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是扬州最老字号的娱乐场,距今已经有数百年历史,据说,最初兴建这明月楼的大东主,是李唐的一位皇室子弟。
这为明月楼打下了扎实的根基。
不仅位于城中最繁华、数百年而不衰的极品路段,占地面积也是很大,在周围没有人能与之抗衡。
这便使得明月楼在之后的扩张之路上非常顺利,到此时,占地已经七十余亩,有山有水,亭台楼阁,宛如一座幽深庞大的皇家园林。
当然,明月楼的产权体系也是极为复杂,基本上南京能说上话的勋贵们,或多或少都有份额。
其中的最大头,依然是魏国公府。
也是魏国公府在扬州这边的一个核心点,原来主事的一直是魏国公徐弘基的一个族弟。
但这厮在扬州还没被围城之前便是逃回了南京。
因为是大名鼎鼎的徐长青请客,晌午还没过,明月楼外便已经是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只要是在扬州城有点脸面、能说得上话的各大族小族,第一时间便是先赶过来捧场。
没办法。
徐长青严密封锁了战事的消息,又有扬州前线顶在前面,完全是铁板一块,扬州的本土兵丁只能守卫扬州城,连押送粮饷补给的资格都没有,导致扬州这帮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渗透进消息去,便是此时也是瞎子聋子一般。
此时,徐长青居然要请客,他们又岂能不把握好这个机会?
“汪爷,前面战事到底是咋个情况了啊。这么一直憋着,可是要急死个人了哟……”
“对啊,汪爷,您可是咱们海城侯爷的熟人,给咱们透露一点消息吧?若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呀……”
人群汇聚之中,一个穿着简单青袍的中年胖子,不自禁便是成为了人群的核心。
正是盐商汪富春。
不过,虽同为盐商,可与其他动辄伤筋动骨、乃至是直接扑街的盐商不同,汪富春此时非但没有半分势弱,家业比之原来还翻了上倍。
这其中最大的因由,自然是因为他站对了队,在徐长青上次整顿两淮盐场的时候便是坚定的站在了徐长青这边。
包括徐长青的徐园,也是他送的。
事至此时,徐长青已经用事实证明,汪富春对他投资的正确性!
“呵呵。诸位,诸位,大家太客气了啊。这等军国大事,岂是我等区区小民可以妄议?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侯爷他老人家应该很快便要过来了,到时候,有什么疑问,大家尽可以问侯爷嘛。”
汪富春已经快知天命,一辈子见惯了风浪,何等老辣?怎可能这么轻易便是透露出核心的东西,一手‘太极拳’俨然出神入化。
其实他此时也不知道前方战事的详情,但徐长青已经对他透露过一些,安了他的心。
他已经知道,此时前线的局面还是比较良好的,基本上已经处在了徐长青的控制之内,清军退兵只剩下时间问题。
“这……”
一众豪绅大户看汪富春明显油盐不进的模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止不住的愁眉苦脸,旋即又开始低低议论。
汪富春淡淡的看着这一幕,面上虽是带着温润笑意,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冷笑。
这帮孙子,关键时候鸟毛都不出一根,现在局面快清晰了,哦,倒都想
出来摘桃子了?
这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同是这个体系中出身,汪富春实在是太了解这帮豪绅大户的心思了。
别看这帮人平日里一个个都人五人六的,这个又是号称传了十几代,那个又是号称底蕴如何如何深厚,实则,八成都是土鳖!
他们的绝大多数家业,全都是以扬州城为核心构架!
换言之,一旦扬州城有失,这帮人眨眼就要被打落地狱。
哪怕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在老家有所存留,基本上都有些祖宅和田地,但是,跟这繁华了数百年的扬州城岂能有可比性?
一众豪绅大户商量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只能又眼巴巴的过来求汪富春。
汪富春对此自是早有预料,慢斯条理的笑道:“诸位爷,诸位爷,你们这样可真是高看在下这百来斤肉了哟。在下不过区区一介商贾,又怎能不知好歹的去询问侯爷这等军国大事?”
他说着,恭敬对北面徐长青的方向拱了拱手,便是不疾不徐的闭目养神起来。
“……”
一众豪绅大户看着他这小人得志的模样,一个个牙根子都恨的痒痒,这他娘的什么玩意啊。
可惜,就算是再愤怒再不甘,却没人敢挑衅汪富春的威严。
打狗还需看主人啊。
现在跟汪富春过不去,那不是老寿星上吊——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嘛……
不过豪绅大户们也不都是废物,到此时,其中的几个老狐狸已经看出门道来。
倘若今天模范军这边只是公事公办,汪富春显然是不可能这么早便过来。
而汪富春此时却是来了……
其中意味便也是颇为清晰了!
