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享受家庭聚会吧,南茜大姐,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罗莎莉亚面无表情地说道,猩红色的双眸在夜色中格外刺眼,她转过身去,将一个陷入昏厥的男子从黑暗中拽了出来。
南茜也并没有回到房中,只是默默地看着罗莎莉亚,她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罗莎莉亚用冰元素凝聚成环,将男子的两只大拇指反扣起来,再讲他的双脚盘起,同样用冰环锁住了他的脚踝,这样一来,他的行动被严重地限制住了,而且会感到非常痛苦。
不一会儿,男子清醒过来,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罗莎莉亚苍白的皮肤和如血的双眸,她正用阴沉而警觉的视线打量着自己。
“你的目的是什么。”
罗莎莉亚将寒冰凝聚成布满荆棘的长鞭,在手中若无其事地挥动了两下,男子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他赶忙辩解道:
“别伤害我!我没有恶意!”
“回答我的问题。”
罗莎莉亚的声音冷若冰霜,即便她此刻没有任何的举动,却仍然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危险,短短的几个字无疑是最后的警告。
“我说!我说!其实,我是来,是来……”
男子不敢忤逆罗莎莉亚,但当他想要说出自己的目的时,却突然羞红了脸,终于,在他似乎经历了剧烈的思想斗争后,他下定了决心,先是在地上接连磕了几个响头,随后咬着牙说道:
“听说前几日雪花骑士受了伤,所以一定会留下废弃后的绷带,我就是想,想得到艾琳大人的原味绷带啊!请原谅我!我知道自己是个变态!”
说出这句话似乎耗尽了男人的羞耻心,他说完之后立刻泪如雨下,当着艾琳母亲和教会的修女说出这种话,大概足够让他换个星球生活了。
“哈哈,先生还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变态呢。”
听完他的话,南茜捂着嘴笑了起来,与此同时,罗莎莉亚搜索了男人的口袋,果然发现了一段用过的医疗绷带,她自己端详了血液的颜色,判断出和艾琳负伤的时间基本一致。
再综合考量男子出现的地点和医疗绷带这种事物的特殊性,结合这一段时间蒙德市民的身体状况,基本可以确定,这确实是艾琳使用过的绷带。
男子大概是在他们聚餐期间翻进了庭院,在那里的垃圾箱内找到的绷带,因为南茜太太有很好的垃圾分类习惯,废弃的医疗用品被设置了专用的垃圾箱,因此并不难找。
这样看来,这个男子确实只是个普通的变态而已。
然而,就在这时,罗莎莉亚冷笑了一声,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瓶酒,她用尖锐的指甲将瓶盖撬开,然后将酒撒在了男子的面前。
“为了完成任务,竟然不惜这样贬低自己,不得不说,你演的很像。”
猩红的目光如利刃般穿透了男人的身体,被那目光注视的他也突然将面部紧绷起来。
“我在你的身上看不到一个恐惧的人应有的本能反应,你的回答也很清晰,不过,能演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正说着,罗莎莉亚用手中的长枪缓缓移到了男人的脖颈处,就像巨兽的利齿抵住了猎物的咽喉。
“而且,你还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每一个出现在蒙德的人,我都会记住他们的样子,所以,我也当然注意到了,三天前突然出现在夜色中,徘徊于这户人家周围的你。”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男子的大动脉被瞬间切断,他看到鲜血在眼前喷涌而出,然而,那些血液却在下一刻凝固了,因高压而四散的血液在突然静止后,它的形状竟如同绽放的花朵,浸染着妖艳的猩红。
本以为自己会在下一刻死去,却以这种方式被阻断在了生死的边缘,这种奇妙的感觉男子大概一生都没有体验过。
这是罗莎莉亚独特的断罪艺术,虽然她可以在切断颈动脉的瞬间将伤口冰封,但这种方法所给予的压迫力还不够,想要彻底摧毁对方的意志,就要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生死早已被掌控。
而这种方法就是,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死亡。
比起死亡的威胁,还是让受讯者直接地体验死亡来的便捷,亲眼看到自己的血液是怎样的喷溅,亲眼感受到自己的性命被瞬间剥夺,而她却让对方在踏入死亡之门的前一刻,强行阻断他们的脚步。
从某种意义上说,对方已经不算一个活人了,罗莎莉亚只是将他停留在了死亡的前一刻,但那里并不是是活,他的动脉已经破裂,血液循环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只不过身体的崩坏被寒冰强行停止了而已。
如果对方肯说出实情,罗莎莉亚会用冰元素封住他的伤口,那么恭喜,他活了,等待他的是骑士团的监牢,如果他不说,这暂停的死亡,就会被罗莎莉亚按下播放键。
