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绿野,在夕阳落尽前,隐蔽在山林间的小院里,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宁夏坐在竹椅上,桌前摆放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凌渊坐在对侧,一双深邃的眼眸,就没有离开过她身上。
凌安与凌云蹲在地上,从马车上挪下来的包裹,被两人合力拆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样一样分开。
两个小萝卜头很是认真地分着东西,
这是大哥的,还有二哥的,四哥的……
凌天蹲在凌安身侧,眼巴巴地看着,那一堆物品,似乎在等着自己那一份。
橄榄树下,半边迎着昏黄的夕阳,凌博半倚在躺椅上,姿态有些慵懒,一双浅色如琉璃一般的桃花眼,一下一下地落在凌渊的背影上,眉心隐约微蹙。
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橄榄树新长出来的枝条,上面点缀着白嫩的小花,弯弯地垂落,在夕阳的映衬下,如火如荼。
追风站在凌博身后,橄榄树底下,鲜嫩漫绿的枝头,轻轻地点着他的肩,追风未动,眉心却跳了跳。
几乎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凌博可稀罕这棵橄榄树了,新冒出来的枝条上点缀的小白花,象征着这棵橄榄树又活了过来……
追风敛下眼眸,瞅着二公子面色不善的模样,又看了看自家将军挺拔的背影,默默点了支蜡烛。
二公子,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欢迎将军啊……
凌义没在院落里,靠近院子这边的二层露台上,小少年如松竹一般挺直的身影,直直立在上方,一双黝黑的眼眸,渐渐沉寂而下。
当那束浅浅的视线,落在宁夏的身上时,微微低落……
脑袋不时传来的钝痛,让年仅九岁的小少年有些凝重。
棕熊一屁股坐在厨房门口,将小小的进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围困在厨房里的白蔹和白芷,看着棕色的毛茸茸的屁股和背影,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奈。
这熊孩子,又将厨房门口堵死了……
宁夏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水,吹了口气,眼前一片氤氲。
凌渊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底克制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
宁夏被他盯着有些不自在,又对着茶杯,吹了口气,掩饰自己的窘态。
年开后,他消失了六个月,如同石沉大海,销声匿迹一般。
这期间,他只传回过一次信笺,上面只写了短短四个字,“安好,勿念”。
说实话,宁夏觉得自己心有点大,她是真的一门心思都在这个家,和五个孩子身上。很少有空闲时间,会想起凌渊。
其实,更多的她也知晓,两人相处的时间太少,凌渊性子又闷又冷,即便是相处那段时间,他也很少有表露过自己的心思,连话都很少与她说。
宁夏敢肯定,她是喜欢凌渊的,但……或许,还没有到深深烙印那个程度。
这也便显得凌渊,在她心上,有时,可有可无起来……
咳……
凌渊盯着宁夏许久,好半响,才憋出一句话,“一切都处理妥当。”
他似乎因为许久没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心里头压抑着情绪,又不知如何表达,最后只干巴巴地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个处理妥当,指的是神机阁一事,还有皇都的动荡。
短短大半年,大清国原本那个昏庸无能、暴虐无道的君主,已经被推翻。新帝上位,一时间皇城什么牛马蛇神都冒出来,搅得那一摊死水翻天覆地。
宁夏知晓他要表达的意思,点了点头,轻柔的面上,露出一抹笑意,“嗯,家里一切都好。”
“我已向陛下致仕。”凌渊见她唇边溢出来的笑,心下一跳,藏在宽大袖口里的手指,下意识捏了捏膝盖骨的皮,缓解几乎掩盖不住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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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仕,辞官归家。
宁夏眉头跟着跳了跳。
这么说,小男主成功上位了,凌渊也跟着功成身退。
宁夏视线落在凌渊身后,蹲在地上傻乐的三个小反派,心下长长一叹。
如今原剧情全然改变了,后续剧情怎么发展,她也无从得知。
小男主重生回来,又早早坐上了那个位置,而她的五个小萝卜头,还傻傻天真灿烂。
未雨绸缪的老母亲,心里正担忧着五个小反派后续的发展。
不过,那段时间的相处里,她也摸清了君宸钰的性子,他几乎所有的执念都来自凌博,也没有计较上一世,五个小反派联手对付他。
得到这个结论,宁夏也不知是喜是忧。
很快,宁夏又得到一个结论。
君宸钰之所以能那么快坐上那个位置,很大部分是因为有凌渊相助。一直以来,她都忽略了这个大清国,人称鬼面将军的反派爹。
手握重兵,武力超群的反派爹,原本可以轻轻松松拿下整个大清国,可他却选择了,将君宸钰送上那个位置,其中……若说没有达成什么交易,宁夏不信。
宁夏心绪有些复杂。
凌渊给她的承诺,真的说到做到。
她不会离开青山林这处小院落,不会跟他回皇城,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许诺了,也在为之行动。
说不动容,那都是假的。
凌渊见宁夏许久未开口,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那一句话,在口中,辗转几下,脱口而出,
“我往后不走了,你可还愿要我。”
宁夏瞳孔猛然收缩,抬眼看向凌渊。
凌渊那张波澜不惊,沉着锐利的容颜,似乎有些窘迫,那双看似平静的黑眸,暗含着的情绪,浅浅地溢出来。
他有些紧张地望着宁夏,他想伸手去拉拉她,将人拥入怀中,揉进骨髓里,不愿放开……
宁夏顿了顿,随即扬唇一笑,绚烂的笑脸,比身后的夕阳还有艳丽上三分。
“当然。”她应。
凌渊深邃的眼眸,落在宁夏身上,再不愿挪开。
凌渊缓缓伸手,朝着宁夏探了过去,将她放于桌面上的手,轻轻握在掌心里。
得此一人,足矣。
靠坐在躺椅上的凌博,时时刻刻盯着凌渊,见凌渊朝着宁夏伸出罪恶之手,凌博瞪大眼睛,终于按捺不住,腾地站起身,朝着凌渊小跑着飞冲过来!
住手!
“啪!”
凌博小跑着冲过来,毫不犹豫对着他爹的手,就是一巴掌拍过去。
有话不能好好说,动什么手!
宁夏还没反应过来,凌博便拉着宁夏站起身,眨着一双无辜的桃花眼,抬手一指,浅声说道,
“娘亲,熊果又堵着门口了。”
用屁股和后背堵着门口的棕熊,一脸茫然地挠着脸上的毛,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宁夏视线果然被转移,落在那只大棕熊身上,眉心一皱。
“熊果!!”
中气十足的一声,将好似丢了魂的熊果,唤了回来。
熊果身躯一震,眨着暗灰色的瞳孔,朝着宁夏望了过来。
这头熊看着呆,其实一点都不笨,精明着。知道厨房是做好吃的,一见着白蔹和白芷进了厨房,便一屁股坐在门槛边上,堵住出口,不让人出来。
换句话就是,进去了,就做吃的!想出来?门都没有……
凌博看着娘亲的背影,缓缓侧了个身,双手环胸,波光涟漪的桃花眼,划过一丝狡黠之色,视线落在凌渊身上,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
想贿赂娘亲?想得美!
凌渊察觉到凌博充满挑衅的目光,丝毫不恼,手一探,将宁夏刚刚喝了一口的茶杯,勾了过来,低头轻抿一口。
茶水还有些烫,倒也无妨。
“上回教你的象棋学精了吗?”
凌渊将茶水一饮而尽,转头看向,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小少年,好似随口一问。
凌博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