那位雄才伟略的海城侯爷,并不想太过为难他们这帮可怜的扬州士绅。
等了一小会儿,等众人都稍稍平复了些,来自西边不远处桐城派的一位刘副会长赔笑道:“汪爷,您观这明月楼如何?”
“嗯?”
汪富春老眼微微眯起,看向这胖乎乎、一脸乖巧讨巧模样的刘副会长:“刘会长,在下,有些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呢?”
刘副会长忙赔笑道:“是这样,汪爷。在下与几个朋友,在这明月楼里,多少也有点份子,大概一成出头一点点,不知汪爷对此,是否有兴趣?”
众人面色都是有变,看看刘副会长,又看看汪富春,许多人眼睛里已经露出了止不住的惊悚。
明月楼这买卖,但是这宅子和地,不说百万两,便至少大几十万两,关键是明月楼下面有很多线,拥有完整的侍女构架。
说白了,这玩意就算比不上皇城的选秀,却是绝差不了一些。
更别提跟南京那边的关系了。
若真要论起来,明月楼值两百万两都没有什么难度的。
可此时,这刘副会长竟然为了讨好汪富春,甘愿拿出明月楼这种你有银子都不一定能入股的份子来?
汪富春此时心中也止不住的打鼓,暗道:‘这姓刘的,果真是有些道行啊。’
想着,他忽然一笑,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道:“刘会长,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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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副会长岂能不明白汪富春的深意?不由大喜,忙是招呼身边几个老朋友,连连对汪富春拱手。
很快,众人便是眼睁睁
的看着几人,竟自去了里面的雅间,旋即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自己能透视,想看明白,里面到底在商议什么。
可惜,他们俨然没有这个能力,只能是百爪挠心的干熬着。
……
内厅一个清幽的雅室内,刘副会长几人哪还管得了什么颜面,几乎就恨不得跪在汪富春面前,求着他白收下这明月楼一成多的份子了。
汪富春却是始终故作为难。
这让刘副会长几人就算恨不得杀人,却是只能憋着忍着。
半晌,刘副会长眼泪都掉下来,汪富春这才是稍稍松了口:“老刘啊老刘,你说你,英明一世,怎么就糊涂一时呢?哦,你现在倒是舍得花钱了?可当初,侯爷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呢?我模范军十万将士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现在倒好,大难临头,扬州城都要不保了,你这才想起侯爷来?你把侯爷当什么人了?!”
“我……”
刘副会长几人顿时哑口无言。
可此时事关生死存亡,已经不仅仅是饭碗的事儿了,而是直接关系到整口锅!
刘副会长只能苦着脸道:“汪爷,这,这也是侯爷没跟咱们吱声啊。以往,捐钱捐物,都是咱们这帮豪绅大户先带头捐没错,可,以前都是咱们捐完、老百姓捐的咱们三七分账。可侯爷根本没跟咱们吱声,这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呵呵,呵呵呵呵!”
汪富春一听这话不由一阵冷笑,很快笑的脸都有些发紫了,怒意几乎汇聚成实质,大骂道:“愚蠢!愚蠢!简直是愚不可及!侯爷那是何等人物?岂会跟以前那些贪官污吏、乌合之众一般?你们不是舍不得银子吗?那好说,就让这扬州城被鞑子攻克,你们等着被屠城,家破人亡吧!”
汪富春说着,便是拂袖而起,抬腿便要朝门外而去。
“汪爷,汪爷且慢!”
刘副会长几人都都急了,也顾不得面子,赶忙连拉带拽的把汪富春拉住,“汪爷,咱们都知错了啊,这扬州可是咱们大家的扬州啊。还请汪爷给咱们指出条明路来啊……”
一个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老爷们,一时哭的跟娘们一样。
汪富春眼见火候差不多了,长叹息一声道:“老刘,老张,要不是看着你们几个与我姓汪的有十几年交情,你们这破事,我才不管呢!”
见汪富春终于松了口,刘副会长几人不由大喜,忙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汪富春这时才慢悠悠的道:“老哥几个,你们把银子给我有什么用?说句不好听的,我就是侯爷麾下的一条狗。你们想侯爷保住扬州,那得拿出点真货来才行啊。这仗都打了多久了?你们一个个出了有三万两没?”
“……”
刘副会长等人都是羞愧的低下了头,忙是又对汪富春一面拍马。
汪富春想了想道:“老刘,你们都是聪明人,现在已经这般,咱们只能指望亡羊补牢,时犹未晚了。这样,该出的粮草钱,大家谁都不能少,你们几个大头,便按商会计,每个商会,不得少于十万两的现粮!另外,侯爷若是在扬州没有产业,凭什么让儿郎们拼了性命来保护你们?这个我就不多说了,你们自己想吧!”
“这个……”
刘副会长几人相视一眼,脑子都开始飞速旋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