“唉,不愧是你啊,原来我从一开始就暴露了吗。”
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我坦白,我是愚人众。”
男子低下了头,但他的神色竟显得轻松起来: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藏的了,我就坦白了。”
正说着,男子的视线落在了南茜的身上。
“在我身后的口袋里有一个装置,里面装着一件从你们家里拿出来的东西,请放心,我可没有本事进入你们的家中,是我用特殊方法得到的,如果你们想知道是什么,不妨打开来看看。”
罗莎莉亚按照他的说法,果然从他的身后翻出了一个印着愚人众标志的圆型物体。
随后,似乎在受到了某种感应后,那个物体释放出暗紫色的能量,凭空凝聚成了一把老式的机枪,看到那挺机枪,南茜也略微睁大了眼睛。
“夫人,三十多年前,你从我们的一个据点里‘借’走了这把武器,这是当年我们正在实验的最新款,因为它的消失,我们在那种枪械的研究上缺少了很多重要数据,研究也因此受到了阻碍,夫人,这把枪您早就不用了,尊夫与令爱也显然不需要这个,您看,是不是也该把它还给我们了”
“这样啊,原来是私事。”
罗莎莉亚听完有些意外,眼中也多了少许慵懒的神色,随后转身问道:
“南茜大姐,这件事得你来决定。”
“好好好。”
南茜点了点头,随后含笑着走进了男子。
“这位先生,我自然知道有借有还的道理,我也确实有错在先,这一点我很抱歉,不过嘛,您也拿了我女儿的‘原味绷带’不是吗虽然一想到接触过女儿身体的东西被陌生男人的手碰过,我也很不好受,但我们勉强算是两清了吧,既然如此,那把枪算就是我用绷带换的哦~”
南茜用略显戏谑的口吻说道,但男子也无言以对,这种事情本来就拿不到台面上说,如今自己处于弱势地位,如果想保全自己的性命,也只能妥协了。
于是,男子点了点头,南茜也回以温柔的笑容,罗莎莉亚打了个响指,凝固在空中的血液化成无数细小的血色冰晶散落,男子脖颈处的伤口被冻结,束缚他身体的冰环也消失不见了。
“既然如此,事情算是解决了吧。”
罗莎莉亚什了个懒腰,将手中的长枪收了回去,顺手点燃了一只烟,袅袅升腾的烟雾在夜色中留下一抹苍白,她毫无表情的面部也稍稍舒缓了一些,随后,背对着男人的罗莎莉亚冷冷地抛出一句话:
“在蒙德消失。”
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默不作声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男子走后,南茜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罗莎莉亚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南茜的目光在那块绷带上停留了许久,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大变。
“罗莎莉亚小姐,追!”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罗莎莉亚睁大了双眼,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化成一道残影瞬间不见了,当然,她在心中也猜到了大概。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男人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此时他的心中是无尽的喜悦,自己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然而,在那些大人物的面前,他没有胆怯,甚至成功地骗过了她们……
这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早在他接受这项任务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的觉悟。
“样本采集完毕,请求对接。”
男子摘下手套,将从一开始就藏在手中的血液凝块用镊子夹了出来,随后取出一个试管,将凝血放如其中,紧接着,一个小型的机械甲虫落在了他的手里,将试管放进了中空的腹腔之内。
没错,男子手中拿着的,正是从绷带上取下的,携带着艾琳身体细胞的凝血,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男子在执行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的神情庄严而肃穆,每一步都做得异常小心,捧在手中的小小试管,是专属于他的无名勋章。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轻纱……”
男子突然用至东语唱起了家乡的歌谣,脸上尽是喜悦和慨然。
“她们大概已经发现了吧,唉,真想再多骗她们一会儿啊,不过,已经足够了。”
男子满足地笑了起来,属于胜利者的目光浮现在了他的眼中。
胜利室属于女皇的,也是属于全提瓦特的,端坐于至高王座的神,会为那自以为是的暴行付出代价,即便他或许看不到这一天的来临,即便旁人都无法理解他们的选择,但那又怎样!
