让李昊有些好奇。
“亲如兄弟……”拔灼微微垂头,自嘲一笑:“不知李侍读是否听过一句话,叫兄弟就是用来出卖的?”
拔灼的语气满是悲愤,引得众人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注意力投到两人身上。
李昊瞅瞅悲愤的拔灼,又看看稳坐钓鱼台的李雪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一个李雪雁就已经够难应付了,这会儿又多出个拔灼,这特么叫什么事啊。
苦笑一声,李昊长身而起,无辜道:“拔灼兄此言何意?难不是某有什么事做的错了成?”
“错的当然不是你,错的是我,我就不应该如此轻易的相信你。”每每想到自己在苦寒之地熬了一年多,拔灼就觉得心如刀割。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都想要与李昊拔刀相向,拼个你死我活。
“拔灼兄,我听说突厥人都是直爽的性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这样语焉不详,却不是让小弟我难做?”为了不引起众人误会,李昊觉得很有必要让拔灼把话说清楚,否则岂不是坏了自己的名声。
“好,既然你这样说,那咱们就说道说道。”拔灼也觉得不把话说清楚憋屈的很,冷哼一声道:“李德謇,你之前口口声声说什么如果我帮你达成目的说服突利,就帮我在金帐立足,力抗大度设。可现在,却是本王被发配漠北边疆,每日与薛延陀对抗,对此,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李昊不知道拔灼今日是被谁带来的,对方目的何在,但不该自己背的锅他是决对不肯背的。
望着悲愤欲绝的拔灼,轻轻一叹:“拔灼兄,我真没想到,你我兄弟一场,你竟然会如此误会我,也罢,今日正好我大唐太子也在这里,咱们就把话说个清楚明白。”
“好,你说,本王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拔灼双眼死死盯着李昊,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恨恨说道:“若今天你不给本王一个交待,休怪本王与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立于李昊身后,人狠话不多的铁柱眼一眯,按着腰间长刀就要动手。
“柱子。”李昊连忙将他喝住,无所谓的摆摆手,继而对拔灼说道:“拔灼兄,这是我今日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错过今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哼,少来这套。”拔灼吃亏吃怕了,冷着脸,无动于衷。
“好吧。”李昊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说道说道。首先,我想知道,二王子你是否已经做好了兄弟火并的准备;其次,二王子可否告诉我,若草原大乱,你是否有一举平定的能力;最后,我相问一下,二王可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
“这……”就拔灼的本心而言,火并不火并的他还真不在乎,但说到草原大乱,他还真没想过,现在李昊一问,顿时让他哑口无言。
同时李昊也并未给他多考虑的机会,很快又继续说道:“我听说草原上的汉子崇拜狼神,那么我想问问二王子,什么是狼?养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是狼还是狗?二王子是想做草原的雄鹰,还是被圈养起来的‘狗’。
我们华夏人的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好,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当然,简单的说,可以解释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说的好有道理啊,经历过漠北一年的战争洗礼,拔灼觉得此时的自己与以前相比强了不知多少倍,至于那个一直被养在金帐中的大度设,在他看来就是狗一样的东西。
别的不说,若是眼下与大度设开战,拔灼有信心以三分之一的兵力将其击溃。
目光闪烁,拔灼忽然有种大悟彻悟的感觉,自己是草原上的雄鹰,自然不会让一个小小的金帐束缚住翅膀,相比于施舍来的汗位,用武力征服一切才是他所喜欢的。
“德謇兄……。”
“二王子不必多言,我知道你会如何选择。”李昊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深吸一口气道:“如果你真的想过我承诺你的那种生活也容易,只要你不怕留下人生中的污点,我完全可以替你搞定大度设,让你成为漠北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拔灼眨巴着眼睛,经历过与薛延陀的连场大战,他已经很难再回去过那种屈居人下的生活,尤其是还要听从一个来自中原女人的命令,这更让他觉得无比憋屈。
更重要的是,他这次偷偷来到大唐,主要目的其实并不是找李昊的麻烦,相反,他还要与李昊加深关系,以求能从他这里搞到一些武器。
至于说带他进来的荆王,这位只是闲散王爷,引个路还可以,真让他办事,难!
可问题是,眼下这个局面与之计划中的似乎不大一样。
原本在他的计划中,李昊必然会在他的声讨下惭愧的无地自容,而他则可以借机狠狠在李昊处敲诈一笔。结果现在倒好,对方不仅没有半点惭愧的表现不说,反而振振有词说的他这个突厥二王子哑口无言,这尼玛叫什么事儿,这让他接下来的话要如何说出口。
拔灼与李昊之间陷入僵局,不远处女眷一侧李月灵靠近到李雪雁身边,指着两人道:“看到没有,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雪雁,你可不能再被那傻小子骗了。”
李雪雁的脸当时就红了,轻打了李月灵一下:“月灵,你胡说什么呢。”
“我可没胡说。”李月灵扭头瞥了身后万花楼四花一眼,低声说道:“德謇虽然是我弟弟,但我这个最见不得男人花心,你若不信我的,今有有你的亏吃。”
李雪雁螓首微微垂下:“可是……,他又没骗我。那天的事情我也问她们四个了,德謇根本就没碰过她们。”
与李月灵的八卦相比,真正让李雪雁难堪的是她与李德謇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自己已经做到现在这个程度了,偏偏那个冤家始终若即若离,说他没有这份心思吧,他对自己十分关照,说他有这份心思吧,却始终不见他上门来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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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碰过更惨,我这个堂弟在长安的名声顶风臭十里,你相信他会对美色毫不动心?”
李雪雁脸色一白:“你,你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我觉着吧,这臭小子如果不是身体有毛病,就是喜欢……男人。”
两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不觉间,别一边已经出现了一些变化。
只见拔灼脸色走马灯一样变来变去,最后终于定下决心,抓着桌上一坛酒来到李昊面前:“德謇兄,之前是拔灼有错在先,误会了你的好意,还望德謇兄莫怪。”
前倨后恭,有情况!李昊眼睛眯了眯,做好拔灼随时把酒坛砸过来的准备之后,淡淡道:“二王子言过了,李德謇愧不敢当。”
不想,拔灼却并未将酒坛砸过来,反而举着对李昊一敬:“拔灼见识浅薄,有眼不识泰山,这一坛酒权当自罚,还望德謇不要与拔灼一般见识。”
言罢,这位突厥二王子一仰头,将五斤一坛的蒸酒喝了个涓滴不剩,打了个酒嗝,两眼一翻直接倒了下去。
我靠,这是以酒盖脸,还是别有所图?
李昊相信,如果有人这样坑了自己一回,就算脸皮再厚估计也不会再去找刺激了。
而面前这家伙却一点也不在乎,除了开始的时候蹦哒了一下,其余时间表现的与凯子毫无二致。
可问题是,拔灼是凯子么?
李昊觉得不是。
命人将拔灼送去休息之后,李昊将目光投向李承乾,询问他的目的。
出于信任,李昊认为如果拔灼是李承乾带来的,怎么也不会不通知自己一下。
而事实证明,他并没有猜错,迎着李昊的目光,李承乾不着痕迹瞥了李元景一眼。
这下,局势更复杂了。
李昊怎么也没想到拔灼竟然是荆王带来的,不禁暗讨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与李二同辈的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