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响锣擂过,我远远瞧见大哥一马当先,提着他那戚扬斧钺拦住了那伙金狗的去路。我也不慢,带着兄弟闪身从树后面钻了出来,轻轻松松的把他们围在当间儿。
距离有点远,我倒没听见大哥说了些什么,只看到几个不怕死的金狗居然冲上去和大哥过招。你别看大哥那把武器奇奇怪怪,想当年大哥跟随岳将军征战沙场时,当的可是旗手,他那斧钺即是兵刃,又是旗杆,舞起来虎虎生威!兀术手下的金兵精锐大哥都不在乎,何况几个押运的酒囊饭袋?只见大哥手起斧落,那几个呈英雄的金兵,就挨个歇菜见阎王去了。
我在后面也不客气,指挥兄弟把那车队后面的金狗一个个全都朔翻在地,成功拿住了五六辆马车,维义也不知什么时候带着种地组的兄弟,从侧面包过来,将那些四散想逃的金狗一个个全都砍倒在地。
那一队金兵中有一个衣着与众不同之人,大哥跟我说那是个官儿,虽说是比别的金狗高了几级,可他胆子却小的跟耗子一般,从双方刚动起手来之时,他就趴在地上求饶。大哥倒真没杀他,听他说自己是督运官,因为白天贪了几杯酒,错过了日头,怕回去晚了遭上官责骂,才带队走这小径。
大哥哈哈一笑,揪着他的衣领告诉他,若不是多亏了他喝酒,恐怕我们这回也劫不到这么大笔银子。我们哥仨一高兴,还真没杀这小子,回手甩给刘百城看管,让他押那金狗上山,锁在了寨子后院。
点得了这批红货,大哥喜滋滋的告诉兄弟们,先不算那些瓷器字画、绫罗绸缎,光说官银就足足有五万多两!这是多少钱啊?兄弟们占了山头这么多年,和一起都没有过一万两的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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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可把大家伙乐坏了,光喝酒就喝了两天两夜。第三天大哥不允了,挨个兄弟用鞭子抽醒,让大家伙该打猎的打猎该砍柴的砍柴,想接着高兴,都特么得干完活儿!虽然有部分兄弟不太满意,但这里大多数都是跟着我和大哥上过战场的,知道大哥的良苦用心,也就乐乐呵呵的跑去干活去了。
大哥把我们兄弟三个聚在一起,让我们一切合计合计两个事情:第一,这批银子咱们怎么花;第二,锁在后面的那个金人还留不留。
别看我裴进忠生的五大三粗,但我自然知道有钱要兄弟们一起花,山上兄弟应该一人先发他个七、八百两,大哥多留点,当作咱们山寨的存款。另外再留个几千两,赶明儿给老三说媳妇用。
大哥说当然要让兄弟们手头都有银子花。而且还要把周围几个山上落草的同行都请来吃酒,毕竟这附近的绿林好汉大多都是当年当过兵,杀过敌的战友,一荣就该一起荣!另外城里的穷苦百姓也得拿些银子,这几年乡亲们没少背着官府给咱老少爷们送粮食,做衣服,做人不能不讲良心!
大哥不愧是当过百夫长的,格局就是比咱想的要宽,我和老三捣蒜般的点头称是。不过对于那个金兵,我和大哥却意见一致,都认为该抹了脖子了事。这两天酒也给他喝了,肉也给他嚼了,去了那边也不会是个饿死鬼,不管怎的留个金人在山上,怎么瞧都不舒服。
老三却不那么认为,这小子脑瓜聪明,啥事自己也都有主意。迟早有一天,咱山寨发展壮大的重任得交到他的肩上。他说这金人留着有用,往后打劫金人商队,假扮金人土匪,都能用得上。这金狗还说的一嘴流利的汉话,最差也能做个翻译。
我和大哥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颇有道理,就叫刘百城押他过来问话。这个没骨子的金人姓兀颜,汉话说的那叫一个流利,听了我们的想法,连连扣首,直言愿为我们山寨效力。可我还是觉得金狗为人狡诈,让大哥小心提防着些为妙。大哥冲我直点头,虽让刘百城给那兀颜松了绑,却还是把他关在后院柴房。告诉弟兄们,没我们三兄弟的命令,谁都不能私自放他出来。
解决了兀颜这个鸟人,大哥开始安排后续之事。他先命我去周遭山寨跑上一圈,将那些个与我们相识的绿林好汉都约上山来吃酒拿钱。又让三弟去趟泗州城,悄悄把那些个一直以来照顾着我们的乡亲们带上山来做客。七天之后,山上要大排筵宴,款待各路亲朋好友!
