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信的病情严重,曹恬静知道这件事情拖不得,当天就按照苏绵的叮嘱去找了李玲珑医生。
邓美茹管理的歌舞厅出事,她作为高层需要安抚大家伙儿的情绪,于是只叮嘱手小李送苏绵和苏明贤回家。
一行人折腾了这么久,回家的时候已经挺晚了。
桌上的饭菜早就凉了,苏明贤去厨房热菜,苏绵就要回屋放书包。
“对了,我看小姐您住在四室,您没看过二楼三室的房间吗?”
也不知道小李在门外等了多久,苏绵一出来就看见了靠在墙边的男人。
她顺着小李指的方向看过去,黑色的木门上落了锁,紧挨着邓美茹平日里休息的地方。
苏绵没拿准小李的意思,摇了摇头,实话实说:“还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小李也不意外,直接弯腰从门边摆放的花盆下面拿出来一把钥匙,插到锁里,随着“咯噔”一声响,木门被推开。
屋内漆黑一片,小李拉了灯,暖黄色的灯光亮起,几步远的距离,他先一步往室内的方向走去:“进来看看吧,这是邓姐给你准备的房间。”
小李说这是给苏绵准备的房间,可苏绵才刚来找邓美茹,就算是尽心准备,也不该这么迅速。
小李只往屋子里走了几步,并不深入,苏绵跟在他身后。
入目是宽敞的大床,上面铺着黄色的床单被罩,因为是夏天的关系还挂上了纱帐,隐约能看见床上摆着几个娃娃。
苏绵往小李的方向看了一眼,小李点了点头,示意苏绵自己逛。
其实这间房间的空间并不是很大,只放了两个衣柜,一个书桌,一张床。
苏绵走的不快,她站在衣柜前,迟疑片刻,一手拉开木门。
应该是很久没有被人晾晒过,衣柜里的衣服有一种淡淡的霉味。小到几个月奶娃娃穿的褂子,大到苏绵如今可以穿在身上的旗袍,依次被挂在柜子里。
隔得近了,还能看见那些小衣服上的线头。
衣物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成长的东西。
“这个,”苏绵的嗓子有点干,她回头看向小李:“是她给我的吗?”
小李点头,“邓姐不太想让你知道。她觉得她这个妈当的不称职,欠了你不少。但是苏绵小姐,你不在的这十六年多里,她也只是表面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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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很矛盾。邓美茹一方面认为苏绵死了,一方面又认为她只是做了贺讯唐柔的女儿。老一辈的事情,说不上谁对谁错,真正要说的对不起,其实是该对着孩子的。
邓美茹有多盼着这个女儿回来,小李看的比谁都清楚,可等到苏绵真的回来了,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面对。
孩子十六岁了,不是六岁,邓美茹不确定,她会不会打扰苏绵原本的生活,也不确定苏绵是否真的需要她。
“邓姐第一个跟的男人是你父亲,后来他把你从医院里抱走,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孩子被抢走,她比谁都要崩溃。”
苏绵伸手去拿挂在衣橱里的衣服,从小件开始,能看出来邓美茹手法拙劣,只是越到后面,越再看不出衣服上细碎的线头了。
邓美茹是下了苦功夫的。
小李说:“当年她情况最难的时候,好几次都大半夜坐在窗户上要往下跳,国外的医生说她这是产后抑郁,大家伙儿都不敢在她面前提你和你父亲的事情。
中医西医我们都给她试过了,花了不少钱,后面她能好好吃饭了,也不知道是医生说了什么,她后来就没再找过你。我们都以为她遗忘你了,直到煤场的大老板跪着跟你妈妈求婚,她没同意。”
苏绵紧了紧手上的衣物,“为什么不同意?”
这世界上的女人,尤其是邓美茹她们这种,比谁都希望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起先我们以为她对你父亲余情未了。”小李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语气温和:“直到这件事情过去很久之后,她才跟我们说,她嫁过去了,就得给人家生儿育女。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做这种事情,尤其是在你生死不明的情况下。”
或许对一部分人来说,人之常情就是这个孩子没了,再生一个,把对上一个孩子的爱转移到这个身上。
但邓美茹太轴了,她从来没这么想过。
小李知道她的想法和思维和别人不一样,有了孩子的女人,面对虚无缥缈的爱情,很难再提的起兴致。
“我说这些不是为她开脱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十六年以来,她从来没忘记过你。她只是病了,提到你就会想到唐柔和贺讯,最折磨人的时候,甚至想一死了之。”
小李看着苏绵红了眼,默默地退到了屋外。
苏绵也说不好她的心情了,就觉得胸口满满的都是沉积的情感,无处宣泄。
平心而论,苏绵是怪过邓美茹不找她的。甚至想过,但凡邓美茹来找她,她都不至于在周雪薇和苏洵望扭曲的“教育”下讨生活。
可天底下的事情,应了那句老话,“有舍才有得”,她并不后悔她认识过五房还有二伯娘她们,死过一次,她也不认为她需要给邓美茹冷眼,十六岁也不小了,邓美茹的岁数也不小了,没必要再去蹉跎。
苏绵觉得她骨子里还是有对长辈的依赖性的。
就是不管她飞多远,做什么,都会有一根无形的线扯着她这只风筝。
她靠在书桌前坐着,随手翻开了放在桌子里的铁盒。
数十封的信件,有的纸张都被笔戳出了洞,可见写信者用了多大的力道。
这里的信,全部都是写给苏绵的。
从开始对贺讯的咒骂怨恨以及对苏绵的劝诫和苛刻让她不要认贼作父,到后来用笔划去再一声声的说着抱歉。
苏绵能看出来,邓美茹是有那么一段时间,精神不太正常。
邓美茹无数次提到,你又长大了一岁,可我依旧不知道你在哪里。
苏明贤来二楼敲门的时候,苏绵才堪堪把信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