“别动。”
就在这时,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坚硬的物体抵住了自己的后颈,寒冷的枪尖对准了手中的机械甲虫。
此时罗莎莉亚正站在他的身后,抬起修长的玉足,将自己的鞋跟对准了他的脊椎,凝聚着冰元素的长枪随时可以将那甲虫斩成两段。
虽然她完全可以释放冰元素封锁他的行动,但此时的罗莎莉亚已经将戒备提到了最高状态,男子的身手一点也不差,使用冰元素不见得能第一时间精准地控制他,这一点罗莎莉亚已经清楚。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她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但是,为了保证能够压制对方,此时的罗莎莉亚决定采用最保险的方法,使用自己最强大的武器,也就是她的身体压制他,这样才能做到最快速,最保险。
男子并不意外,也毫不恐惧,在能够忍受世间极寒的愚人众心中,有着能够燃尽旧世界的火焰。
我心如火,寒奈我何。
“不要试图反抗,我可以瞬间在你的脖子后面开个窟窿,同时摧毁你手中的装置,现在,把那东西放在背后,交给我。”
男子听完她的话,竟然不住地颤抖起来,但那不是恐惧,而是狂喜,他的全身都因喜悦而颤抖着!
反常的举动让罗莎莉亚非常意外,手中的长枪不自觉地攥紧了,但她依旧面无表情,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男子竟继续歌唱起了歌来:
“喀秋莎站在那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
唱到这一句,男子停了下来,出现在脸上的是无比尽兴的神情。
“不要做无用的事情,按我说的做。”
罗莎莉亚试图再次命令道,虽然面无表情,但她的内心却少有地出现了一丝紧张感。
男子隐隐察觉到了她的细微变化,笑容也变得更加放肆,能够让这样的大人物感受到紧张感,他这辈子大概也只有这回了吧。
“你还是慢了一步啊,夜的断罪人。”
男子突然收回了笑容,神色中竟多出了几凛然,就在这时,暗紫色的能量从他的身体中涌出,他的身体也被瞬间撑烈,伴随着一声巨响,暗紫色的光芒冲破夜空。
“为了冰之女皇。”
这是男子在身形俱灭的瞬间,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爆炸的影响,罗莎莉亚本能地后撤,虽然在日复一日的锤炼中,她可以将本能压制到最低限度
但即便如此在她后撤的瞬间,那只机械甲虫腾空而起,消失在了夜空中,罗莎莉亚在下一刻瞬间释放出冰元素的屏障,同时冲破火光试图抓住那只甲虫了,却终究慢了一步。
爆炸后的现场出奇的干净,那爆炸似乎对周围的建筑没有影响,只是单纯破坏了男人的身体,因此,在地面上只留下一点焦黑的痕迹,至于缓缓上升的黑烟,则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夜依然漆黑,那几缕黑烟不会让夜色更加深沉,夜色也不会因缺少了这几缕黑烟而不再深沉,但是,当那黑烟升上天空,皎白的月光却会被遮住几束光芒。
罗莎莉亚沉默地站在原地,叼起了那根还没来得及享受的半截香烟,苍白的烟雾裹挟着那几缕脆弱的黑,盘旋着,缠绕着,伴它升上高天。
微风吹拂,轻抚着女子暗红色的发丝,修女的礼冠也在风中沙沙作响,罗莎莉亚抬头看了看天,僵硬的面部出现了极其微小的变化。
“愿风神巴托巴斯护佑你,异乡人。不对,好像是巴巴托斯来着……”