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琴剑山庄的人,带来师门允许柳渐青陪同众人一道共赴铸剑山庄的消息时,左丘亭心里是极其欢喜的;可刘久儿则恰恰相反,因为来通信儿的人,并没有把谭芷桐一并带来。
好在刘师旷一并遣人带了些礼物与盘缠,送付众人,刘久儿内心的失望,方才稍微缓解了一些。毕竟交到他手上的,是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和一沓不薄的交钞。
左丘亭的手上有一封刘师旷亲笔书信。左丘亭通读了一遍内容,其中感谢的话占了大半篇幅,尤其着重提到,要请左丘亭代劳,多多感谢文韵仙姑的出手相助。不过其中更吸引左丘亭的,还是最后一段话。
“老夫已过五旬,世间之事皆看轻淡,唯有一事尚留遗憾。吾习武半生,传功十载,未尝有亲传弟子能木秀于林,吾百年后,可助渐青、芷桐等侄,扬我门风。今见左丘少侠之才俊,艳羡闲云散人于心。故此,特备手书本门心法与剑谱一份,望左丘公子不弃,纳为己用。琴剑山庄刘师旷,再拜文韵仙姑、左丘少侠高义!”
临风谷一门,了解的人都清楚,从门派设立伊始,传承的下来的几乎都是别派的武功心法。偷学别派武功,乃是江湖大忌,不过临风谷却是例外。临风谷的开山祖师乃是武林各大门派公认的记名弟子,并且都有约定在先,临风谷每代弟子数量不得多于五人。
这就是临风谷传承至今,门丁仍不兴旺的重要原因。可有弊必有利:临风谷乃是各大门派公认的,可于门派之外传授各大派武功路数的江湖独立门派。琴剑山庄建立至今,不过两代,并未与临风谷先辈有甚传承上的交集,如今刘师旷见了临风谷弟子如此优秀,有对临风谷武功传承略有耳闻,生了些招揽左丘亭做记名弟子的念头,也不奇怪。
算算琴剑山庄的建立时间与门人年纪,其实刘师旷与掌门谭成章,的确可与临风谷掌门闲云散人——郭衍玄平辈而论。如此说来,刘师旷就算是收左丘亭为徒,也是合乎辈分的。只不过刘师旷自觉琴剑山庄威名不显,不敢直言与左丘亭知道,只说将秘籍赠与左丘亭罢了。
左丘亭手里拿着两本《风霜剑》和《归春诀》秘籍,面上多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虽说本门传授的多是别派武功,但几乎全是祖师爷从各门各派中习来的。除祖师爷之外,并未再有过门中弟子,真正挂名在别派门下,修习他派武艺的先例。
左丘亭不知是喜是忧,神情复杂地看向柳渐青。其实刘师旷也写了一封书信留给了柳渐青,此刻她早已看完收了起来。见左丘亭瞧向自己,柳渐青正了正心神,说道。
“左丘公子不必忧虑,师伯他老人家并未说要真的收公子做记名弟子。这风霜剑与归春诀,不过是我派入门功法,既然师伯肯送与公子,公子也不必忌惮什么门派之别。”
既然秘籍是人家白纸黑字赠予自己的,也的确不必斟酌太多门墙上的问题。听柳渐青这么说了,左丘亭细细想了想,也不再多犹豫,当下收进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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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刚过,众人备好了车马、干粮,拜别高旻寺方丈等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有说有笑的朝天柱山去了。
临行前,左丘亭写好了几封书信,托人带入扬州城区。一封是写给刘师旷的回函,其中自然多是些蒙对方如此厚爱自己的的感谢之词云云。其他几封则是带给通判王不平、丐帮袁长老和隆兴镖局王佑陵的书信,告知众人自己之后的大概行程安排。若大家有事联络,好让对方知道往哪里传递消息给自己。
