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柳氏的疑问,柳并舟不置可否。他只是转过头来,屋里两个少女牵手走出。“守宁年纪还小,你不要乱说话,给她招祸。”柳并舟淡淡叮嘱了柳氏一句,她自己话音一落,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伸手将嘴一捂,沉默着点了点头。“太太!”就在这时,守在外间的冬葵突然大声的吼:“表小姐、表少爷都过来了!”屋里人不约而同的住口,下意识的抬起了头。庭院之外,苏妙真姐弟也听到冬葵的喊声了,苏庆春倒是面色不变,还有些害羞的与冬葵打招呼:“听说外祖父来了神都。”小柳氏嫁人多年,一直随夫浪迹天涯,四处漂泊。苏家的人与柳并舟这些年通信倒多,但却一次也没见过。此时提到‘外祖父’,苏庆春有些紧张,想要先在冬葵这里打听一下这位外祖父的脾气、性格。“是,已经到了一阵,正在屋里坐着呢。”冬葵转头喊完,回身与苏庆春说话。苏妙真眼神之中带着不善之色,冬葵是姚守宁身边的丫环,对她来说,冬葵就像是朝廷的鹰犬,姚守宁的走狗。此时见弟弟与她说笑,苏妙真心中十分不舒服,一把拉了苏庆春的胳膊,将他拽到了身后:“你跟一个下人说什么?”她以往惯会装模作样,在众人眼中形象一直不错。此时这刻薄的话一说出口,冬葵与苏庆春都呆滞了片刻。“……”苏庆春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僵住,听到姐姐话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低垂下头,脸色略微有些发白,明明这种失礼的话并非出自他口,但他却有种无法面对冬葵的感觉。苏妙真仰起了头,瞳孔之中闪过一道红光,试图攻破冬葵心防,使她恼羞成怒,若是能自此与姚守宁离心,那就再好不过。哪知冬葵听完她的话,先是一呆,接着回过神来,仰头与她目光一碰,脸上露出生气之色:“下人怎么了?”冬葵大声的喊:“表小姐这样的上人,难道不需要我们这样的下人侍候了?”“我当下人是我爹娘的错,又不是我的错!”她说完,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一边抹了眼泪转身往屋里飞奔,一边喊:“表小姐太欺负人了!”“……”苏妙真一下怔愣住。她没想到冬葵不止没有忍气吞声,反倒大声告状。姚家的主院并不大,冬葵这样一喊,所有人都听到了。就连远处厨房都有人跑出来,苏妙真脸上火辣辣的,不由有些慌了。“怎么回事?”柳氏听到外间吵闹,站了出来。姚守宁与姚婉宁拉着手,也跟在母亲身后,出了正屋。柳并舟笑了笑,但他的身体却在这一刻紧绷,眼中露出警惕之色,下意识的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腰侧。他腰间系了紫丝缕,上面垂挂了数样小佩饰。此时柳并舟一把抓住其中一条丝绦,将丝绦上垂挂之物握进了掌中。只见那物约三寸来长,是一支以白玉雕刻而成的玉笔,比筷子略粗,看上去迷你可爱。“太太!”冬葵从庭院大门钻了进来,跑得飞快:“表小姐欺负我。”她口齿伶俐的告状:“我正跟表少爷说话,她好端端的以语言作贱我!”“姨母——”苏妙真慌忙摇头:“我,我没有……”她原本恶意说出口的那句话只是想要逼哭冬葵,压根儿没料到一個小丫头不止没有夹起尾巴做人,反倒敢大声将她告了。这突出其来的事态转变令得苏妙真有些发慌,下意识的抓住了苏庆春的手:“庆春你帮我说说——”她这会儿又慌又怕,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在抖。屋里的人已经出来了,厨房的曹嬷嬷等人,及外院粗使打杂的下人也探出了头。柳氏站在屋门口处,正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看。在柳氏的身边,站了一个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的青衫老者。老者有些面生,但容貌清隽,细看之下,那眼睛、那鼻梁,似是与小柳氏颇有相似之处。“外祖父——”苏妙真急得要哭,“是她编排我,她是表妹身边的人,说不定是早就看不顺眼我,故意在此时……”“你胡说,表小姐真会撒谎!”冬葵大声反驳:“分明是你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说话难听。”“我没有。”苏妙真断然否认。“你有!”冬葵声音比她更大,将她的反驳声盖过。“……”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众目睽睽之下,苏妙真是反驳不对,不反驳任由她说更是不对,心中又恨又羞,脸颊涨得通红。她失了策,实在没料到冬葵胆子会这样的大。今日两人吵起来,纵然她有错在先,最后会使柳氏心怀不满,但她一个下人,与自己吵了,莫非柳氏便会轻易放过她了?