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西南城门内,其实紧毗大片民宅,一进去就是一条熙熙攘攘而又并不宽敞的马路,两旁更是挤满了居民纷纷推出来叫卖吃食、杂货的摊位。可此刻,不管是买主还是卖家一个个都瞠目结舌,透过空气中扬起的沙尘,望着远去官兵的方向,时不时的还在交头接耳。
顺着城门方向瞧去,两个汉子勾肩搭背的走来,还不时回头窥视,嘴里嘀咕着些什么。
“你当真见过那人?莫不是你放过贷给他?”
“柳老二,你这么说就是瞧不起兄弟了,我朱顽帮赵员外放贷,几百号人了,但凡忘了一个人的长相,我这朱字掉过来写。”
“那你在哪见的呀,官兵如此追他,定与那刘半城灭门脱不了关系!快说说,兄弟不碍着你报官,领了赏银请兄弟搓一顿就行呀,朱大哥!”那柳老二一脸谄媚,不住的道。
朱顽嘴角一撇说道:“嗨,我若真识得,就咱俩这关系,报官肯定算你一份,可我真不认识!大概只是见过,好像…嘶…就是前两天在哪见过…”
“哪里?何处啊?你快想想。”柳老二好奇心大作。
“应该就是昨天,好像…是了!昨天晚上在醉仙楼吃酒,吃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见那人和一个醉汉打了一架。”
“打架?”
“不对,还不是寻常打架,几个人飞来飞去的,有功夫!不过刚才骑马跑的那个更像是那天晚上挨揍的那个。”
“还飞来飞去,你怕是没少喝呀。”
“是呀,刚收完钱,哥几个高兴,都喝趴下了,他们打架因为什么,说了啥,一丁点儿都没听见,哎呦可亏喽这回!”朱顽不住的懊恼。
两个人正聊着呢,隆兴镖局的人马也进了城,路过柳朱二人时当先的陆镖师在马上冲二人翻了个白眼,身后的王镖师却瞅都没瞅,带着镖队径直往镖局行进。
“王镖头,您别和这些流氓置气,刚城外那场面您看见了吧?仗势可不小!”
王佑陵皱了皱眉头道:“若是宵小,这阵仗的确过了,怕是城中出了什么事…叫兄弟们紧走两步,咱们先回镖局要紧。”
陆镖师点头称是,回头催促车队快行。不多时,便到了镖局门口。镖局的不少年轻伙计早就后在门外等,看见一行人风尘仆仆,赶忙帮衬着卸了车,把此行走镖的同僚纷纷迎进了门。
“总镖头何在?”王佑陵随手拦下一个年轻镖师问道。
“总镖头在厅里见客,您去就瞧见了。”
王佑陵听罢,从马上取了保票、信物便朝厅堂走去。迈步进房,果不其然,总镖头正与一位年轻客人聊的热络,面上虽是带笑,但也时不时地露出凝重的神色。
总镖头霍云泰,年轻时候凭一条铁鞭,立毙扬州周边马匪十数人,凭着一身武艺创立隆兴镖局,江湖人称铁鞭太岁。霍云泰五十岁上下年纪,方额阔口,一双环眼炯炯有神,下额生着黑白相间的虬髯胡子,一身锦袍在身,却又扎齐了腕带护膝,不难看出此人定是雷厉风行的做派。
王佑陵再瞧那年轻人,只见他一身白袍长衣,腰间一根玉色腰带,手中握着一把迭纸折扇,一副儒生装扮。再细瞧,见他面庞白净,剑眉薄唇,双目明亮,虽然年纪不大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成熟稳重。
说话间,霍云泰招呼王佑陵近前,看也没看递上来的保票,直接塞给旁边候着的管事,拉着王佑陵转向年轻文士。
“来来来,左丘公子,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我们隆兴镖局的王佑陵王镖头,这两年老汉我鲜有走镖,这镖局里的重要镖货都是由王镖头代我走的,这不,你看!才回来!嘿嘿,还风尘仆仆的。”
“铁剑无痕的名声在下早有耳闻,只可惜没的机会结识,这次多谢霍总镖头引荐。”
霍云泰接言道:“哈哈,左丘公子见外了!佑陵,这位左丘公子是咱们武林同道,此次奉师命,来咱扬州公干,他师父与我有旧,来信托我们彼此照应,正巧你回来了,扬州城左丘公子怕是不甚熟稔,这两天你多照应一下,左丘公子若是问到与咱镖局相关之事,不必避讳,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总镖头哪里的话,佑陵自当尽力而为。”王佑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总镖头这几句话,仿似有何重要之事。他再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公子,虽然一表人材,可穿着打扮多少不像武林中人,更似文人雅客,总镖头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平日里毫不喜欢文人骚客,却如此吩咐,这左丘公子定然有些来头,既然总镖头既然有所吩咐,王佑陵心里也不敢怠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两天前来到扬州的临风谷门人左丘亭。然而此刻却看不到一直随侍身旁的刘久儿,不知是野到哪里去了。
左丘亭离开临风谷前,确是拿了师父准备的一封书信,师父告诉自己扬州此人最为信的过,若非当真遇上麻烦,也莫要过分叨扰。左丘亭本不是一个爱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可这次不光是自己遇见了奇事,更重要的是隆兴镖局这回恐怕也要横生枝节!
