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凌云扯了扯凌天的衣角,皱着小眉头,指了指被关紧闭着的门。
示意凌天不要将门锁住,君宸钰还在外面没有回来。
他刚刚听到屋外有动静,这才翻起身来看看,发现门被凌天给反锁了。
“凌云你别怕,先给那个家伙一个下马威,让他老是缠着娘亲和二哥,烦死了。”
凌天用手将想要起身的凌云给摁住,凑到凌云耳边小声说道,一副信誓坦坦的模样,又说,
“反正你不要怕,到时候他要是跟娘亲告状,我就说,是我做的,不关你的事,你放心。”
凌云被凌天摁着肩膀,整个身体都埋在了被褥里。虽说凌天比他小半岁,但凌天长得却比他结实有力,将他摁住,简直轻轻松松。
凌云想出声,奈何怎么用力,也发不出一个音调,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嘶的响声,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眉头皱得死死的,一双小手用力抵抗凌天的力道。
“三哥三哥,你别动了,快睡吧,我哄你睡,乖。”
凌天微微松开一些力道,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半边身体,都压在凌云的身上。说着,还拍了拍凌云的背。
凌云半边脸埋在被褥里,露出一只黑黝黝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凌天,表情有些严肃。
凌天知道他的意思,没理,直接伸手去捂着他一眨一眨的眼睛,“三哥,快睡快睡……”
凌云挣扎了几下,扭不动凌天,只能被他捂着眼睛,摁在被窝里。
寂静的夜里,只有两个小家伙彼此之间的呼吸声,凌云挣扎不动了后,乖乖被摁在被褥里。
小家伙有些郁闷,鼓着腮帮子,没一会儿,困倦袭来,眼皮子耷拉几下,便睡着了。
凌云平缓的呼吸声响起,没一会儿,凌天也熬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捂着下巴,嘀咕了声,
“待会儿,再开门让他进来……”
小家伙刚嘀咕完,没一会儿便熬不住,睡着了。
屋外——
黑暗中,君宸钰蜷缩在角落的躺椅里,身上的湿润的衣服,已经被他的体温给烘干了。
湿着衣裳,吹冷风的下场就是,后半夜,便开始发冷又发热,发起了高烧。
君宸钰只觉得浑身难受得厉害,四肢酸痛,脑袋昏昏沉沉的,就这么半梦半醒,浮浮沉沉,怎么也清醒不过来。
梦里……
他看到了丞相,白衣胜雪,缓步向他走来,他看清楚了丞相的面容,一如既往……
眉如冷烟,目似寒星,精致的面容,气质清冷,纤尘不染,如皎洁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即……
画面一转——
丞相雪白的身影,站在碧绿色的柳树下,眉眼清冷,目光浅淡,就怎么看着碧青色的湖泊上,盛开的朵朵莲花。
他远远望着,生怕打搅了丞相,一步步悄悄靠近。
忽然,丞相好像发现了他,转头看了过来,目光清冷,琉璃般清透的瞳孔,直直看了过来。
他呼吸一滞,张了张嘴,“丞相……”
丞相收回视线,双手一握,微微躬身一礼,“臣,拜见陛下。”
“不必多礼。”他挥了挥手,目光如炬,灼灼地看着那抹月牙白的身影。
丞相微微敛眸,作势要转身离开。
他有些着急,生怕眼前这抹身影,又消失在眼前,他上前两步,拽住了丞相的袖袍,下意识便脱口而出,“丞相,朕心悦你!”
他明显察觉到丞相的动作一顿,忽然转身,琉璃般浅色的瞳孔,眨了眨,唇角勾出一抹微笑,“陛下厚爱,臣,无福消受。”
“丞相……”
他瞪大瞳孔,就怎么眼睁睁看着,丞相消失在自己眼前,捏着丞相袖袍的手,也空空的……
丞相在笑,精致的五官好像生动起来一般,眉眼弯弯,浅显地露出小小的酒窝。可,琉璃般浅淡的眼眸里,流露出来的却是…无情、冷漠、寡淡……
一丝丝对他的情感都没有,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年轻的君主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眼眶红了红。
丞相……
梦魇缠绕着他,让他无迹可逃。
他拼命地往前跑,追赶茫茫白雾里,那抹白色的身影,最终迷失在迷雾里,无处遁形。
最终,他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膝,埋头不语,企图消失在这世间……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柔眷恋,
“小钰儿,小钰儿……”
他抬起头,站起身。
一瞬间,他变成了只有五岁大小的模样,软软糯糯的米团子,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张开短短的藕臂,小短腿呼哧呼哧往前跑。
“小钰儿,小钰儿,你在哪里啊?母妃找不到你了,快出来。”
“母妃母妃!钰儿在这里,快来!”