除非她仗着姚守宁庇护,知道柳氏偏心女儿,不会将她如何。“好了!”柳氏被这两人吵得头疼,伸出双手虚空一压:“不要吵了。”她昨夜并没有睡好,今日又经历柳并舟的到来,心情大起大落,此时再听两人吵闹,使她脑子里血管‘突突’跳动。“你们一个一个的先说。”“到底怎么回事?”柳氏问完,目光落到了苏妙真的脸上,最终仍是心疼这个外甥女,开口道:“妙真先说。”冬葵闻听此言,并没有吵闹,而是看了姚守宁一眼,见她冲自己点头之后,安静的退后了一步。“姨母,我跟庆春昨夜回去时有点晚了,又被镇魔司的事吓到,哭了半宿……”苏妙真得了柳氏点名,心中一松,自认柳氏的态度便似是已经占了上风,便哭哭啼啼的开口。因有‘前世记忆’,她先从昨夜的镇魔司来人之事开始说起,想将话题引到姚守宁针对自己处,使柳氏心虚,继而对她心生爱护。而另一边,姚婉宁略微分神,踮脚附在妹妹耳边小声的道:“别担忧,稍后娘若责备冬葵,我们都帮忙求求情就是了。”柳氏脾气不好,但对家中下人并不苛刻。尤其是两个女儿身边侍候的丫环,都与姚家两位小姐年纪相差不多,冬葵跟在姚守宁身边,柳氏也是拿她当半个女儿看的。就是闹得再凶,大不了最终打两下手心责处,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我不担忧。”姚守宁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到了柳并舟的身上,从苏妙真出现的那一刻,她就注意到外祖父下意识的握住了垂挂在腰间那玉笔的动作。那玉笔外表看来娇小可爱,玉质也算不上通透,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姚守宁看到玉笔落入柳并舟掌中的刹那,那雪白的笔身内却似是有一点金芒亮起,使得那支玉笔顿时显得并不平凡了。柳并舟可能会出手!这个念头从姚守宁心中一闪而过,她不由有些紧张,拉着姚婉宁的手退后:“姐姐,你进屋。”姚婉宁不明就里,但听她这样一说,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退入屋中。姚若筠听到了姐妹俩的谈话,站到了柳氏身后。柳氏全神贯注在听苏妙真说话,听她从昨夜程辅云来后种种说起,提到夜里回去睡不着,再到今日柳并舟到来,连忙与弟弟赶来拜见长辈,却遭冬葵大叫大吼。“情急之下,我是说错了话,给姨母丢人了。”苏妙真说完,捂着脸哭。柳氏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纵然她还没有听冬葵说事情始末,光是从苏妙真说的种种,她已经猜出这外甥女应该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了。她看着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心中却想起了年少时期的小柳氏,哭起来时也是十分惹人怜爱的。少女一双手将那张小脸挡住,唯独额心处那粒殷红小痣透过指缝,映入柳氏的眼中。“我确实有错,还请姨母责罚。”苏妙真敏锐的意识到柳氏这一刻情绪的变化,接着又嘤嘤啼哭:“我是有错,对不住冬葵妹妹,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请冬葵不要生我气了。”她先是哭,接着再主动认错,反倒让人以为冬葵小题大作,在排挤这位表小姐似的。“当时的情景,就是这样的吗?”柳氏揉了揉额心,问了一句。不等冬葵开口,苏妙真就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她见柳氏没有大发雷霆,原本慌乱的心情稍微一稳,又拉了一把苏庆春:“庆春当时也听到了,不信您问。”苏庆春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性情软弱,向来以她为尊,此时知道事情轻重,必会对她唯唯喏喏,站在她这一侧。她心中正想到这里,接着就听苏庆春开口:“不是这样的。”“什么?”“什么!”苏妙真抬起了头,脸上要哭不哭的表情僵住,眼中露出疑惑。柳氏与姚若筠也有些不敢置信,盯住了苏庆春。姚婉宁倚在门边,与姚守宁一道转过了身。冬葵瞪大了眼,显然也是吃惊极了。“不是这样的,我姐姐在胡说。”苏庆春声音微颤,在众人注视之下,却仍将先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听了外祖父到来,便收拾前来,到了门庭外,见到了冬葵姐姐。”他这一开口,苏妙真意识到不妙,大声的喝:“庆春!”苏庆春却不理她,而是双拳紧握,一张脸涨得通红,接着又说:“冬葵姐姐便提前喊了一声,通知姨母,莪问了两句,姐姐心中不快,便出言讥讽。”“庆春!你疯了吗!”