“那佑陵,这两天镖局不出镖了,你们多热络热络!我还有点事情。”说罢霍云泰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左丘亭和王佑陵遍转身回内堂了。
“佑陵兄,抱歉得紧,落不下脚就得请您陪着小可,不过此事事关重大,霍总镖头力荐佑陵兄与我,我便叨扰了!”左丘亭再抱拳,拉着王佑陵往外就走。
“左丘公子,这般匆忙可是有何情急之事?”虽然疑惑满满,王佑陵还是脚下不慢,跟着往外而出。
从厅堂出来,左丘亭拉着王佑陵直奔院门而去,之后沿着院墙走到了西墙与北墙的拐角,这里有棵老槐树,合抱之粗,高过园墙,这老槐贴着墙边长着,伸进大院方向的树冠枝丫,看似刚刚被修剪过。
左丘亭拉着王佑陵来到树下,指着院墙下方靠近槐树的地方说到:“佑陵兄,这个标记您可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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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佑陵伏地定睛一看,灰白的院墙上刻着手心大小的一个符号,一条吐信青蛇盘在一只没羽箭枝之上,箭头直指青天,虽然标记不大,却总是透着一股寒意。王佑陵面带狐疑“这…王某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图案。”
“之前王兄有留意过这个地方吗?”
“半月前,霍总镖头吩咐过人打理园墙,这颗老树也被修剪过,照理说如果有人看见定会告知我等,毕竟不是一般印记,我是没听说过,不过保不齐他们告诉过于管家。”
左丘亭接口答道:”在下已问过总镖头此事,于管家也在,回答也都是一样的,所以我判断这枚符号应是半月之内画上的。
“江湖上匪盗帮派多用暗符指引方向与地点之事多不胜举,即便名门正派也会在秘密行事时用此方式联络门人,只不过印记不会如此怪异,王某倒是从未有见过此等蛇箭图形,左丘公子可有听闻?”
“在下虽知暗符之功用,鉴于江湖阅历尚浅,这般符号,倒也是尚未识得。“
王佑陵皱了皱眉道:”丐帮多用碗筷之形、铁掌帮好用人手图画、海鲸帮倒是与此类似,豪鲨嘴衔铁锚,洛阳马帮则是皮鞭…“
“海鲸帮?”左丘亭想到之前醉仙楼遇见之人,不禁插嘴道。“海鲸帮可常有在扬州活动?”
王佑陵略一沉吟说:“扬州运河发达,三湾尽在海鲸帮控制之下,我们镖局有不少水路镖货,所以与扬州地界的海鲸帮兄弟都还熟识,每月例钱给到,还从未有过麻烦,甚至可以说扬州三湾被海鲸帮陈舵主治理的甚有规矩,少有冲突,况且海鲸帮不似沙河门、蛟龙帮那等于水上作恶,据我所知行事颇为磊落。公子可是怀疑海鲸帮?”
“不不,在下只是刚来扬州时巧遇一位海鲸帮高手而已。未必与此有关,单从暗符起疑,只怕过于武断。”左丘亭又抬手问道,“箭头所指方向是贵镖局何地?”
“除了后花园,只是一间棚屋,用来存放打理院落的工具。”
“再向前呢?”
“待我查看一下,”说罢王佑陵下肢发力,往上一跃,轻舒猿臂摸着墙头,翻身蹲伏在墙头往里望去道:“是了,按箭头方向再向前便是主厅了,可是距离颇远,左丘公子不妨与我入内查看?”
“好!”说罢左丘亭步踏古槐,发足向上急窜两步便要高过园墙,只见他左足发力,身型扭转便向墙内弹去。
王佑陵见他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便稳稳落入园中不禁心底叫了一声好,摸墙跃下,心想此人武功之高,绝不再自己之下,当真是后生可畏。
王佑陵带着左丘亭,按照符号所示房间在院内搜寻,并没有看到多少可疑痕迹,更没遇见箭蛇之画,兜转一圈一无所获,王佑陵不禁捻须问道:“公子觉得这符号与我隆兴镖局会有何干,王某实在没有什么头绪?”
左丘亭摸了摸下颌,漏出一丝略显尴尬的笑容说:“在下也无从知晓,只是同样的符号还出现在了扬州另外两个地方。”
“哦?是在何处?”
“一处是在高旻寺,另一处正是在昨晚发生惨案的,刘府!”
王佑陵不禁一震道:“刘府?刘府有甚么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