他用尽全身力气往前爬,拨开迷雾,他看到,神色温柔依旧的母妃,怀里抱着一个可爱软糯的小娃,一步步走远。
他在后面跑,焦急不已,“母妃!钰儿在这里!不要丢下钰儿!钰儿害怕!”
可是,母妃一点也听不见,继续往前走,低头对着怀里的小团子笑得温柔。
他听到“自己”软糯糯、稚嫩的嗓音,神气又活泼,发出清脆的笑声,“哈哈哈哈……我就说母妃找不到我,还是我自己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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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母妃的小钰儿最聪明了。”
他追在后面跑,眼睁睁地看着,母妃对另外一个自己笑,温柔对待,可,他明明在后面啊……
他跑得急,突然被绊了一下。
咔——
他扑倒在地上,摔得生疼,白嫩的小手掌,都冒血了。
“母妃……”他再抬头,母妃已经不见了,又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了。
再一转眼,场景一变。
他看见,母妃变了,枯瘦如柴,如同一具干尸,再不复从前那般温柔动人,变得尖锐、疯癫。
他听见母妃歇斯底里里的骂声,一句比一句难听。
此时,母妃的眼里,只有父皇一个人,再看不到他。而父皇,新宠换了又换,始终记不得,这深宫里,还有一个爱惨了他的女子……
……
夜里,宁夏一直到后半夜都睡不着,缠着系统问了一遍又一遍,确认小五最快明天便能回来。
她心绪复杂、烦躁,怎么也睡不着。
一想到要见到,一个全然陌生、甚至是冷漠的小凌安,而她那个乖软可爱的小五,可能不见了,她便堵得慌,心里难受。
后半晚,起夜,宁夏从屋里出来,刚走到堂屋,便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阵细碎、虚弱的声音,
一会儿又丞相,一会儿又母妃,那恐慌中,夹杂着无措的声响,一声掩盖一声。
宁夏提着台烛,朝堂屋内的角落走了过去,便看到蜷缩在躺椅里,瑟瑟发抖的小男主。
宁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好烫……
“丞相……”
“…母妃……”
小家伙已经烧迷糊了,嘴里时不时嘟囔几句。
宁夏微微蹙眉,这么一看,都要被他气笑了。
这家伙,好说身体里也住着个成年人的灵魂,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湿了衣服不脱也不换,就怎么在院子里吹了半天的风。回来,还不换,还躺在堂屋的躺椅里睡,一声不吭,真的是,神气了。
宁夏微微皱紧眉头,走开两步,来到凌天与凌安的屋里,伸手推了推,没推动。
宁夏眉头皱得更紧了,显然,房门被反锁了。
“凌天……”
不用说,肯定是凌天这崽子干的了。
宁夏气得头疼,又走了回去。
明天再收拾这兔崽子……
君宸钰已经被烧得迷糊了,宁夏叹了口气,微微欠身,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这一上手,宁夏才惊觉,这小家伙削瘦得厉害,手上碰到的全是硬硬的骨头,一块软肉都没有。
小家伙被怎么一抱起,宁夏怀里温热的气息,立马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往宁夏的怀里缩了缩,往热源的方向靠去。
这家伙……
宁夏轻轻松松将他抱了起来,往自己屋里走去,将他放在自己的被褥里,摸了摸他身上皱巴巴的衣服,
干了,不用换了。
宁夏给他盖上被子,这才转身往屋外走,去厨房,煮了药,又煮热水,给他灌了药,又来来回回给他热敷,降温,照顾到了天亮……
天微微亮时,君宸钰烧已经退了,只是发烧的后遗症还在。白嫩的脸红红的,迷迷糊糊中,还在说着不清的梦话。
“母妃……小钰儿害怕…很想念你,你不要离开……”
宁夏收回他脑袋上贴着的热毛巾,听到他迷迷糊糊的梦话,动作一顿,思绪复杂地扫了他两眼。
小家伙熟睡时,还是很乖巧的,白白净净的一张脸,长翘颤动的眼睑,梦话的声线,也是软软糯糯的。
宁夏叹了口气,“唉……”
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温声细语安抚道,“别怕。”
小家伙蹭了蹭盖到脖颈的被褥,淡淡的缕缕幽香,很轻很淡,一瞬沁入到他的脑海深处,安抚着他,让他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
母妃,不要丢下钰儿……
——
清晨,露水清新、光秃秃的枝头上,鸟儿蜿转……
天微明,东方泛出了一缕浅浅的鱼肚白,风吹过来,枝头微微颤动。
山间白雾缭绕,待白雾化开,正午的太阳高高挂在半空中,艳阳高照,火辣地烘烤着地面,灼热……
一架低调的马车,摇摇晃晃出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车轮滚滚,滚过泥地,发出隆隆的声响。
“哒哒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