苏妙真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惊慌,伸手拧了他一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苏庆春吃疼,却缩了缩肩,并不后退,反倒又更大声的道:“我当然知道,而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性情软弱,平时与人对视都会害羞,更别提这样跟人大声争执了。苏妙真被他一喊、一望,一时怔愣,有些不知所措。苏庆春前进了一步,又问:“你指责我与下人说话不体面,是不是你说的?”“我……”苏妙真被他所慑,见他逼近,不由后退一步。柳氏等人听到这里,也大约明白发生什么事了。苏庆春却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再问:“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苏妙真心中又恨又急,听闻这话,便回嘴道:“我从来没有变过,变的是你!”“娘临终之时,叮嘱我们进神都要好好听话,在来时的路上,你却再三与我说姨母家中没有好人……”“……”柳氏听到这里,脸色一下就十分难看。曹嬷嬷捏着一块烟熏肉,有些担忧的往这边看,一面驱赶其他人:“好了好了,别再看了,先干活。”姚家之中闹出这样的事不太体面,若听的人多了,到时往外传,只会有人私下笑话柳氏御家不严。但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哪里又是曹嬷嬷能遮掩得住的。柳氏深呼了一口气,觉得心中微堵。她对苏妙真姐弟自是一片真心真意,从来没有半点儿私心,此时冷不妨听到苏庆春说的话,心中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令她眼圈瞬间一红,便又有些想哭了。“你闭嘴!你闭嘴!”苏妙真的气血直往头上冲,觉得自己内心的那些阴私念头,此时强行被人撕开,摊在了每一个人的面前。羞耻、难堪、怨恨等情绪齐齐涌上了心头,令她不由自主的怒吼:“你给我闭嘴!”“我不!”苏庆春眼里的神色越发失望,更大声的反驳:“西城案件,姨父查询刘大杀人案时,你让我不要多说。我们被抓进刑狱时,姨母数次来探望,你都说她虚情假意的。”“……”苏庆春桩桩件件,将隐忍在心中多时的不快,统统都发泄出来了。他忍无可忍只管张嘴便说,却使得苏妙真脸红得滴血,脑海一片空白,恨不能时光倒流!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众人身上,虽没说话,但苏妙真已经听到这些人内心里的指指点点声了。一直以来,她都十分注意自己的形象,对人温柔有礼,对柳氏尽心讨好,就算心中再恨,表面依旧恭顺亲热。却没有料到,此时这些假象统统被苏庆春不给她留半分脸面的点破!“你今日冲冬葵姐姐发火,是因为她大喊大叫,使得大家都知道我们来了,而你原本想要偷偷进屋,听他们说了些什么,对不对?”“不对,不对!”苏妙真嘴唇直颤,全身血液‘汩汩’的流。她不敢去看柳氏等人的表情,只是拼命的摇头:“你胡说。”“昨夜镇魔司的程公公来时,守宁表姐说你中邪了,你当时肯定很害怕吧?”苏庆春却是一反常态,鼓足了勇气去看苏妙真的眼睛:“守宁表姐说,你额头的那粒红痣,就是中邪的证据——”他说话的同时,脸上露出惧色,但仍是强迫自己不要退缩:“你这额心红痣小时也有,但只得一点,直到几个月前,娘亲病危时,才突然长大的。”苏妙真惊慌失措,仿佛走投无路的困兽,拼命呼唤着脑海里的‘神喻’相救。“大人,大人救我——”“姐姐……”苏庆春眼睛湿润,上前一步,似是想要拉她:“你到底是不是中邪了?”先前还拼命解释,试图否认的苏妙真,此时听到他的问话,一下便安静的低垂下头。………………………………………………勤劳的人在线求票,召唤月票术~~~~“沈兄!”“嗯!”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但不管是谁。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对此。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可以说。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镇魔司很大。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沈长青属于后者。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拥有前身的记忆。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进入阁楼。环境便是徒然一变。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