我和老三自然欢喜的不行,也不稍歇,各带了些人马就即刻下山去了。走在路上,我还特意嘱咐老三,一定要他把百灵姑娘带上山来,好好凑凑热闹。这小子脸被我说的跟猴屁股似的,扯着马一溜烟的就朝泗洲城方向奔去了。
六天之后的傍晚,我带着周围几个山头的寨主和代表,溜溜哒哒的来到了咱定风山的山脚下,正巧碰见了扶老携幼而来的老三。我整瞧见他与那百灵姑娘有说有笑,一步一停的向前挪着。我心下偷乐,策马来到他的面前,咧着嘴巴冲他们指指点点,老三被我耍的羞了,追着我屁股要我闭嘴。我们两个打闹着跑到了半山腰,突然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烧焦的气息。此刻我们兄弟二人也顾不得身后正在缓缓上山的人群,飞也似的冲上了山顶。
此后的十几年,山寨当年的景象,就是一个梦魇,永远的扎在了我的心里。那整座山寨都被大火烧的精光,四处都是泛着黑黄颜色的断壁残垣。聚义厅已经坍塌,从石头渣子和那些木梁的缝隙之间,我们能清晰的看到兄弟们已然被烧焦的躯体,正无力的向外伸着,保持着临死前,最后的渴望着生的样子
我和老三发了疯的四处寻找,可这山寨此刻已经被彻底的夷为平地,哪里还有一个生还者的影子。跟着上山的各位寨主和乡亲们,也都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不过还好有他们在,我们才能将那聚义厅的残骸收拾干净。
七十多具尸体,整整齐齐的排在聚义厅堂外的空地上,大哥的尸身赫然在列,此时的我,仍然不肯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扑在大哥的尸体上,放声痛哭。我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只知道从那以后,我再也流不出哪怕一滴眼泪。
在大家的帮衬下,我们用了整整两天时间,才在后山,将大哥和兄弟们的尸首入土为安。各寨的寨主还有乡亲们走后,老三和我,魂不守舍的坐在大哥坟前,为兄弟们守了头七。头七的最后一天,老三悄悄的告诉我,兄弟们的尸体里缺了一个人。
我本来还挺开心的,心道难不成还有逃得命出来的兄弟?老三却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跟着不见的还有那些个银子。
我顿时方才醒悟,他说的缺了个人是什么意思。这是山寨出了背信弃义的叛徒,黑了钱不说,竟然害死山上所有的弟兄!我声嘶力竭的质问他,可否知道那人是谁。老三告诉我,是刘百诚!是那个不起眼的跟班刘百诚!那刘百城手上有个金镯子,那是他打小就戴在手上的,山上的老少爷们没少拿这个笑话他。老三说,清点尸身的时候,却没看见过那个金镯子。
要不是三弟拉着我,我险些将自己的双手锤断。我与三弟哽咽着在大哥坟前发誓,若不将那背叛山寨的刘百诚亲手了结,来世就让我等在那修罗道中苟且,往生绝不再敢为人!
第二天,我和三弟便分头下了山,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要从何查起,只知道在山上多呆一个时辰,那刘百诚就能昧著良心多逍遥一个时辰。
三弟朝北,我朝南,之后每三年此时此地碰面,仇人不死!吾心不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