天柱山位于淮南西路,路途较远,若是全程骑马,恐非月余方能到达。若走水路,逆流而上,全程也要半月光景。何况船上半月,怕是要比路上一月都更要令人难捱。众人此时早就定好计划:水陆兼顾,怎么方便舒适,就怎么赶路。
一行人先是打马来到城南渡口,换上船,一路西行。整一天过去,正好来在了建康府。这建康府在高宗皇帝南渡前,一直被叫做江宁,其实即是金陵,乃是如假包换的六朝古都。如今的建康府虽遭风雨,但仍是是大宋的经济重镇,自然繁华的紧。
众人折腾了一天一夜,此刻到了金陵,文韵与刘久儿哪里还肯再窝在船上。其他人也都有些疲倦于饥饿,跟着文韵和刘久儿便下了船,入城想寻些午茶吃吃。
众人连逛带打听,最后来到了一家金陵当地极为有名的“六芳居”酒楼。这酒楼确实不像是小本买卖,一楼大厅一旁,还搭了一个戏台子,只是中午时分无人唱戏,只有一个说书先生坐在台上,滔滔不绝的给食客们讲着史。
不多会儿,菜便上齐了。这金陵虽与扬州所距不远,但佳肴菜色,却还是有些不同的。金陵菜讲究七滋七味,鲜、烂、酥、嫩、脆、浓、肥,酸、甜、苦、辣、咸、香、臭。作为六朝古都的金陵,菜色中蕴含了八方风味,以此招待天南海北而来的旅人与朋友。
左丘亭一行人,本就饿了,待饭菜上齐,也不再说闲话,纷纷动起筷子,品尝这些的地道的金陵美味。刘久儿更是不客气,闭着眼就是一通胡吃海塞、风卷残云。没多一会,光凭他自己,就把这一桌子菜差不多吃了个见底。
左丘亭本想数落他一番,却被余羡渊拦下。余羡渊叫来店小二,又多加了几道菜。大家伙在这新菜还未盛上来的当口,都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目光不由的就飘向了那个戏台上的说书先生。
说书人年纪不小了,浑身精瘦,一身长衫上还打着不少布丁。此刻他正眉飞色舞、十分卖力的说着《隋唐英雄传》。讲到兴起处,他还从椅子上站起来,连说带比划,可谓十分卖力。
讲到书中一个精彩环节,突然便戛然而止。那说书人口中只道:“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着他猛的抄起手中惊堂木,狠狠砸在桌案上。
拍过醒木,有打说书先生身后,转出一个小童来,手中拿着个小木盘子,下到台下,挨桌挨户的去讨赏钱。台下客人不少,但其实认真听那说书先生说话的,却没多少。小童转了整整一圈,只有左丘亭掏出几个铜钱,放在了木盘之上。
小童捧回收到的赏钱,说书先生数了数,见如此稀少的商银,露出一副失望的神情直摇脑袋。不过他目光望向左丘亭这边时,倒是恭敬的做了个揖。虽说失望,但说书人仍不气馁。他端起手中茶碗,润了润喉,复又坐回那桌案后,提起醒木,重重的拍了一下。
“马有垂缰之义,犬有湿草之仁。羊羔跪乳报母恩,猿偷仙果自奔。蛛织罗网护体,鼠盗余粮防身。梅鹿见食等成群,无义之人可恨!”
一首不太常见的定场诗念完,说书先生扫视了台下一圈,拱了拱手,淡淡地说道:“诸位,小老儿在此卖艺,凭的就是嘴里的本事。说的好了,您多赏些恩惠;说的不好,您就把小老儿哄下台去。既然诸位都已听腻了这《隋唐英雄传》,小老儿就说一段本朝的故事,恰巧还正是发生在此间金陵的故事!也给您诸位新鲜新鲜!”
他说道此处顿了顿,看见不少食客被他这么一说,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不禁心中喜悦。他再摔醒木,高声道:“小老儿现在要说的这段,正是:韩世忠镇江府痛打落水狗,岳将军牛首山大败金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